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郁擰開門把手,剛換上拖鞋,阮女士手里攥著鍋鏟就出來了,“怎么這么晚回來?手續(xù)都辦好了嗎?”
“媽,媽,上面的油要掉在地上了?!?p> 她感覺這個鍋鏟下一秒就要拍上自己的腦袋,自然不敢說自己去跟蹤新同桌了,只能祭出老師,“班主任留著我說了點學(xué)校的情況,所以就晚了。”
阮玲玉狐疑道:“真的?”
“當(dāng)然!”
俞郁拎著書包往門里鉆,頭也不回地說:“我有作業(yè),十天后還要考試,先去學(xué)習(xí)啦。”
她懟上門,窩在椅子里轉(zhuǎn)筆,開始思考這個世界為什么和原來的世界不一樣了。
難道因為她重生而來?所以導(dǎo)致了蝴蝶效應(yīng)?
?。?p> 翌日。
雖然不是靠著窗戶,但太陽升高后,光芒便從外頭一點點漫開,透過教室沒有拉嚴(yán)實的窗簾大搖大擺擠進來。
早自習(xí)上完,俞郁環(huán)視一圈,教室里剛睡醒抬頭的、叼著牛奶亂竄的、還有補作業(yè),對答案的。
總之,熱鬧的不行。
可是,她的同桌還在睡覺,趴在桌上時露出一截冷白手腕。
看得出來,他老人家的睡眠質(zhì)量相當(dāng)好,這會兒吵成這樣,卻沒有一點要醒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昨天抽什么風(fēng),懟了班長,還冷臉對自己。
俞郁嘆氣,來了兩天,一句正常的話也沒有跟程澤說上。
門口突然一聲巨大的踹門聲,蔣菲單肩挎著包大搖大擺的進來,長發(fā)散開披在腰間,烈焰紅唇,一襲紅裙。
這正是俞郁之前高中三年來都疑惑的地方,宏明一中這樣一個名聲在外的好學(xué)校,居然沒有強制學(xué)生穿校服。
蔣菲把書包扔到課桌上,凌厲視線一下子鎖定在坐在程澤身邊的俞郁身上。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俞郁,無聲地?fù)P起一側(cè)眉。
一旁隔著過道的宋卿顯然也察覺了,扭臉飛快和俞郁科普了一下這位大小姐模樣的女生。
“她是班里的刺頭,收了幾個小妹,喜歡欺負(fù)一些弱弱的同學(xué)。也是十班的攪屎棍?!?p> 對于宋卿這樣一個美女,能說出“攪屎棍”三個字,便是對蔣菲不滿之極。
但俞郁覺得,上面三字實在不太合適,畢竟蔣菲要是那根棍子,十班得是什么東西?不如用生物知識打比喻,畢竟再多再茂盛的高莖豌豆里,也總有那么一兩顆矮莖豌豆。
俞郁自然知道蔣菲是什么人,腦子里正在跑火車。只見蔣菲忽又笑著拽起書包,朝這邊走過來,“之前沒見過,新同學(xué)?”
“我叫蔣菲,你怎么稱呼?”
“俞郁?!?p> “哦?!笔Y菲偏著頭,“是這樣,我想和你換個座位可以嗎?”
她對程澤抱有極大心趣,但程澤很厭煩旁邊有人。如今俞郁既然能成為他的同桌,所以她也想試試。
明明是商量語句,蔣菲卻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當(dāng)初俞郁本來也不是特別喜歡這個座位,所以是要答應(yīng)的。但是程澤彼時卻不同意,這也是他們熟識的開端。
現(xiàn)在她當(dāng)然也可以假裝同意,等程澤開口。
但是,俞郁如今只當(dāng)這是一場夢,自然怎么她高興怎么來。蔣菲趾高氣昂,不尊重人,她又何必給蔣菲臉?
所以——
“不行!”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蔣菲也沒預(yù)料到這個發(fā)展,明艷艷的面容并不好看,吐口而出,“為什么?”
程澤抹了把臉,顯然醒的不容易。
他面無表情地坐正,從下到上掃了蔣菲一眼,眉眼低垂時,從眼角揚出漫不經(jīng)心的意味,“你太吵。”
這個大小姐平生第一次被嫌棄吵鬧,不好對程澤發(fā)作,于是釘向俞郁的眼睛里盛滿威脅,“換座位這件事,還是要問問新同學(xué)的看法。俞郁同學(xué),我想程同學(xué)不能幫你決定吧?”
程澤當(dāng)然……可以幫她決定。
俞郁揚起白皙干凈的臉,透過陽光可以看清上面細(xì)細(xì)的透明絨毛,隨即和善一笑,“抱歉,蔣同學(xué),我不打算換?!?p> “你?!”
蔣菲菲被拂了兩次臉面,涂著豆蔻紅的指甲幾乎戳到俞郁臉上,“我勸你好好考慮一下!”
話音未落,語文老師踩著點進來,在講桌上打了兩下:“都回到原位上去!要上課了!”
