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天涯
“你和阿金怎么樣？”我下意識就問道，剛才的激烈打斗聲似乎還縈繞在耳畔。
他輕笑了下：“血流不止痛不欲生啊，慕姑娘你欠我們好大的人情！”
我瞬間語塞，隨著他拉著便往屋子外走，四周鳥鳴啾啾，腳下是濕軟的泥地，看來是在山里。
我正要拽開眼前的布料，被人一把抓住：“再等下?！?p> “為什么？”
“恩人還會害你不成?”
我無言以對，只聽段驍對阿金說：“你在這守一下，我稍后就來?！?p> 想到剛剛阿金拔劍出鞘的狠厲樣子，真難以想象他居然會和當(dāng)初扛著糖葫蘆的那個仆從是同一人。
今日綁架事情還是有些混亂，這幫綁匪是沖著段笙來的，剛剛段驍也似乎說了句“大哥”，我試探著問：“你知道他們原來是要綁架升陽公主嗎？升陽公主可能會有危險。”
“知道，”阿金的聲音出奇的沉穩(wěn)：“我也參與了綁架?！?p> 我下意識退后幾步，剛剛在監(jiān)禁門外的熟悉嗓音瞬間和面前阿金的聲音交疊在一起?？伤僖矝]有聲響和動作，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一會段驍回來了，一把拿走了我眼前的黑布。瞬間的光明使我有些不適應(yīng)，我瞇了瞇眼才看清面前人——他穿著一件尋常樵夫的麻布衫，似笑非笑的臉上還有些水珠。
難道是我記錯了？我怎么記得他之前穿的是一件英挺的玄色長衫？
他把另一件麻布衫扔給了阿金，我謹(jǐn)慎地看了阿金一眼，阿金一身黑衣，有幾處像是被水打濕顏色更深，但我知道那不是水。
他接過麻布衫就往身上一披，旋即跪在地上朝段驍磕頭，腳下都是碎石子，他毫不猶豫地就將腦袋往尖銳的碎石上磕。
段驍俯身望著他：“原因?！?p> “他曾救過我一命。”
說完他拔出腰間長劍，卻被段驍一手抓住：“不需要?！?p> 阿金掙扎了一下，卻還是被段驍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你帶我來此，功過相抵，你不欠我。”
阿金愣了一下，只見他雙目通紅，竟有水光。
段驍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把長劍插回了阿金的腰間劍鞘：“你回去告訴他，我本無意相爭，但若他疑心不死，我不介意助他夙夢成真?！?p> 阿金一言不發(fā)，段驍松開他的手：“走吧?！?p> 阿金抿了抿唇，站起了身子，旋即又立馬跪下磕了三個頭，黝黑的額頭上鮮紅一片。他轉(zhuǎn)身離開時，段驍突然叫住了他：“等等?！?p> 阿金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過身走到段驍面前，段驍語氣平靜：“見完他后你去平川鎮(zhèn)城門找一個瞎右眼的士兵，他會護(hù)你周全?！?p> 阿金渾身一僵，黝黑的臉上淚水縱橫，肩膀因哭泣而開始顫動。段驍轉(zhuǎn)過身沒再看他，朝站在一旁的我說了句：“慕姑娘看戲可看好了？看好了便走吧?！?p> 我看了滿臉血淚仍立在原地的阿金一眼，還是跟上了段驍。
“今天謝謝你了?！比展庖郏铰房諘鐭o人。
顧驍手里還拎著個土黃色布包，轉(zhuǎn)頭朝我一笑：“其實(shí)你不必謝我。”
而后他邊走邊自然地把這件事和我說了：契夏國大王子派人來抓段笙，碰巧段笙鉆進(jìn)了我的馬車。
而后那幫人駕著我的馬車在山路分叉時脫離了大部隊(duì)，后被侍衛(wèi)追來，在田埂里發(fā)現(xiàn)了翻掉的馬車和暈倒的小翠和段笙。
段笙醒后趕緊把這事和段驍說了，而外出的阿金突然回來就帶著他來了這救了我。我心下揣度，大抵又是為爭王位手足相殘之事。
段笙和段驍關(guān)系好，大王子想以此除去段笙，一來恫嚇下段驍，二來此事發(fā)生在宋華國，段笙出事，段驍肯定很難和宋珩談好聯(lián)盟事宜，以此消解國王對段驍?shù)南矏邸?p> 至于阿金，曾被大王救過一次，是他泄露了段笙的蹤跡，但最后也是他通知了段驍。
段驍突然停下，瞇眼看了看明亮的日光：“你說我是不是真要收斂點(diǎn)，他怎么總覺得我要搶他東西？”
我頓了一下：“單聽你這句話，我覺得不是?！?p> 他轉(zhuǎn)頭看向我，搖晃著手中的布包：“怎么說？”
“要真正被認(rèn)可，應(yīng)當(dāng)是去證明自己的實(shí)力，而不是去打壓對手的風(fēng)頭?！蔽矣檬肿チ俗プ约旱念^發(fā)，想把凌亂的頭發(fā)理順些。
他收起布包，看了我一會，突然仰頭大笑：“甚是，甚是?！?p> 我被他這大反應(yīng)嚇了一跳，他恢復(fù)狀態(tài)繼續(xù)往前走：“我從前一直認(rèn)為如此，凡是王子間比拼訓(xùn)練，我都會盡全力爭第一，既然我可以，憑什么要遮掩?！?p> “可是今日看他百般周折，又是請來十二魔，又是蓄謀已久教唆阿金……”他頓了頓，爽朗笑開：“也罷，回國再說?！?p> 時正走到一條分岔口，他剛要向右側(cè)走去又停住了，挑起一雙桃花眼看著我，語氣很是隨性：“慕姑娘，我不爭王權(quán)，你不為后位。今日難得的好時機(jī)，我倆干脆跑了去天涯浪跡吧?！?p> ??？？？
什么情況？
我頓一頓，他的話不無道理，今日確實(shí)是個可以直接跑掉的好時機(jī)，可是——
“我身無分文，跑個鬼啊！”
“有我在，還養(yǎng)不起你？再養(yǎng)胖點(diǎn)都沒問題?！?p> ……
“誰要你養(yǎng)！我還有我爹娘和我哥呢！”
“那你之后干嘛要跑？更何況，你在宮里也和他們沒多少來往。”
……
“我是后宮妃子，今天一跑保不定會有士兵來抓！”
“正好借此機(jī)會詐死啊，找兩個毀容尸體搬回去不難?！?p> ……
是啊，我居然快要被他說服了，但最終我還是一口咬定——
“不行，沒錢萬萬不能。我還要攢錢！”
“那我去驛館拿上錢我們再跑?！?p> “你干嘛總讓我一起跑啊？要跑你自己跑，我絕對幫你保密！”
他沒再說話，又朝我笑了笑，而后繼續(xù)往右邊走：“走走走，回宮?！?p> 我抬腳快步跟上去，一時兩人皆不再言語，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山間只有腳踩石礫的清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