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從相親那天開始她就想問了。
她當然知道他是路淮川,一個富二代,一個外科醫(yī)生,可他明白她問的不是這些,面前的這個女人好像看出了他一直隱藏的東西,又不確定。
路淮川頓了頓說道:“我是你的丈夫,我還是個無賴,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p> 他說這話時,又換上一臉的標準假笑,放蕩不羈,恣意玩味,的確頗像個無賴,林可然頓時一口氣沖上心頭。
她沒說話,呆呆看了他一會,轉(zhuǎn)身上樓。
后來的幾天,林可然上班下班,拒絕坐路淮川給他安排的車,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坐公交地鐵,再步行到公司。
她跟路淮川不常碰面,碰面也是客客氣氣打個招呼,不多做停留,她對那天的事情有點生氣,那個人她也不甚認同,總覺得他整天一副不正經(jīng)樣子,還時??诔隹裱?,弄得她氣不打一處來。
她也沒再提反悔的事,一來這事本來就是自己不對,她覺得自己一時沖動造成的后果就應該承擔,二來她發(fā)現(xiàn)結婚這件事似乎也沒有多么限制自己,兩人各過各的,她依舊來去自由。她估摸著那富二代每天到處尋花問酒,哪有功夫管她?說不定過幾天發(fā)現(xiàn)結婚也沒那么好玩,也就同意她反悔了。
這么一想,不急,先過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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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然走進辦公室時,正好BJ時間九點整,分秒不差。
同事們已經(jīng)各就各位,準備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她才踩著點進來,難免吸引其他人注意。
不過她臉皮早就練厚了,無視這些目光,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她之所以掐著點來,其實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如果不這樣,她的上司朱綺行就會借著由頭過她身邊摸摸蹭蹭。
三十多歲的一個中年男人,是她們客戶部總監(jiān),花里胡哨的西裝,半油膩半坑坑洼洼的一張臉,還覺得自己風流倜儻,魅力不減,林可然每次見到他都對他的衣著品位深深質(zhì)疑。
今天他工作忙,顧不上來撩撥,林可然安心做完自己的工作,還偷空干了點自己的事。快到十一點鐘時,宋嘉走過來叫她們?nèi)w創(chuàng)意部的人去開會。
“今天呢,有個大客戶,要求很高,他不在乎花多少錢,只要最好的創(chuàng)意。”宋嘉說。
有人問道:“宋總,那咱們之前那幾個創(chuàng)意行嗎?”
宋嘉:“我覺得沒問題?!?p> 又有人問:“那叫我們過來是怎么了?”
宋嘉沉了沉臉色:“我們遇到對手了。”她看了看表,摸了一把下巴,“晟遠那邊的創(chuàng)意估計也不錯,所以這個大客戶可能要跟他們簽,我把你們叫來是想爭一爭?!?p> 宋嘉說完詳細狀況以后,就看到,下一秒,一辦公室的人蜂擁而出,仿佛逃難似的揣東抱西,奔下辦公樓。
林可然也有點急,不過她想試試智取。
宋嘉說那個費總馬上就會開完會,開完會后等在門口的就是晟遠的簽約單子,這么過去爭取肯定是來不及的。
不過也有可能那個費總不會馬上跟他們簽約,她只能祈禱會是這種情況。
她給同城的同行周涵打了個電話,“喂,涵涵?!?p> 那邊周涵道:“然然,怎么想起給我?guī)щ娫捔搜???p> 她把需要她幫忙的事說了一聲,周涵很爽快的答應了。
剛宋嘉說的時候,林可然就一喜,這個客戶恰好就是大學同學周涵所在的公司,她向周涵一打聽,費總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大體清楚了。
所謂的費總,是個十分愛老婆孩子的居家好男人。而且聽說今天正好是他兒子的幼兒園畢業(yè)典禮。
這就好辦了。
她打算去看看。
她按著周涵給的地址,去了那個幼兒園,一進門口,就看到熙熙攘攘的孩子大人有一堆,廣播里放著喜羊羊美羊羊的音樂,大樓前擺了個巨大的廣告幕,孩子們一一排列在前面的站臺上,歡快的笑臉,稚嫩的孩童聲,吵成一片。
她還被幾個玩瘋了的小孩子差點撞倒,“小朋友,慢點,別跑,小心絆倒?!?p> 小朋友朝她稚氣的笑笑,又跑到一邊去了。
林可然想了想,去了人堆稀少的幕臺后打算找個老師詢問。
“老師,你知不知道費子鳴是哪個班的?他現(xiàn)在在哪?”
“費子鳴小朋友啊,他是一班的,你是他的?”
“哦…我是他爸爸的朋友,來看看他,聽說他今天畢業(yè)?!?p> “是這樣,那我?guī)闳グ?,他就在不遠處玩?!?p> “好,謝謝老師?!?p> 老師帶她去了一班的區(qū)域,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人,又問了幾個老師,那幾個老師也說沒看見費子鳴,那個老師頓時有點慌。
無奈抓了一個剛跑過去的小孩問:“你看沒看見費子鳴同學去哪里了啊?”
