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拉回仁心急診手術(shù)室。
經(jīng)過兩個小時艱難且繁瑣的工程,病患處的淋巴結(jié)終于得到了全面系統(tǒng)的清掃。
此時景澤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臉色也蒼白了不少。
柯晨見狀,上前了兩步。
景澤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對方。
“阿澤,不要勉強!”
但是在聽到李惜陽的聲音后,還是苦笑著讓出了位置,默默的走到一旁,然后靠著墻壁,直接坐在了地上。
“呼,呼~”
景澤大口地喘著粗氣,頹喪的盯著地板,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用郁悶,你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真的!”
景澤微微側(cè)頭,看見黃明正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望著自己。
“你是在安慰我么?”
“大可不必!”
景澤自嘲的笑了笑。
“我人生第一臺手術(shù),甚至沒有站滿二十分鐘!”黃明慢慢走到景澤旁邊,緊挨著坐了下來。
景澤目光一凝,而后側(cè)頭笑了笑:“該不會是痔瘡手術(shù)吧?”
“如果手術(shù)刀足夠快的話,那的確不需要二十分鐘!”
“這個笑話是我聽過最爛的!”黃明盡管這樣說,但他還是笑了,聳了聳肩繼續(xù)道:“那是一臺很大的手術(shù),甚至比眼前這臺還要復(fù)雜,我當時和你一樣,也是一助!”
見黃明說到這里就停了下來,景澤不由得追問道:“那后來呢?”
“后來?”
黃明笑了笑,
“我不是都已經(jīng)告訴你了么?”
說著,黃明用肩膀頂了頂景澤,繼續(xù)道:“知道做手術(shù)的時候為什么會有,一助,二助,甚至三助么?”
景澤搖了搖頭。
“那我告訴你!”黃明突然收起了笑容,認真道:“道理其實很簡單,就是如果哪天主刀醫(yī)生碰到了一個像我這樣,只在手術(shù)臺上站了二十分鐘就暈過去的蠢貨時,至少還有二助,三助可以頂上去!”
“你,今天站在手術(shù)臺上,就要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
“助手,就應(yīng)該拿出自己最好的狀態(tài),給主刀醫(yī)生最好的支持!”
“不行了,就下來!”
“因為你所謂的堅持,并不值得歌頌,那只會影響到主刀的發(fā)揮,最終連累到病人!”
說到最后,黃明盯著景澤,慢慢道:“現(xiàn)在,懂了么?”
景澤怔怔的看著黃明!
幾秒之后,他突然沖著對方咧嘴一笑:“雖然很殘酷,但是我接受!”
“謝謝!”
景澤笑得很真誠,黃明點了點,然后目光望向手術(shù)臺上,淡淡問道:“你們是好朋友吧!”
“對,最好的那種!”景澤道。
“最好?”
黃明低聲念叨了一遍,只笑笑,沒再說其他。
但就是那聲念叨落在了景澤心底,發(fā)出了一聲聲質(zhì)問。
“他會走得很遠,你還能跟得上么?”
“如果跟不上,你和他還會是最好的朋友么?”
“……”
景澤慢慢低下了腦袋,目光布滿了迷茫。
“阿澤,休息好了沒?”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將景澤自迷失中拉回到了現(xiàn)實。
“怎…怎么了,陽仔?”
景澤愣愣的抬頭,望著手術(shù)臺上的那個身影問道。
“什么怎么了?”
李惜陽皺了皺眉,盯著對方,道。
“你不扶鏡,我怎么繼續(xù)啊?”
“還…還要我扶啊?”景澤張大了嘴巴,結(jié)結(jié)巴巴道。
“不然呢?”李惜陽放下手術(shù)刀,一臉奇怪道:“我就是讓你下去喘口氣,活動活動手腳!”
“咋滴,你這是要撂挑子么?”
