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紀(jì)竟然什么都懂,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好,三兩就三兩?!?p> 洪濤拗不過,只得答應(yīng)。
張蒼水不客氣,攤開手伸向洪濤:
“做什么?”
洪濤納悶。
“預(yù)支,我家里的情況你知道,我娘太辛苦了。”
洪濤本來想拒絕,一想起張蒼水家徒四壁,嘆了口氣。
“去賬上支一兩銀子吧,剩下的完工后付清,我已經(jīng)破例了。”
等張蒼水蹦蹦跳跳的回來,洪濤接著他的老生常談:
“蒼水啊,過來幫我不好嗎?管吃管住,省的你娘跟著你遭罪。”
“我志不在此,多謝了?!?p> 張蒼水一口回絕。
說完,他搭著面袋,抬腳就走。
一邊邊揮手:
“讓人把木料和工具搬到我家,十天后派人去拉,別忘了剩下的二兩銀子?!?p> 嘉靖朝一兩銀子可以買大米兩石(一石約95千克),徐氏是浙江人,吃不慣面食。
大米太貴,平日里根本舍不得。
張蒼水買了半石大米,剩下的錢,25文買了一斤羊肉,添置些快要枯干的蔬菜,晚上吃火鍋。
然后花36文扯了6尺白布,其余買了3斤棉花。
徐氏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大襖,不出門都不舍得穿。
即便穿上,下半身依然冷的要命。
這點東西給她做個薄棉褲子總是好的。
在街坊轉(zhuǎn)一圈,身上的銀子花的干干凈凈。
家里缺的東西很多,需要慢慢添置。
12歲的張蒼水扛著近一百二十斤的麻袋一步一挪的往城門樓走。
走到城門口,馬義吃驚的看著張蒼水:
“張家崽子,你是不是把班兵營抄了,幾十件破衣服換這么多銀子?”
張蒼水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諂媚的說道:
“馬大哥,借你們車轅一用。”
這里距離村子11里,要是把百多斤東西扛回去,莫說走到天亮才能到家,搞不好會被哨子搶了去。
張蒼水一早打算好了,算定刀子嘴豆腐心的馬義一定會幫忙。
“干你娘的兔崽子,車轅是用馬拉的,你一個黃口小兒如何拉得動!算了,正好吃飯時間,我騎馬送你回家吧?!?p> “嘿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p> 張蒼水壞笑著把百多斤麻袋往馬義眼前一放。
“我干你...”
馬義罵到一半不罵了,眼前這個張家小子早把他吃準(zhǔn)了,罵也沒用,誰讓自己喜歡呢。
回到家里,用一把半尺長的木制繡春刀把馬義歡歡喜喜的打發(fā)走,馬義趕緊埋鍋造飯,實在是太餓了。
他已經(jīng)一個月沒聞過肉味,連羊肉長什么樣都忘了。
張徐氏從夯土洞里檢查一遍銀子,確定銀子沒有被張蒼水偷走,這才不解的來到鍋灶邊。
“水兒,從哪弄這么多吃食?”
“真定府那幫亡命徒去懷來堡打秋風(fēng),正好碰見一隊蒙古韃子,順手搶來的。我去的時候剛好撞見,威脅他們要報告給上官,他們堵我的嘴,分給我的。”
張蒼水流著口水,眼珠子盯著鍋里的羊肉不肯離開。
四個月來,張蒼水性情大變,張徐氏從一開始的不解,到后來慢慢適應(yīng),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打架,揍軍戶,當(dāng)總把頭,賣木雕,搶糖糕,偷馬明哲心愛的馬鞭,這個兒子什么都干的出來,什么都敢干。
張蒼水解釋過,以前的安穩(wěn)日子結(jié)束了,身遭巨變后性情自然不同。
從班兵手里搶吃的,也說的過去?;貋淼臅r候不是有馬義陪著嗎,來路不用擔(dān)心。
她一個婦道人家,從小聽的是孔孟之道,不懂外面的世界。
“我還以為是麥面,竟然是大米?!”
身后傳來張徐氏的慨嘆。
因為飲食習(xí)慣不同,南方人吃面總覺得吃不飽。北方人吃米,當(dāng)下飽了,不到兩個小時就感覺餓。
張徐氏從小在江南米鄉(xiāng)長大,自然吃不慣面食。
之所以硬著頭皮吃,實在是囊中羞澀,大米太貴了。
“阿娘吃不慣這里的面食,我就換了些米回來?!?p> 張蒼水心思全在火鍋上,隨口說了一句。
身后,張徐氏已經(jīng)淚流滿面。
一炷香后,屋子里熱氣騰騰。
盡管沒有香料,張蒼水依然吃的上下翻飛。
“要是有麻醬就好了?!?p> “要是弄點油菜就好了?!?p> “韭菜花調(diào)味才好啊?!?p> “可惜沒有魚丸,沒有蟹棒,沒有甜不辣...”
張徐氏聽張蒼水口里不斷冒出新鮮詞匯,興奮的問他是什么。
“戍邊將士發(fā)明的東西,可好吃了?!?p> 張蒼水隨口編個理由,很容易便打消張徐氏的疑問。
吃飽喝足,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馬六扯著驢叫般的嗓門喊張蒼水起床。
張蒼水正在美夢自己吃著山珍海味,被馬六驚醒,一肚子火跑出院子,打開門就罵:
“發(fā)春的公驢瞎叫喚什么,有事?”
馬六不請自進,拉著只穿褲頭的張蒼水進屋,一臉興奮的說道:
“總把頭,我問過我爹了。昨天的烽火連放150多里,把遠在天邊的懷安衛(wèi)黃大人都嚇一跳。韃子分三路侵掠邊民,一路走野狐嶺,一路走獨石口,一路在居庸關(guān)門口晃悠。
據(jù)懷來堡放出去的夜不收回報,居庸關(guān)門外的韃子不下三千人,獨石口更多,起碼一萬多人馬,野狐嶺那邊還不知道,想必不會少于五千。他們搶的東西可多了,干他娘的,挨千刀的混蛋們!”
馬六血氣方剛,心疼的是邊民的損失。
張蒼水卻喜上眉梢,搶的越多,他的收獲越多。
這本就不是一場戰(zhàn)爭,俺答汗沒想開戰(zhàn),逼嘉靖帝做生意罷了。
象征性的搶一些,逼對方談判才是本意。
“嘿嘿嘿,該來的終歸要來的。這次咱們發(fā)達了?!?p> “啊!什么意思?”
馬六不解的盯著張蒼水。
“等我穿好衣服,我慢慢跟你解釋?!?p> 穿戴整齊,洗把臉后,張蒼水把馬六拽到院子里的大槐樹下,小聲說道:
“這是咱們建功立業(yè)的大好機會。這股韃子本意不是打仗,而是生意?!?p> 張蒼水用了洋洋灑灑三千字解釋這次事件的根本,馬六眼珠子開始轉(zhuǎn)了幾圈,最后失神的望著大槐樹上的老鴰窩,他聽不懂!
“干你娘,一句話:讓你爹帶咱們倆出長城殺韃子,搶回屬于咱們的糧食,銀子和女人。懂!”
馬六總算聽懂了,他把拳狠狠一握:
“對,搶回咱們的女人!”
15歲,已經(jīng)到了懂事的年紀(jì),心里只有女人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