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凌泉白天景色美得像畫中畫,晚上也是熱鬧非凡。
“這個地方像是被春季限定了一般,別的地方都入冬了,這里還是春天?!标懽雨貜臉湮葜凶叱鰜?。
夜探冰凌泉那晚他們來到了這個最接近腹地的地方,一處樹屋發(fā)現(xiàn)了多年了無音訊的洛母。
洛子奕嗯了聲,坐在樹屋外一顆大樹下的涼亭里。
陸子曦跟他一同坐了下來,洛母此時端來了茶水。
洛子奕自然起身接過茶水,給洛母和陸子曦各自倒了茶。
萬物復(fù)蘇,春蟲始振,樹屋外的小河邊流水潺潺,饒是這么多年見過這樣的夜很多次,此刻她想說的話仿佛像這流水一樣悠長。
洛母抿了一口茶水,開口:“小白,你在想什么?”
“爹爹跟我說你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離開我們,可是直到他離開人世你都沒有回來看過他一次?!甭遄愚日f得很平靜,眼中是一如既往的冰寒,仿佛任何人和事都無法走進他的心里。
洛子奕的爹爹是一個凡人,娘親是碧波仙子,爹爹死后他就被九重天的人帶回天界。
在他的心中爹爹是不一樣的,他不曾把他只當做一個凡人。即使現(xiàn)在通過母親的話知道凡人不是自己的生父,但也更加明白凡人爹爹在自己心里已經(jīng)占據(jù)“父親”這一重要地位。
位列仙班得到上仙的殊榮,是洛子奕一步一步闖出來的。少年成名,背在他身上的爭議諸多,質(zhì)疑最多的就是他這張臉和九重天之主莘渝相似。
一次一次的戰(zhàn)功讓別人對他的質(zhì)疑沒了支撐,也讓他成為九重天上清冷禁欲、生人勿近的一尊“神”。
“小白我……不是個稱職的母親。當初那件事確實因我而起?!闭f到這里她眼眸暗淡下去,“你聽說過碧波仙子的族系嗎?”
洛子奕面容冷淡,回道:“聽人說過一些?!?p> 碧波仙子是由靈澤吸收天地靈氣孕育而生的仙靈,五千年育靈,五千年結(jié)果。仙靈降生,名碧波仙子,世代守護靈澤不得出。
對上他的眼睛,洛母知道他肯定疑惑自己問出這個的原因,娓娓道來:“碧波仙子世代守護靈澤不得出是族系規(guī)矩。饒是聽過很多族中人講述外界險惡,還是對才子佳人一類的畫本子橋段內(nèi)心充滿期待。那時,我剛好成年就背著族長偷溜出去,碰上元宵佳節(jié)就去人間逛廟會,然后就遇見了他。”
“他是?”洛子奕不解地發(fā)問。
“就是你的生父。”說起洛子奕的生父,洛母眼里的欣喜轉(zhuǎn)瞬即逝變得暗淡。
“梨園的戲好聽,釀的酒更是人間一絕。喝了幾杯下去,人就醉了。你的生父特別像那種畫本子里的文弱書生,我逗一逗他,他就臉紅的不行??傊推渌耸遣灰粯拥?。”洛母有一種溫婉的美,說這些話并不會顯得輕浮,眼底帶著笑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女,笑暖洋洋地直達人的心底。
“那天醉得厲害,我打趣著問他會不會‘猜燈謎’?”
他就給我留了一句詩“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p> “回到族系中,我的腦海里就想著一個人。一本正經(jīng)侃侃而談眼眸冷冽的他,氣質(zhì)出眾生人勿近的他,關(guān)于他的一切成了我后來生活里的所有空閑時間的慰藉。靈澤的神靈發(fā)現(xiàn)了我的心思,再后來我有了一個小生命,偷逃出碧波靈澤,藏在了九重天瑤池修養(yǎng),才發(fā)現(xiàn)你的生父不是什么文弱書生,他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小小年紀就肩負很重的責任,是九重天未來的統(tǒng)治者。”
“隨著你一天天長大,瑤池已經(jīng)不能夠隱藏氣息,他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就把我?guī)Щ亓怂膶嫷??!侔阒苷巯挛艺J識了你的爹爹,成為名義上的夫妻。”
洛子奕心想娘親的眼睛里只有對爹爹的感激,沒有愛?;蛟S這就是她在爹爹死之前,不曾回去看過對方一眼的原因。
洛子奕讀懂了她眼眸中那種冷漠又固執(zhí)的無情,仿佛可以從中看到一個人的倒影,那個人在外人面前也是一樣的冷漠無情。
他眸色變得寒冷進了樹屋,把最后一點溫暖投射在江映月身上。蜿蜒在脖頸處的血玫瑰紅的刺目,手腕的青色血管卻紅的發(fā)黑。
這么多年過去了,洛子奕對母親口中那些省略不語地過去早已失了興趣。爹爹對他很好,此外他不想知道。
陸子曦隨后進來,雙指并攏按在江映月的額頭。絲絲縷縷的白絲就輕巧地劃入對方的額頭,脖頸的血玫瑰顏色變淡了一點,病態(tài)稍稍恢復(fù)了一些。
翌日陽光明媚,陸子曦才從樹屋出來,就看見洛母從遠遠的地方往這邊來。
他努力揮揮手同洛母打招呼,跟個開屏孔雀似的。
“小陸起的這么早啊?”洛母問。
“伯母,您也是?!标懽雨馗胶土藥拙洌S即注意到她背上背的東西,“是冰凌圣物?”
