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姜夕言來云城高中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作為“家長”的陸子曦沒有收到自家孩子的一個電話,甚至就連一個短信都沒有。
陸子曦心里是抓心撓肝的不習(xí)慣,但當(dāng)初是他自己說出那些話冷漠做決斷,現(xiàn)在又拉不下臉再把人哄回來。
這種日子他就這么一天一天挨著,也不給姜小朋友打電話,也不理會信息,空閑時想起對方也會竭力讓自己不過分在意。
燈光無所顧忌地四處亂打,酒吧的嘈雜沒能沖淡陸子曦表面的云淡風(fēng)輕,反而助長心里那肆意瘋長的情緒,在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時候像一根小苗扎根成長,等到他發(fā)現(xiàn)的那一刻才明白“她”是自己身體不可分割的血與肉。
一通電話透過調(diào)酒臺光滑的大理石,清晰傳入趴在吧臺的陸子曦的耳中。
今天他給自己灌了很多杯度數(shù)不低的酒,這會兒腦子嗡嗡作響,背后的音樂震天響吵得他腦仁疼,索性就沒有管手機(jī)是誰打來的。
電話響了幾聲,就掛斷了。接著對方鍥而不舍又連續(xù)打了好幾通,還是沒接。
此時,云城高中三樓辦公室內(nèi)。
面對第三次通話依舊被語音告知“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后再撥。”姜夕言面無表情按滅手機(jī)屏幕,喉頭緊了緊像是默默哽咽,然后強忍住想要掉眼淚的沖動告訴老師自己沒有家長。
蘇寧不信,嘴角被打的地方還在往外流血,說話依舊是頤指氣使:“云城高中是云城最好的高中,你個窮鬼連家長都沒有,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進(jìn)來的?”
姜夕言不發(fā)一言,眼睛盯著桌子上的手機(jī)出神,任由蘇寧口不擇言。
陸子曦喝太多酒,難受得往廁所吐了個昏天黑地。剛出來就在走廊跟腳步匆忙的許少撞上。
“出事兒了,打你電話你怎么不接?。磕慵倚∨笥寻嘀魅蔚碾娫挾即虻轿疫@里來了。”許少道。
一聽對方提起姜小朋友,剛才的不適感覺瞬間消失:“你說班主任打電話?”
陸子曦按住突突直跳地太陽穴醒醒神,盡力佯裝自己像沒有喝過酒的樣子。然后迅速回了吧臺拿上手機(jī),許少把車開到門口接上人就往學(xué)校去。
辦公室里班主任沒有制止蘇寧的話,口吻里反而帶了問罪的意思:“姜夕言同學(xué),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就動手毆打自己的同班同學(xué)呢?”
姜夕言這才抬起眼,不緊不慢說著:“我沒有惹事,是她先說我的壞話?!?p> 班主任被她不知悔改的態(tài)度氣得渾身顫抖,說話逐漸變了味:“你沒有惹事?蘇寧臉上的傷和流血的嘴角難道是她自己打自己嗎?”
“沒錯,就是她自己打的?!币粋€男聲突兀地從辦公室門口響起,許少理了理他那頭扎眼的粉色頭發(fā),跟著陸子曦隨后從門口進(jìn)來。
許少知道這家伙寵小孩兒,卻不知道這家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了得。
“你是誰?”班主任不快地質(zhì)問對方。
“我是姜夕言的家長?!标懽雨刈叩浇ρ缘纳磉叄乱庾R把人護(hù)在身后。
班主任一時語塞:“您、好,我是姜夕言的班主任李雨欣。剛才打電話您一直都沒接,至于姜夕言和蘇寧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比起說的,我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p> 陸子曦說得一點不留情面,李雨欣哂笑道:“姜、爸爸,您看我們沒有要給姜夕言定罪的意思。只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詢問兩位同學(xué)當(dāng)時的事情經(jīng)過?!?p> 面對如此年輕的“家長”,李雨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哆哆嗦嗦喊了對方爸爸。畢竟能來這里上學(xué)的家里都是有頭有臉有背景的。
“都是姜夕言這個沒有家教的野孩子,先對我動的手?!碧K寧的聲音尖銳又傲慢,恨不得當(dāng)即就給對方一些教訓(xùn)。
“李老師,”陸子曦解開袖子的一??圩?,聲音帶上壓迫感,“我倒要聽聽你怎么解釋這件事情?”
