那一天鐵汗本就不健壯的腰疼極了,他正拿著他的洋瓷碗打飯呢,離老遠就看見了村長石安達,他沒有顧得打飯,把碗就交給了工友鵬飛,自己的黃色工作服此時都發(fā)黑了,風里還透著一股子騷臭味,
“唉,累到大晌午了,連屁都沒放,狗他娘日的”。
石安達開著拖拉機來了,那種苛責和喜悅瞧著可笑極了,
“哎,你到哇弄啥里,給你婆娘不說都跑出來了,你準備投胎呀”。
鐵汗揮了揮手,便和安達徑直走到了一家菜館店。
村長毫不客氣的說著;“你是弄大事里,婆娘娃兒不管,自己到挺易得”。
“別提了,鬼沒見呢,把人都趕起來,俺鐵汗呀,日子難過”。
鐵汗拿起菜單翻來翻去,可能他想著自己也許只能吃些工地里的飯吧。
“來,一份面,一盤羊肉,再來那酸菜,那菜可不要錢奧”。
這下鐵汗把那僅有的兩根頭發(fā)向上攉了攉,可再也沒有本事去翹起那二郎腿了。
“唉,兄弟,你走后,弟妹隔幾天就來城里找你,你倒是也不急,幸好你弟妹的弟弟給咱村里招來加工包裝的活,那農社部可熱活了,那天我看王春也在里面,你可是娶了一個好婆娘呀”。石安達的煙過嘴就吐了出來,好像嗓子眼里都在顫抖。
沉默了一會,鐵汗問;“大叔,你拿碎本本么”。
石安達摸來摸去,只有自己拿錢開發(fā)票的條條,他緩緩的遞給了鐵汗,鐵汗用那涂墻的粗筆寫了幾下,手弓到桌子沿內,右眼抬頭看了一下石安達,他快速地把自己剛掙的五百塊錢裝到了自己的衣兜里,那一場飯鐵汗吃的是最開心里,天下哪有什么一切安好,他似乎覺得自己有莫大的幸運,才會遇到為了家庭負重前行的春兒。
“大叔,你把這個衣服交給俺婆娘,她看到了以后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鐵汗在自己身上蹭了蹭黝黑的雙手,拍了拍村長的肩膀,
“叔給你說,你可得回來奧,那是一家子人在等你呢,不了還有那兩個外甥可咋弄里”。
“叔,莫麻達,得牢靠你給娃操心里”。
和村長見完面后,鐵汗回到了工地,但是他一看工友都開始干活呢,張總其實早就圍堵在了門口,鐵汗的手心里留起了汗,沒有抓出,沒有站出,他知道自己走的時候沒有給張總說道,那樣的感受誰肯定都受不了罷了。
那樣的鐵汗其實就是一個真實的自己,他不愿意多說自己的家庭和過去,但是他想起自己的兩個狗娃都會充滿力量,暗暗的笑也無法成全鐵汗脆弱的心靈,他明白來時帶上了自己的煩惱和愁苦不能一直洋在自己的皮囊上,他發(fā)誓把這個混蛋的自己一定要埋葬在工程隊里。
“算了,你去吧,下次注意點,別遲到了”。
鐵汗感激自己遇到了好人,感激張總把自己當做了一個人。
路過一條小巷,村長看前面排起了長隊,原來是打雞蛋糕的師傅來了,他想了想,就多拿了幾塊。走到了王春家門口。
‘春兒,春兒,你那給你衣服,說不定那也快回來呢里’。
王春眼里是笑的,可嘴里嘟囔著,誰知道說的什么。
‘來,別急,別急,給兩娃帶些雞蛋糕’。
“叔,鐵汗好著莫”,
“他好著里,在工程隊干活里,那叫你不操心”。
誰能知道王春等那一句‘還好里’等了兩個月了,那月亮在天空靜靜的站著,王春打開那衣服,破損的紙團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
春,俺好著里,
怪想你們的。
那整整五百塊錢,王春攥著,她明白這是丈夫的血換來的,她明白,這是五塊“心石”。
北邊的那個小屋燈滅了,木架在吱吱響著,院里是蒼茫茫的一片,王春一夜沒有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