“沒錯?!甭迥笇ι纤囊暰€,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想。
陸子曦還有一瞬間的詫異,隨即被他掩藏的很好。
正好這時洛子奕從樹屋出來,妝發(fā)打理好,對上兩人討論的冰凌圣物投去好奇的目光。
外表看和一般的草藥沒什么區(qū)別,只是葉片像是被凍壞了一樣蔫巴巴的,根部的位置粗壯堅挺,上下兩部分是截然不同的狀況。
“這株冰凌圣物不會是快死了吧?”
陸子曦的發(fā)問讓洛子奕也有相同的疑惑,只是他依舊冷著眉目,等著洛母跟他解答。
“沒有死,這是它在自我保護?!甭迥赶仁强戳藢Ψ揭谎?,見對方依舊冷著臉,她失望的低垂下眉眼,喃喃自語道:“小白、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陸子曦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背,用略帶輕松的口吻說:“兄弟,放松點?!?p> 然后對上洛母哀傷的神情,他想要緩和兩者間微妙的氣氛笑了笑。
洛子奕沒了剛才的一板一眼,不過眉頭依舊盤踞著化不開的擔憂之色。
忽然樹屋內(nèi)發(fā)出一聲打破寧靜的咳嗽,洛子奕立馬往屋內(nèi)沖,全然不顧平時禁欲仙人的形象。
“月兒,你感覺怎么樣了?”洛子奕先是把她從床上扶起輕輕依靠在墻上,然后細心幫她把額間散落下來的幾縷碎發(fā)收拾齊整,開口道。
江映月因為病癥突然發(fā)作,體力消耗巨大,致使她一進這里就暈了過去。面對眾人的關(guān)切詢問,她簡短急促地說了一聲沒事。
眼睛里還有一層薄薄的水綠色阻擋她清楚視物,沒看出來后面進來的洛母跟洛子奕長相酷似,還是耐著性子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這位是?”
“靈澤的碧波仙子。”
他并沒有直接說明和洛母兩人的母子關(guān)系。
江映月努力半睜著眼睛,貌似視物還是不怎么清楚,整個人的體力還沒有得到恢復(fù),于是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液,“我能不能不喝藥?”
她說話的聲音很小,洛子奕還能看見她說到喝藥時皺起的眉頭,與病著泛白的嘴唇都深深入了對方的眼里。
他心底被什么東西揪得生疼,讓他此刻就想要離對方近一點,怕她離遠一點下一秒就要會離開自己。
洛子奕突然抱著江映月,仿佛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當中。在對方看不到的角度眸底的血紅出賣了他,指關(guān)節(jié)緊握后又松開。
有一個鬼魅般的聲音得意嚎叫著:“洛上仙,給你的這份大禮可還喜歡?”
見對方不發(fā)一言,那聲音說到這里嚎叫地更加難聽,幾近癲狂:“看來你高興的都說不出話來了?那我來跟你說些有趣的事聽聽,你也覺得那顆小薄荷病生得奇怪吧,暗格里的東西是誘因,你猜誘餌會是什么?”
