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女帝神探互談心,絕世舞姬入長安
“回家了?!惫珜O離收起黑袍,對著裴擒虎說道。
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那一間牡丹房,其中隱隱有著琵琶聲穿出來,裴擒虎推開門,讓那聲音又深遠(yuǎn)了幾分。
“首領(lǐng)?!眱扇藛镜?。那白發(fā)男子將食指置于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又專注于身前的棋局。
他對面那個黑色短發(fā)的男子,眉頭緊鎖,沉思下一步的落子位置。
“玉環(huán)姐,首領(lǐng)怎么了?”裴擒虎撓了撓頭,對這個動作十分不解。
“他在說,弈中不語,是對對手的尊重。”楊玉環(huán)笑了笑,只有在這里,她才能久違地露出笑容。說完之后,她又繼續(xù)她的演奏。
“弈星他,贏過首領(lǐng)沒有?”公孫離看著眼前的棋局,眉頭緊皺。她雖然不是很懂,但是她能看出來,弈星所執(zhí)的白棋,正處于劣勢。
“從未有過,今天,也一樣。”楊玉環(huán)話音剛落,明世隱的聲音便隨著最后一子落下,傳了出來,就像是從棋子的底部因?yàn)榕c棋盤撞擊而發(fā)出的聲音。
“你又輸了,這次,依舊是五子。”
弈星不說話,環(huán)視這間四周掛滿卦象的屋子,嘆了口氣“弟子棋藝不精,受教了?!?p> 明世隱輕輕一笑,轉(zhuǎn)而望向了剛進(jìn)門的兩人“虎,你先別急,讓我猜猜,你們今日是遇見了鐘馗么?”
裴擒虎一驚,對明世隱的敬佩又多了幾分。激動地說了一堆,皆是不得要領(lǐng),公孫離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方舟出現(xiàn)了?!?p> 在場之人表情皆是嚴(yán)肅了起來,明世隱也收斂了笑容,眼中漸漸生出光亮,掐了掐指,又恢復(fù)到剛才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摸了摸眼前的棋盤“布了這么久的局,接下來,所有的布置都要浮出水面了?!?p> 琵琶聲漸行漸遠(yuǎn),帶著明世隱的聲音,在牡丹群中纏繞了許久,不見消散。而后,是長安城中,接連不斷的漫天巨響。
當(dāng)?shù)谝豢|陽光劃破云層,照在那個已然閉合的大門上時,長安的清晨便到來了。大門上的符文暗淡了下來,逐漸歸于沉寂,而長安城卻伴隨著這一縷陽光,逐漸喧嚷了起來。白日中,長安城總歸是帶著平靜與祥和的,魔種與人類和平共處,機(jī)關(guān)與魔道又相依相存。
昨夜的長安城在爆炸聲中結(jié)束,今日的長安,朦朧之中又被新的光輝所取代,一切如初。
長安城的一邊,大明宮巍然矗立,宣示著它的主權(quán)地位,有一種收納天下的氣概。大明宮主殿正后方,對應(yīng)著一座花園,那花園在前日的戰(zhàn)斗波及之下,還未徹底恢復(fù),不過女帝的寢宮已經(jīng)修好了。屏風(fēng)之后,武則天曼妙的軀體若隱若現(xiàn),身后侍女將一件寬大的錦袍為她穿上,她便少了一絲嫵媚,多了一絲莊嚴(yán)。
在通向女帝寢宮的長廊上,狄仁杰健步如飛,毫不停留的向武則天的寢宮趕去。
“狄大人,陛下正在更衣,不便相見?!币幻麑m女站在狄仁杰面前,對其行了一禮,緩緩說道。
“請知會一下陛下,就說狄仁杰求見?!钡胰式苁煮w諒這些宮女,站在原地等待,對其說道,不再向前。
“狄大人請稍等。”侍女對其又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進(jìn)入了武則天的寢宮中。
“陛下,狄大人求見?!迸壅郎?zhǔn)備迎著晨間第一口清茶時,就被這侍女打斷了,他端著杯子的那只手頓了一頓,將那白玉做成的茶杯又送到了唇邊,淡淡的抿了一口,暗自揣度狄仁杰的來意。
“讓他在花園等我?!迸鄣穆曇羲坪鯉е环N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這侍女慌忙之中應(yīng)了一聲,退出殿內(nèi)。
花園中殘枝敗葉已經(jīng)被清理掉了,新的花枝剛被種下,但是狄仁杰在其中,卻沒有那種新生的感覺,反倒是覺得十分壓抑。他在花園之中來回踱步,手中卻始終把玩著一只象笏。能在這女帝所在的大明宮中出入自如,除卻那三入長安的李白,也只有身為女帝心腹的他了。身上的長衫隨著步伐而顫動,他實(shí)在等不住了,準(zhǔn)備再覲見時,女帝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狄愛卿,何事如此著急?”武則天一身錦袍,說不出的高貴與優(yōu)雅,見到一向平靜的狄仁杰,露出了少有的焦急之色,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
狄仁杰見到女帝,急忙上前將昨晚之事陳述了一遍。
女帝修長的眉毛皺了一皺,朱唇輕啟,說道“長安城已下令拒絕帶有長安令以外之人進(jìn)入,又有八卦陣所佑,何人能這般悄無聲息的進(jìn)入?”
