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親自
終于走到山腳，穿過一個村莊便入了喧鬧的街道，這街道我省親的時候逛過，便輕松自在起來。
我見街上來人紛紛側(cè)目，也不由順著他們目光往段驍身上看去，現(xiàn)在才反應(yīng)過來，他雖身著農(nóng)夫的粗麻衣，可臉龐清俊，難掩貴氣，看著就十分違和。
他察覺我的目光稍稍停了下等我跟上來：“看什么？”
“你沒發(fā)現(xiàn)別人都在看你嗎？”我用眼神示意他。
“沒有，”他在一個攤位上停下來，拿起一根細簪：“這個多少錢？”
“二兩。”老板諂媚地伸出兩個指頭，段驍丟出一個碎銀，把簪子拿給我：“簪上吧?！?p> 我一時愣神，因為之前簪子折斷，我頭發(fā)雖盤起但總是松，后來干脆披頭散發(fā)就這樣走著了。
“沒事沒事，”我擺擺手：“我披著就好?！?p> “你沒發(fā)現(xiàn)別人都在看你？”他桃花眼又彎了起來：“披頭散發(fā)又亂七八糟。”
我白了他一眼：“沒有?！?p> 他直接順著我凌亂的頭發(fā)就把簪子插到了我發(fā)間：“買都買了，手拿著累。”
而后悠悠道了一句：“等你回宮有錢了再還我也不遲。”
我只好把簪子拿下開始邊走邊盤頭發(fā)，他突然攔住了一個糖葫蘆販子，塞給他一個大銀子，就把整個糖葫蘆棒都接了過來。
他立在原地不再往前，摘下一根糖葫蘆就開始吃，畫面真是違和之上更違和，最后居然又達成了某種統(tǒng)一。
我盤完頭發(fā)他自然地把一圈糖葫蘆遞過來：“請你吃?！?p> 一根糖葫蘆我也不再拘禮：“多謝?！?p> 我倆并肩走著，他笑著說：“你們宋華國別的我還真吃不慣，偏偏這糖葫蘆又比契夏國的東西都好吃?！?p> 我嚼著山楂不說話，心想著那你是沒吃過如雙公主做的糕點。
而此時的皇宮里——
宋珩負手立于高殿之上，冕旒上的垂珠落下看不清其表情：“都一個時辰了！卻無半點消息！”
“回，回陛下，”孫校尉雙腿有些顫抖，知皇帝向來喜怒不顯，此番怒氣不掩，必然是真的觸了逆鱗：“大普山占地廣闊，搜尋尚需多，多些時間?！?p> “多些？還要多幾些？”宋珩輕笑出聲，大殿上的人只覺一陣寒意：“李將軍！調(diào)羽林軍，立即去大普山找人！”
李將軍略有遲疑，華尚書立馬上前：“陛下，羽林軍乃特殊精兵，不到危急關(guān)頭，萬不可擅自調(diào)用，還請陛下慎行。此番為一后宮妃嬪，若是傳出去——”
“嘩啦”一聲，高殿上的筆筒被宋珩打翻在地，粗細毛筆散落在殿前，凌亂不堪：“華城，今日站在這高殿上的可還是朕！”
“李將軍，朕的命令你是沒聽到嗎？”
李將軍連忙拜倒：“陛下息怒，臣聽命！”
他正倉皇起身時，忽聽見大殿里有人“撲通——”一聲跪下：“陛下，此番華尚書所言甚是，慕婕妤只是后宮妃嬪，萬不得輕易調(diào)取羽林軍?！?p> 宋珩看向殿下跪倒在地的人：“御史大人，你——”
“還請陛下三思?！蹦桨矅曇粲行┥硢。肿謹S地有聲。
宋珩手上的青筋因握拳用力而鼓起，隨即一松：“退下！都退下！”
“陛下圣明。”慕安國再此拜倒，旋即起身離殿，其他官員也連忙跟著這位剛正不阿的御史大人退了出去。
誰都可能會勸陛下，但他們?nèi)f萬想不到，這里面會有慕婕妤的親生父親。
“阿福，換衣，出宮?！彼午衩鏌o表情，眼見最后一個大臣走出了殿門。
我正咬下最后一顆糖葫蘆時，突然一陣疾風(fēng)從身側(cè)刮過，段驍一把攬住了站立不穩(wěn)的我往路邊帶，晶瑩的糖葫蘆也滾到了地上。
我蹙眉想著誰居然敢在這擁擠的大街上如此飛速地騎馬，段驍已經(jīng)轉(zhuǎn)頭看向馬騎去的方向，輕輕笑了笑。
我也狐疑地朝那里看去，只見前人一身玄黑色緞袍，背影英挺，銀冠束發(fā)，騎在一匹高大威猛的雪白馬匹上，正急急拉住韁繩。