“沒,沒…沒有的事!”景澤心頭大喜,慌忙站起身子,往手術(shù)臺上跑。
在他身后,黃明一臉錯愕,不過緊接著又笑了笑,然后再次打開了手機攝像頭。
手術(shù)臺上,景澤已經(jīng)從柯晨手中再次接過了攝像線路。
“陽仔,接下來就剩最后一步了吧!”景澤問道。
李惜陽點了點頭,然后反問道:“阿澤,還記得消化道重建分哪些步驟嗎?”
“這個嘛…”
景澤想了想,又組織組織了語言,接著將自己在學(xué)校中學(xué)到的,同時又是自己目前還能記起的,關(guān)于病人消化道重建的一切有關(guān)信息都說了出來。
“食管是食物進入下消化道的必經(jīng)之路,而食管癌手術(shù)需要把病變的食管切除,這樣的話,病人食管消化道的連續(xù)性也就中斷了!
我們需要把病人的胃提上來,然后與健康的食管做吻合,這個過程就稱為消化道的重建?!?p> 說到這里,景澤停了停,在看到李惜陽滿意的點頭示意后,才自信的繼續(xù)道。
“重建的具體操作大概是,先將胃跟周圍組織分離開,
然后把胃重新塑形,裁成管狀胃,
接著通過食管裂孔,將胃上提到胸腔內(nèi),
最后再把食管的斷端和胃直接連接就行了!”
“很好!”李惜陽豎起一根大拇指,鼓勵道。
“嘿嘿…”景澤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李醫(yī)生,我聽說過十二指腸和空腸也可以用來重建消化道吧!”蘇澈突然問道。
“嗯!”李惜陽點了點頭道:“利用小腸或空腸來進行消化道重建同樣是可以的,不過其手術(shù)難度和復(fù)雜程度都是比較高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術(shù)后并發(fā)癥的發(fā)生率會大大提高。”
“所以除非是必要情況,像病人因為胃癌做了全胃切除手術(shù),這種就只能用SS式間置空腸代胃。”
“至于其他的話,還是通過胃來進行代食管的重建更加穩(wěn)妥?!?p> 蘇澈謙遜的點了點頭,目光中充滿了崇拜。
“李醫(yī)生啊,其實以你的專業(yè)能力,完全可以去一些更大的醫(yī)院,沒必要留在運城這個小地方嘛!”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柯晨開口了。
“更大的醫(yī)院?”
“比如呢?”
這時,不知從哪里傳來一個聲音,不過柯晨也沒在意,直接無意識的脫口而出。
“比如我們市三院啊!”
“李醫(yī)生,我和你說啊,我們醫(yī)院就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
這一刻,柯晨的嘴像收不住似的,一個勁的叨叨著市三院有多好,有多棒!
“咳…咳…”
“老師…”
蘇澈在一旁頻頻咳嗽示意,但前者都像沒聽到似的,急的蘇澈只能悄悄走過去,偷偷的拽了拽柯晨的衣角。
“嗯?”
“咋了?”
柯晨終于停了下來,盯著蘇澈的目光有些不滿。
后者埋著頭,指了指他身后。
柯晨皺了皺眉,慢慢轉(zhuǎn)過頭去。
“哎呦,臥槽!”
接著直接被嚇了個趔趄。
原來黃明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了自己身后,此刻正一臉不善的盯著自己。
“啊…那個…黃醫(yī)生啊…你…你也在??!”
柯晨極其尷尬,心道,
“這特娘的,怎么忘了他還在呢!”
蘇澈也是將臉別到一邊,做出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心里郁悶道:“老師啊,老師,墻腳沒有這么挖的,咱能背著點人么?”
“柯主任,李醫(yī)生那邊還給病人做手術(shù)呢,咱能安靜點不?”
黃明也沒將話說破,只是找了個理由,讓對方停下來。
雖然黃明為人世故,算不上什么厚道之人,但是聽到旁人如此赤裸裸的說著仁心的不好,他還是非常不爽的。
集體榮譽感這個東西,說來奇妙,看不見,也摸不著,但卻真實存在每個人心里,只是或多或少罷了。
黃明就屬于那類平時只想著自己,可一旦集體受到外人質(zhì)疑甚至侵害時,他可能不會說很多,但一定會果斷的站出來。
“好,好!”