后面跟進(jìn)來的許少也來了一句:“我也想聽聽李老師的‘解釋’。”
“事情是這樣的,午休的時候蘇寧跟同學(xué)討論姜夕言同學(xué)的八卦,接水回來的姜同學(xué)聽到后,直接給了蘇寧很重的一巴掌,把蘇寧的嘴角都打出了血。之后兩人就扭打在一起,各自身上都帶了傷?!庇捎谠S少突然的出現(xiàn)李老師不得不說得委婉,意圖四兩撥千斤化解兩方的矛盾。
陸子曦進(jìn)來后牽著自家小朋友的手就沒有放開過,時不時還會磨蹭她的指尖,就像逗弄自己養(yǎng)的小寵物一樣,姜夕言被他高大的身軀籠罩。
“李老師,依我看我家孩子受的傷不比這個蘇同學(xué)的少?!标懽雨匕抵柑K寧惡人先告狀,然后直接懟蘇寧,“蘇同學(xué),我家言言是不是野孩子不需要你來說三道四,相比之下蘇同學(xué)更像沒有教養(yǎng)的野孩子。如果你的父母沒有能力教好你,我不介意替他們好好管教你?!?p> “你……”蘇寧被懟的沒用敬稱,很沒有教養(yǎng)咬牙切齒吐出這么一個字。
蘇寧沒有讓自己的爸媽過來,她家在學(xué)校有關(guān)系,她斷定自己一個人完全可以搞定這件事。沒想到姜夕言爸爸這個“殺手锏”的戰(zhàn)斗力直接把她的戰(zhàn)斗力拉垮到負(fù)數(shù),蘇寧就這么徹徹底底敗了。
“李老師沒什么其他的事的話,我就帶我家寶貝回去了?!?p> “李老師,你怎么不幫我說話?”
面對蘇寧的問話李老師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表示院長恐怕也是支持的。
蘇寧一聽不高興了,“我爸爸可是大股東,他們身份再大能大過我爸?”
“這都是大公子的意思。”李老師說。
李老師的笑容比剛才還要愁苦,兩邊都不是好得罪的主。
“大、公子?”蘇寧高傲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喃喃自語。
“你說剛才那個窮鬼的爸爸是院長大公子?”蘇寧不敢置信姜爸爸跟院長會是親戚關(guān)系。
李老師回了句“不是”,說跟在姜爸爸背后的許少才是大公子。
蘇寧心中對院長公子的美好幻想破滅了,不是傳聞院長家的大公子行事溫文爾雅、長得玉樹臨風(fēng)嗎?
一頭粉色頭發(fā),穿搭“潮流”得跟菜市場買菜大媽,尤其脖子上比她手指粗半截的金色大鏈子,怎么看都跟“溫文爾雅”四個字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
蘇寧覺得她需要自己消化一下院長大公子的事情,信息量巨大。
陸子曦把姜小朋友抱上車,系好安全帶關(guān)好副駕的門,自己上了駕駛位,開上許少的車就走了。
許少為了給朋友撐場子,不得不頂著一頭粉毛出現(xiàn)在自家老爺子面前。
“許岸,你今天是來找我認(rèn)錯的?”許院長聲如洪鐘,直視自家不成器的兒子。
“許院長,我只是陪朋友來的?!痹S岸說得理直氣壯,完全忽視掉許院長凌厲的目光。
“老頭兒還沒來得及告訴您一件事,我開了間酒吧離這兒不算遠(yuǎn),有時間記得過來坐坐。”撂下這么一句,許少頭也不回地出了辦公室。
陸子曦他們到家是一個小時后,許少出來后原地等他的騷跑早就不見蹤影。才剛跟老爺子瀟灑的對話一場就要被打回原形,他可不想再回去求老爺子。于是他怒氣沖沖打了陸子曦的電話,結(jié)果一直無人接聽。
許少此時明白見色忘友的朋友還不如不要,很快就撥通了阮女士的電話:“阮女士,是我小許。能不能麻煩偉大的阮女士叫你家老許下班捎帶我回去唄!”