一些路人似有怒意，但估計是看見他氣質(zhì)卓然又不敢上前，皆是擺著又怒又懼的表情，小聲嘀咕幾句便繼續(xù)走了。
他翻身下馬，一個動作干凈利落，袍子在空中翻飛倒讓我想起了從前武俠小說里的那些蓋世英雄。
“出乎意料，”段驍?shù)陌霃埬様n在發(fā)下，看不清表情：“但又好像情理之中?！?p> 我正要詢問，那人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來直直望向我——
?。。?！
宋珩！？
我尚來不及揣度是我眼花了還是民間撞臉，他就已經(jīng)三兩步?jīng)_到了我面前，兩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臂從段驍懷里掙出來。
雙眼幽深，但似有千萬墨浪翻滾，瞳孔的每一個微小移動都讓我覺得像是在用刀把我刻下來。
“陛下這是——微服私訪？”一旁的段驍開了口，杵著糖葫蘆棒立在一側(cè)，似笑非笑。
“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哪里受傷？”宋珩聞聲才稍稍松了松手，但仍然繼續(xù)望著我。
我搖搖頭，他拉起我的手就走：“先回宮，讓太醫(yī)看看?！?p> 段驍揚聲：“宋公子，此番不先想好一番對外說辭？”
他走近我們小聲道：“陛下親自出宮找一個妃嬪，這可好讓人大做文章。”
宋珩抬眼望向他，握住我的手又緊了緊：“阿福，你先帶慕婕妤回宮，直接騎我的馬?！?p> “是?！蔽也耪J出一直站在宋珩身后的仆從居然是阿福公公，他上前領(lǐng)我到那匹白馬前，朝一直轉(zhuǎn)頭看的我小聲說道：“慕婕妤，先回宮吧。陛下會處理好的?！?p> 宋珩朝我點了點頭，一旁的段驍微微仰首朝我勾了勾嘴角。
阿福公公是從一扇小門帶我進了宮，回到沉霜閣時，小翠小桃皆是一驚旋即喜極而泣向我撲來。
小翠松了手抹著淚：“那，那我趕快去通知老爺！”
我才猛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失蹤居然鬧得這么大，聽小桃邊哭邊說才知道宋珩當(dāng)是發(fā)了脾氣后被我爹止住，但我爹出了宮就讓全慕府去大普山尋我，還花了很多錢讓那的村民幫忙找人。
我坐立不安時阿福公公帶著太醫(yī)來了，我只好坐在桌前等老太醫(yī)幫我診脈等等，我反復(fù)說了好多遍我就被綁著沒發(fā)什么事，這時皇后又帶人來了。
她消息倒是靈通，她只是坐在一旁看太醫(yī)給我診斷，聽太醫(yī)說無礙時突然揚聲：“山匪既沒有圖財也沒有奪命，慕婕妤就這樣安全回來了……”
我冷冷望著她，她朝我一笑：“妹妹長得這般好看，難為山匪也會松手?？上М?dāng)朝沒有守宮砂……”
“你！”我咬牙切齒，對她這般侮辱實在難以忍受，阿福公公立在一旁：“皇后娘娘，陛下囑咐奴才讓慕婕妤好好休息，還請皇后娘娘理解?！?p> “呵，”皇后也不惱：“當(dāng)然理解?！?p> 待皇后退下后，我從阿福公公口中得知此番對外我便是為山匪所劫，最終是皇帝派阿福公公親自出宮所救。
我點頭，牽扯政治外交事宜，很多事只能一掩而過，可是為何又要宣稱是皇帝親信阿福公公親自來救，其實說個無名士卒也無妨……我摸著手中的白瓷杯，英明赫赫，也要犯這種糊涂？
去御花園見了慕沉風(fēng)，他一臉焦急反復(fù)問我情況，我便也將先前對好山匪的說辭托出，他擰著眉頭，狂拍大腿：“這幫匪徒!真是！”我多此囑咐讓他告訴爹娘我真沒什么事，不過被綁了一倆個時辰而已。
宮中果然有些議論，認為皇帝派親信阿福公公去找一個妃嬪當(dāng)真輕率，但另一方面也沒人因我被山匪所劫敢當(dāng)面對我有什么說辭，畢竟我是皇帝特派親信找回來的人。
倒真令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