柯晨尷尬的點點頭。
再看向手術(shù)臺前,李惜陽早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子,繼續(xù)投入到了手術(shù)中。
……
另一邊,
李啟華等人在經(jīng)過一番撕扯和搶奪后,最終各退一步,由戚峰拿回手機,同時將視頻鏈接轉(zhuǎn)發(fā)到了‘仁心骨干核心群’里。
這樣一來,大家就都能在自己的手機上直接觀看了。
打開鏈接后,李啟華與顧北亮直接將視頻進度條,拉到了最后兩分鐘的位置。
接著手機里便再次傳出了剛才那個聲音。
慢慢的,視頻里又出現(xiàn)了‘陽仔’的稱呼,這讓李啟華與顧北亮更能肯定心中的猜想了。
“好家伙,這小子到底還有多少本事是我們不知道的啊???”
二人相視一眼,皆能從彼此臉上看到濃濃的震驚,甚至于能聽到對方心中所想。。
這可能也是他們二人認識以來,第一次達到這種默契吧!
“不過,另外兩個聲音又是誰???”顧北亮皺著眉頭。
在他記憶中,急診科全體醫(yī)護人員中,貌似找不到能與這兩個聲音對上號的人物。
“柯晨么…”
這時,從旁邊飄過來一個陌生的名字。
顧北亮側(cè)頭看去,見到那是李啟華在自言自語。
就當他要張嘴詢問這柯晨是誰的時候,坐在對面仍然和戚峰擠在一起看視頻的周雄突然叫了起來。
“對,柯晨,這是市三院柯晨的聲音!”
“我說怎么那么耳熟呢?”
“李科長,您也認識柯晨??!”
李啟華淡淡點了點頭,不過臉上的疑惑卻更重了。
“他怎么會和那個家伙在一起呢?”
顧北亮在旁邊聽的清楚,同時也陷入了和李啟華一樣的疑惑。
“市三院的怎么會在仁心呢?”
“市三院?”這時戚峰也說話了,不過卻一臉不信的搖了搖頭:“不應(yīng)該是市三院,他們沒有會胸外微創(chuàng)的醫(yī)生!”
“是啊,好像確實沒聽說過!”周雄跟著點了頭。
“難道是市三院從外面找來的專家?”戚峰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專家?”
顧北亮與李啟華同時笑了笑。
即便他們不知道市三院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但就從視頻里聽到的對話來看,主刀的無疑是李惜陽。
“你們笑什么?”
“難道你們懂微創(chuàng)么?”
戚峰正好瞥見兩人偷笑,當下沉著臉道。
“你以為全世界就你懂微創(chuàng)啊?”李啟華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
“你…你什么態(tài)度!”說到自己的專業(yè),戚峰的目光突然變得很鋒銳。
“就這態(tài)度咋滴?”顧北亮立刻跳出來幫腔回懟。
這一次,他和李啟華又站在了同一戰(zhàn)線。
“這些家伙怎么又掐起來了?”
侯新亮這邊正看視頻看的入神,突然聽到那邊的動靜,連忙放下手機,準備出聲叫停。
這個時候,一旁的鄭軍沖著他打了個眼色,然后又趴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下一刻,侯新亮直接瞪直了眼睛,臉上布滿了難以置信。
好一會兒后,侯新亮才慢慢緩過來了些勁頭,正打算開口想要再確認一下時,卻見到鄭軍沖他擺了擺手,然后做出了一個頗有深意的表情。
侯新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然后便沒有再問了。
實際上,鄭軍之所以選擇不說穿,那是因為他知道這里還有兩個人一定也猜到了視頻中人的身份,既然他們都沒說破,自己又何必著急呢?
安靜的坐著,看看戲,吃吃瓜,這才是大佬該有的姿態(tài)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