對話那頭的阮柚被逗得發(fā)笑,調(diào)侃道:“行了,你們父子倆就是冤家。我來叫他,你就放心好了?!?p> 許國峰看到老婆傳達(dá)的指令眉頭一皺,心想許岸那小子準(zhǔn)時來氣他的。
一個小時后,許少的騷跑出現(xiàn)在陸子曦租的房子門口。
陸子曦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氣一樣被姜夕言慢吞吞挪到沙發(fā)上,這幾月因為自家小孩積攢得陰霾的心情隨著眉心舒展開來。
身上有酒氣縈繞,姜夕言往四周環(huán)顧了一圈,跟她還沒去學(xué)校前一樣。
茶幾上沒有一絲積灰,像是有人特意打掃過。她想去自己房間看看,剛要起身才發(fā)覺自己的一只胳膊被對方拉著。
甚至手指尖都被蹭紅了,在老師辦公室他就一直玩她的手指。下了車他就一直閉著眼,一副疲累極了的模樣,握著她的手不松開。
姜夕言不想吵醒他,于是想要俯下身子從他身上下來。哪知對方溫?zé)岬暮粑蛟谒牟弊由?,弄得脖子癢癢的,還把她的手當(dāng)做自己的所有物緊緊握在胸前不撒手。
她試圖用另一只手掰開他捏緊的手指,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zé)?,如同脖頸處的溫度一樣炙熱。正當(dāng)她稍微掰開一點他的手時,突然一個劇烈的力道將她整個人從半跪著沙發(fā)的姿勢扭轉(zhuǎn)為背靠在沙發(fā)的樣子。
肢體間幾不可聞的碰撞聲在這個小房子里響起,陸子曦一個翻身就把她壓在了身下。這個力道并不粗魯,還貼心護(hù)住她的頭免受磕碰。
他今天戴了一副金色邊框眼鏡,黑色的西裝很貼合,襯得整個人禁欲又不失個人魅力。
陸子曦優(yōu)越的側(cè)顏輪廓在暖黃的室內(nèi)燈光映襯下美輪美奐,他的眼睛就這么直直望著她,那眼睛里有似水的柔情匯聚一團(tuán),三分的薄怒,七分的擔(dān)憂,全都倒影著一個人的影子。
姜夕言臉上緋紅一片,想要說出口的話此刻都化成一絲泣音。
她竟然哭了。
陸子曦慌了,臉上焦急萬分?!把匝裕阍趺纯蘖??”說罷就要去檢查她身上,“你是不是有哪里受傷了?”
一點的泣音伴隨著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仿佛突然變了色的天氣,她的哭聲越來越大,把他的心都哭出一個大窟窿來。
陸子曦溫柔給對方拍著背順氣,然后問:“你真的沒有哪里受傷了嗎?”
“言言?!睂Ψ窖劬€跟小兔子似的發(fā)紅,小聲回了他一句。
陸子曦沒怎么聽清她的話,本來殘留的一點被酒精掌控的不理智徹底清醒。
“你說什么?”
她只是小聲重復(fù)這兩個字:“言言?!?p> 像是一種小聲的抗議,充斥男人的耳朵邊。
他有樣學(xué)樣:“言言。”姜夕言瞬間眼睛睜大,隨后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像是無聲回應(yīng)。
剛才他就把她抱在懷里,一見到她哭就慌了。許少說他寵小孩兒他自己還不覺得,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舍不得她掉一滴眼淚,或許他心里的天平早已偏向她了。
姜夕言笑了,至此他們之間誰推開誰都無法阻止任何一方的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