蔣菲被迫只能瞪了她一眼,坐回座位,長發(fā)往后一甩。
俞郁低頭去找語文書,對她的挑釁威逼絲毫不懼。實在不行,大不了約一架,沒有什么是揍一頓不能解決的。
象征小解放的午飯鈴響起,半分鐘內(nèi)教室空了一大半。
補習(xí)這些天由于時間沒那么緊,俞郁中午都回家吃飯,她沒管蔣菲如鋒芒在背的目光,牛仔藍(lán)的褲子在樓梯拐角一閃而過,接著沒影了。
這會兒烈陽一照,汗意后知后覺蒸騰出來,她一刻也忍受不了,撐開書包旁的遮陽傘。
教室里程澤電話響了。
趙南打來的,他先一步找好了地方,點上菜,叫程澤去學(xué)校外面吃飯。
“你在哪?……行,我出來?!?p> 程澤講著電話往外走,他身高腿長,幾個邁步就幾乎趕上了蝸牛移動速度的俞郁。
學(xué)校廣場上的噴泉開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順著噴泉臺階繞了兩步,拉開距離,無聲打量著他同桌舉著傘的背影。
嘖,這么嬌弱嗎?
程澤了解蔣菲的做派,俞郁今天駁了蔣菲面子,日后肯定少不了沖突。他忽然有些擔(dān)心和煩躁,不明就里、不知緣由。
“澤哥?”
“澤哥?”
趙南伸手在他眼前揮舞了兩下,“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嗯?”程澤嗓子發(fā)出一個單音節(jié),卻也改不了那股冷調(diào)的質(zhì)感。
“放過這條魚吧。”趙南上手解救了糖醋魚,把盤子拉到自己面前,一臉惋惜,“這小可憐見的,被你欺負(fù)那么久,都看不出原來漂漂亮亮的模樣了?!?p> 小可憐?欺負(fù)?
漂漂亮亮?
程澤下意識想起了俞郁,似乎窺見她被蔣菲欺負(fù)后的下場。
手里筷子一放,盯著那條魚肉亂飛的糖醋魚,程大佬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既然他不想換同桌,那就勉強把俞郁圈進自己的地盤,先護上幾天,等蔣菲歇了心思再說。
已經(jīng)被安排明明白白的俞郁正在家門口,唉聲嘆氣。她早上走的急,沒有帶鑰匙,現(xiàn)在只能隔著防盜門,和阮女士特意準(zhǔn)備的美食說再見。
等回到學(xué)校,時間來不及,她只好買了一個面包放進書包,打算找個機會吃掉。
下午第一節(jié)是體育課。驕陽似火,俞郁不樂意曬,但大部分人居然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的不行。
“同學(xué)們,排一下隊,老師要來了。”
體育委員第N次重復(fù)。
十班同學(xué)沒幾個真正乖巧安怯的,都是披著羊皮的狼。
好不容易捋完秩序的體育委員感嘆。
高考沒有體育這一科目,所以體育課就是讓學(xué)生放松放松。
體育老師也沒有架子,說了幾點注意事項,就大手一揮,放這些孩子們進了操場。
俞郁不喜歡太陽曬,卻被宋卿拉著來湊熱鬧。
宋卿從器材室里拿來羽毛球拍,兩人你來我往地打了幾場。她體驗感極差,原因無他,俞郁的技術(shù)上比她高了不止一個層次。
“俞郁,你怎么這么厲害?”宋卿握著球拍,渾身上下都是疑問。
“是嗎?”俞郁抿嘴一笑,小小抖了個機靈,“可能是我天賦異稟?”
宋卿:“………”
她竟然沒辦法反駁。
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沒有天賦的宋同學(xué),抓著球拍問:“誰羽毛球打的好,幫我殺殺這個人的威風(fēng)?!?p> “我可以試試嗎?”出聲的居然是蔣菲。
宋卿一愣,條件反射要拒絕,畢竟明眼人都知道蔣菲對俞郁沒什么好意。
——她怕出事。
蔣菲卻已經(jīng)大踏步走過來,她個子很高,該有一米七,收緊的褲子下一雙筆直纖細(xì)的腿,底下是一雙籃球鞋,該是很吸引運動男生的打扮。
“俞郁同學(xué)……”她把球拍一奪,“你……不會還要拒絕我一次吧?”
俞郁悄悄一撇嘴,隨后仍舊和氣溫吞地笑,“不會?!?p> 在俞郁第八十次打回飛來的羽毛球后,蔣菲眼神沉了下去,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女生真有兩把刷子。
她心有雜念,一不留神,羽毛球直接砸在了臉上。
羽毛球很輕,即便帶著俞郁揮舞的力氣,也不會有什么事。
蔣菲卻“哎呦”一聲,捂著右邊的臉嗚咽一下,聲線里是少女特意掐出的撩人和示弱,“俞郁同學(xué),你為什么要對著我的臉砸?”
“俞郁!”
蔣菲身邊常跟著的紅衛(wèi)衣兩步竄上前,火氣十足,“你他媽給老子解釋解釋?!?p> 俞郁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半太抬胳膊,周圍大家的目光都看過來。
她眨眨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對于這種幼稚的污蔑把戲頗覺無聊。
而且她已經(jīng)看過一次了。
宋卿站到俞郁身邊,說:“匡荷,你嘴巴放干凈點,別太過分了——”
“哪有蔣菲叫喚的那么嚴(yán)重!”
“我用的著你教訓(xùn)?”匡荷冷嗤一聲,一手撥開蔣菲的手,去看她微微發(fā)紅的臉,又頤指氣使道,“俞郁,你別讓我動手把東西砸你臉上!滾過來道歉!”
俞郁揉了揉眼睛,剛剛半迎著日光,打了二三十分鐘的球,眼睛澀澀的有點酸,不過更酸的是胃——她快要餓死了。
她隱晦地按了按肚子,現(xiàn)在唯一的念頭是把書包里那個面包吃了,于是很聽話地走過去,想先息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