那小朋友倒是真的看見了,稚氣地回道:“看見了老師,我看見他自己跑去后山玩了?!?p> 那老師一聽,頓時更慌張了。
林可然奇怪問她:“老師,后山怎么了嗎?”
只見那老師臉刷得一白:“完了完了,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摔著碰著,她們班主任楊老師也不看著點,這下可怎么…”
林可然心口猛地一跳,“快,后山在哪?快帶我去!”
兩人連跑帶爬上了一個不算陡的山坡,林可然跑出了一身汗,但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只得拼了命的尋人。
突然,那老師叫了一聲:“子鳴!費子鳴小朋友,總算找到你了?!?p> 林可然聞言抬頭,果然在十幾米遠看到那蹲了一個小男孩,貌似正在地上畫畫,她松了一口氣。
那小男孩長得白白嫩嫩,十分秀氣,看到是老師來了,禮貌地站起來,“老師?!?p> “你這孩子,怎么能瞎跑,快過來,以后不準瞎跑了,知道嗎?后山不是你來的地方,太危險?!?p> 男孩低下頭,聽話的走過來:“知道了?!?p> 林可然也走過來,男孩看了她一眼,“這位姐姐是誰???”
“她是你爸爸的朋友,今天專程來看你畢業(yè)典禮的,聽說你跑去后山,我們都嚇死了?!?p> “姐姐好?!?p> 林可然跟他笑笑,摸了摸他的頭,“你好呀子鳴?!?p> 兩人一齊護送這個小朋友下山。
突然,費子鳴不知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朝路邊跑去,就在這時,一個踩空,整個人就要掉下去。
林可然猛地一驚:“子鳴!”
電光火石之間,林可然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這孩子有心臟病!
她飛速沖過去,一把把那孩子整個護在懷里,周身捂得嚴嚴實實,兩人一起朝踩空的那處向下滾去。
硬的東西,尖的東西,劃的東西,天旋地轉(zhuǎn),一陣又一陣的刺痛,但她心里只一個念頭,不讓懷里那個小東西受到顛簸。
終于,停了。
兩人滾到了一個半腰長出來的樹干處,卡住了。
頭昏昏沉沉,渾身沒有一處不疼。她快暈過去了,終于停了。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林可然感覺有人在搖她,她緩了緩,腦子漸漸恢復了清醒,才睜開眼,就看到懷里的小男孩抬起頭眨著一對大眼睛叫她。
可惜,動不了。
“哎呀,姑娘,你怎么樣呀?”遠處那個老師受到了驚嚇,一邊慢慢踩著下來,一邊喊著。
她神智一時迷糊,只知道后來是坐了費總的車被人帶到醫(yī)院的。
費總和妻子來學校知道了事情原委,都感激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是她在他們的兒子危險關頭救了他,這份恩情,費總說了,今后有什么事,他一定慷慨相助,義不容辭。
她被送到醫(yī)院,費總的助理帶她掛了號,又扶著她一瘸一拐地去拍片子,幸運的是,她沒有骨折,只是歪了腳,還有大面積擦傷。她才覺得自己腦子回轉(zhuǎn)過來。
“謝謝你,我自己可以了?!彼侨瞬皇?,謝絕了那人的繼續(xù)看護。
“好的,需要幫忙可以給我打電話?!敝碚f。
“謝謝?!?p> 夜幕籠罩整座城市,幾個忙忙碌碌的小護士推著消毒器具走過。
林可然在病床上坐著,乖乖的伸出一只胳膊讓醫(yī)生給消毒。
“嘶…,啊…?!?p> 醫(yī)生并沒有因為她叫就輕了一點,不多話,表情嚴肅,繼續(xù)上藥。
“啊,這位醫(yī)生,你輕點啊…”
“好的,忍一忍?!?p> 林可然突然十分發(fā)愁,她身上像這樣的傷口還有十幾處,等到上完…會疼死吧。
“這是怎么弄的?”一道微怒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沉沉的,有點壓抑。
林可然一個激靈,這聲音,閉著眼都能聽出是誰。
她抬起頭“啊”了一聲。
“我問你怎么弄的?”聲音更怒了。
林可然頓時心中升起一腔怒氣,更不答他的話,把頭瞥向一旁,兩人就這么僵持了幾秒。
旁邊的嚴肅醫(yī)生都被驚了一跳,嚴肅的手早就停止了上藥,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打破僵局:“師父?”
路淮川看了那人一眼,“給我吧。”
“哦…”,那人把上藥工具遞到路淮川手里,一步三回頭走了。
路淮川在她面前坐下,先是打量了一下她全身的傷,隨即擰了眉。
林可然也是一樣,雖然賭氣裝作不看他,又忍不住偷瞄。她看見過路淮川很多樣子,大部分時間里都是一身黑衣,慵懶的,隨意的,痞子氣的,一看就是哪家的紈绔子弟,那也幾乎是她最深惡痛絕的一類人,可是現(xiàn)在,她看到了什么?路淮川這個紈绔子弟居然穿了一身白衣,看起來端正嚴謹,氣質(zhì)上居然還有了幾分冷峻,讓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在餐桌上的優(yōu)雅貴族。
她眨巴了兩下大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隨即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