“陛下可曾記得馬可波羅?”狄仁杰緩緩道出自己的想法,那一天也是如此,狄仁杰平論天下,助女帝奪得長安“海都之人,不可用常理思考。海都筑城者,不得不說,她在機(jī)械上的造詣,就如同李白在劍上的造詣一般,既然馬可波羅能向城中運(yùn)入大量的炸藥,就不排除他能把人也帶進(jìn)來。他自己更是與筑城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而且,最重要的是,長安城的入口,只有一個?!?p> “這只能算作推測之一,可以著手調(diào)查一下這個馬可波羅,不過,歸根來說,這也只能是一種臆斷罷了?!迸蹚牡胰式苁稚辖舆^一只象笏,金色的象笏“你有那么多金色的象笏,但是,你最在意的,還是這一只?!?p> 狄仁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將嘴邊的話咽回了喉頭。
女帝將這看在眼中,將象笏遞還給狄仁杰“那個東西暫且不必?fù)?dān)心,它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染指的。你且安心,剩下的事便依你之見?!?p> 女帝的聲音帶著一股堅(jiān)毅,驅(qū)散了狄仁杰心中的猶豫,兩人眼神相接,前者尋到后者目光中的清明,綻開了笑容。
狄仁杰終于回想起了那日感業(yè)寺內(nèi),這女子也是如此,只是一個笑容,便讓他決定拋卻所有追隨到底。
他手持象笏,拱了拱手,說道“臣,告退。”
女帝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在狄仁杰即將走出花園的那一刻又叫住了他。
狄仁杰心中一顫,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看向這個莊嚴(yán)的女子,不知作何語言。最終脫口而出的,卻是“陛下,怎么了?”
“請好好看著我。”女帝頓了頓“在我走向錯誤時,拉我回來?!?p> 花園口的狄仁杰,為這女子的苛刻與自尊所折服,他有很多話想說,卻突然間意識到了,他是君,自己,只是一個臣子“臣,不勝榮幸?!?p> 手中那只金色的象笏發(fā)出的光亮,讓他的眼睛隱匿在了陰影之中。
女帝放下心來,能力有多大,責(zé)任有多大,身居高位的她,擁有野心,但那日李白的事情,讓她害怕她自己會偏離正道,有了狄仁杰的保證,任何事情她才能放手去做,她相信狄仁杰。
狄仁杰離開了花園,而女帝長舒了一口氣,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結(jié)束今天的早朝,迎接屬于她的,新的一天。身后偏殿的影子投射在了她去往主殿的身影之后,像是在下一刻便會沖出一頭伺機(jī)待發(fā)的巨獸,將她啃食殆盡。
狄仁杰走在大明宮通向長安街的長廊中,途經(jīng)空港,終于到達(dá)了長安街。在這個喧囂的地方,他的心頭莫名一顫。他總覺得,今日長安城還會有什么大事發(fā)生。腦中不自覺地閃過那個種滿牡丹的花房,腦中靈光一閃而過。
像是有什么東西要被抓住了,卻又總抓不住。猶如一個虛幻的夢境,縱使他十分真實(shí),卻離真實(shí)的大門,始終差了一絲的距離。
“去看看的話,或許會有所發(fā)現(xiàn)。”他低聲呢喃道,身影沒入長安的人潮中,消失不見。
李白離開范海辛的酒館,搖搖晃晃地,隨著人潮,在長安街中行走。
“聽說了嗎?那個貂蟬,來長安城了。”
“貂蟬,就是那個魏都的舞姬?”
“是啊,聽說就在長樂坊,怎么樣?有興趣看看嗎?”
“不去!”
“看多了公孫離,偶爾也得換個口味嘛?!?p> “好吧好吧!”
……
長安城中,各處都在上演著這樣的對話。貂蟬相傳是王者大陸的第一舞姬,且不說姿色絕佳,那舞姿也是一絕,據(jù)說看了貂蟬的舞蹈,今后三個月都看不下別的舞姬的舞蹈,這也讓長安城的居民都想去一睹她的風(fēng)采。
李白卻從中聽出了一些不一樣的味道:長安城中出現(xiàn)了魏都之人,在這方舟出世的敏感時刻,任何的風(fēng)吹草動都會對長安城產(chǎn)生影響。他腦中不由得閃過了那個再云中漠地之下的,廢墟王土“長安城……”
他的呢喃聲被人群所沖散,長樂坊前人潮擁擠,人們都想見識一下這魏都的舞姬是何等的風(fēng)姿。
李白看著長樂坊的門牌,腦中,那長著一對兔耳的身影一閃而過。在百鬼夜行的長安城中,他也不知為何對她說了那么多,或許是他看到了自己,亦或是,她就像曾經(jīng)的自己,在某一條路上苦苦掙扎。
但是,不論如何,對于李白來說,那長著一對兔耳的身影,真真切切地將他從長安城的遺忘所帶來的低潮中帶了出來。
人潮帶起的風(fēng)吹動了他的衣衫,讓他慶幸的是,沒有人認(rèn)出他,或許是范海辛的帽子起了作用,又或者是他真的已經(jīng)處在了長安城遺忘的那個角落,除了范海辛與公孫離,無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