一邊發(fā)出怪叫一邊由之前的癲狂狀態(tài)轉(zhuǎn)而得意的笑起來,他篤定之后洛子奕會活在恐懼和不安中。
“什么誘餌?”驚醒過來的洛子奕嘴里嘟囔著,松開的關(guān)節(jié)繼而輕拍著江映月的背。
回應(yīng)他的再無其他。
他心里涌起一陣恐慌,閃現(xiàn)在腦海的那個聲音希望他永遠活在恐懼,活在無止境的不安中。
“子奕,冰凌圣物如果再不給嫂子服下就會死掉了?!标懽雨爻鲅蕴嵝眩牭胶糜训奶嵝阉呕剡^神來。
看見冰凌圣物蔫巴的葉片,他就要伸手去摘葉片。
洛母立馬阻止他的動作,說道:“冰凌圣物剝離主體葉片就會蔫,外面的溫度相比冰凌圣物周身的大相徑庭,如果能夠用至寒之物的東西中和外面的熱毒,冰凌圣物就會復(fù)蘇?!?p> “可是現(xiàn)在時間有限,上哪里去找至寒之物?”陸子曦焦急說道。
洛子奕神色諱莫如深,嘴角勾起一抹壞笑,低聲說了一句:“術(shù)來?!?p> 隨著他的話語落下,一只禿鷲就這么光溜溜出現(xiàn)在樹屋外。
禿鷲還沒意識到自己突然就被瞬移到了這里,嘴里念念有詞:“老婆,親親?!?p> 仔細一看不就是一個月前被洛子奕丟到山上找母禿鷲的禿鷲老大,看這樣子有了好消息。
洛子奕眼疾手快拿了一件衣服丟給禿鷲老大,嚇得對方一個激靈。
“穿上。”
禿鷲看了洛子奕冷峻的側(cè)臉一眼,這才認清當下的情況,小聲抱怨了一句:“我、我香香軟軟的老婆就這么憑空沒了?!?p> 陸子曦直接打斷對方的話,問他把這禿鷲召來能有什么用處。
“上回我給了他一份‘恩情’,現(xiàn)在是時候讓他還回來了?!甭遄愚炔患膊恍煺f著。
禿鷲老大聽對方說的話,又開始想念自己香香軟軟的老婆了。
他又是恭敬又是氣惱自己不得不聽對方的話,在對上洛子奕的目光后小心翼翼喊了一句:“大俠,您到底把我拉這里來干什么的?”
洛子奕:“也不是什么大事,找你借樣?xùn)|西?!?p> 禿鷲老大穿上衣服終于有點“人樣”好奇發(fā)問:“什么東西?”
“天山雪蓮。”
禿鷲不情愿拿出自己的“老婆本”,嘴里還不停說著:“遇見大俠你我真是倒霉,情緣還沒開始孽緣倒是先來了。”
其實天山雪蓮這東西對于守山的母禿鷲就跟野草一樣平常,所以禿鷲老大就偷偷拿了一個假的去把真的換下來了,還好母禿鷲剛好被他糾纏沒有察覺。
“天山雪蓮的寒涼特性確實能讓冰凌圣物復(fù)活,還能很好中和兩者的藥性變得溫和。”陸子曦突然想到其中關(guān)聯(lián)。
面對禿鷲老大的話洛子奕不為所動,他仔細端詳雪蓮的品質(zhì)確定沒有問題。
接著,他們開始施法將冰凌圣物和天山雪蓮融入江映月身體里。
短暫的擁抱讓彼此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擁有難能可貴。
融合的過程并不順利,江映月還是出現(xiàn)了抵觸融合的現(xiàn)象。一旦剝離主體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難以承受的模樣,嘗試繼續(xù)融合很快她白皙的臉蛋就透出病態(tài)的白來。
洛子奕手下動作時快時慢,就是考慮到對方的接受情況。
剛才冰凌泉還是晴空萬里的好天氣,現(xiàn)下突然聚集的烏云黑壓壓的一片蓋在他們的頭頂,壓得人有種喘不過氣的沉悶感。洛子奕的心仿佛也被烏云壓住上不來下不去難受的緊,江映月這邊出現(xiàn)了嚴重的排斥反應(yīng)。
“啊……”禿鷲老大驚訝出聲,很明顯洛子奕的眼神里充滿殺氣,“不是,大俠你聽我解釋,大嫂子這種情況我在一本古書上見過。冰與火,合則相互成就,不然則若人的生與死,難以預(yù)料?!?p> “死禿子,你瞎說什么呢?”陸子曦不耐煩地說著。
“大俠,給個好價錢唄!”禿鷲老大這時候還不忘趁火打劫,夸張的羽毛大手跟人一樣張大比劃,做出一個老板給錢的動作。
“禿子,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名正言順當一回禿子。”陸子曦直接把禿鷲屁股上的毛拔下來一片,禿鷲跟個矜持小姐一般捂住那涼嗖嗖地一塊地方垂淚哭訴。
“好漢手下留情,說了就是偶然從古書上看到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具體怎么一回事我也不清楚?!?p> 禿鷲好不容易保住了頭頂僅有的幾根毛,慶幸般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