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劍莊

　　林云澤已經(jīng)多時沒有傳來消息，衛(wèi)翎吹了哨招來東山派飼養(yǎng)的信鴿把自己寫的紙條綁在它的腿上。上面將自己近來的計劃告訴林云澤，讓他到秋月劍莊來找自己。她和殷淇、江洲、靈蔓別了方明、方龍父子二人，就啟程了。

　　秋月峰離羅玉城不算遠，沒花費太多的功夫幾人就到了秋月峰。幾人要上那峰頂，走到一半?yún)s看到一個男人暈倒在此。

　　靈蔓是用毒的高手，她一看便知道這人是中了毒，立即從懷里掏出千毒門秘制的百花丸放到他的口中，又拿出幾根不帶毒的銀針扎了他身上的幾個穴位。

　　那男人立即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他睜開眼睛看見靈蔓一身苗衣，嚇得他想后退幾步。他中毒已深，虛弱得很即便心中再害怕也后退不得。

　　衛(wèi)翎、殷淇、江洲見那男人這樣反應，心里大約知道了靈蔓和這男人有故。

　　“韋二黑，你來千毒門偷名貴毒蛇，我已經(jīng)放過你一馬。你賊心不死又去靈蛇洞偷盜，中了毒是你活該?！?p>　　韋二黑哭道：“那日被千毒門的毒蛇所傷承蒙圣女出手相救，那時我當著圣女的面立誓不再偷盜。我中了靈蛇洞的毒，純屬偶然?！?p>　　“你倒說說怎么個偶然法？”

　　“我本想原路返回，不知為什么越走越遠竟然到了靈蛇洞的地界。被那里的蛇咬了一口，當時并沒有覺得怎么樣，直到我回了中原才慢慢知道那些毒的厲害。”

　　“靈蛇洞的毒就是如此，剛中毒時毫無感覺。時間一長那些毒便慢慢折磨你，有的毒會讓你痛癢萬分、有的毒會讓你終日腹內(nèi)絞痛……幸好你中的不是當場斃命的劇毒?！?p>　　韋二黑懇求道：“圣女神通廣大，還請救我一命?！?p>　　靈蔓問道：“你中毒多久了？”

　　韋二黑道：“我已中毒半年?！?p>　　“看來你當時中的并非太厲害的毒藥，可是這毒在你體內(nèi)已久我是沒有辦法的?！?p>　　韋二黑本以為遇見了救星，哪想到圣女竟然說出這種話來。他沮喪道：“都說圣女能解千毒，我今日到這里來就是為求些盤纏回去求圣女解毒，原來圣女也救我不得?！?p>　　靈蔓搖頭說道：“靈蛇洞的毒與我千毒門的毒不同，就算你是今日才中了毒，我也沒有辦法能將毒全部排出。你當時怎么不叫靈蛇洞的人替你解毒？”

　　“我當時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而且我聽說靈蛇洞中人若要給外人解毒必須要經(jīng)過洞主的同意，我還聽說洞主的脾氣不好。”

　　靈蔓心想：“靈蛇洞中人為外人解毒的確要經(jīng)過阿思朗同意，但我見過阿思朗一面，他的脾氣好像并不壞?！?p>　　她見韋二黑有些可憐，便說道：“我將我的百花丸給你，你每隔一月吃下一粒能緩解些許。若想徹底清除這毒，你還是翻過十萬大山找到靈蛇洞向洞主賠罪，求他替你解毒吧?！?p>　　韋二黑說道：“我本是想到南邊去求那洞主給我解毒，但是聽說那洞主如今不在靈蛇洞。心里想著千毒門圣女神通廣大心地善良一定會給我解毒，我這樣的小偷小摸身上沒有什么錢，所以到秋月劍莊來求些路上的盤纏。”

　　他想多拍圣女幾句馬屁，圣女說不定會多給他一些百花丸。哪知圣女聽完他一番話，心中只記住秋月劍莊四個字。

　　靈蔓問道：“你為什么要到這里來求盤纏？”

　　他方才吃了百花丸，精神大振，想多拿一些。他聽見圣女問他問題，便要好好回答，萬一表現(xiàn)得好說不定能多得一些。

　　他說道：“江湖上都說秋月劍莊的莊主喜歡結交朋友，只要是江湖中有難處的義士到這里來，秋月劍莊一定會出手相助。”

　　靈蔓插嘴道：“你又不是義士，到這里來干什么？”

　　她此話一出引得一旁三人笑出聲來。

　　韋二黑見幾人嘲笑自己，耳根一紅，他說道：“小人是想來碰碰運氣……”他就是想坑蒙拐騙，讓莊主給他些銀子好讓他去到南邊讓人給他解毒。

　　衛(wèi)翎說道：“這位秋月劍莊的莊主想必也是個好漢?！?p>　　韋二黑說道：“傳說秋月劍莊的先祖是一位驅除韃虜?shù)膶④姡簧鲬?zhàn)只為了將敵人趕出去。當年胡虜來犯，朝廷沒有可用的將才，只好讓秋月劍莊的先祖龍將軍出戰(zhàn)。年近古稀的他在戰(zhàn)場上大展神威，不出三個月胡虜大敗退了出去。朝廷要破例封他為異姓王，他回朝路經(jīng)過秋月峰說自己死后要葬在這里，結果他在回朝的路上就死了。他的子孫果真將他的尸骨葬在此處，便在這里起了個莊子住下。幾百年過去龍家后人沒有再出過將軍，但仍有祖先慷慨任俠的遺風。在武林中名聲甚佳?！?p>　　衛(wèi)翎記得從前好像挺師兄們說過秋月劍莊祖?zhèn)鞯膭Ψㄊ鬟^一段時間，后來好像是有人從祖先手記中重新整理了出來。那時候師傅還說秋月劍莊聞名并非是因為他們祖?zhèn)鞯膭Ψ?，而是秋月劍莊的歷代莊主都是仁俠慷慨的君子。

　　靈蔓說道：“那莊主一定是知道你不是什么義士，所以沒給盤纏給你吧？”

　　韋二黑說道：“這倒不是，我上得秋月劍莊去，見他們大門緊閉。于是敲了門，不一會兒有個人開門說莊主不見客，讓我走。我不愿意走，差點被他打了一頓，只好走了。哪個知道我剛走到這里就毒發(fā)了……后來的事情就是圣女救醒我了?！?p>　　江洲問道：“那莊主為什么不見客？”

　　韋二黑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p>　　他問不出什么東西，干脆閉上嘴，和殷淇一樣成為沉默的擺設。

　　他們一行人就是為了見莊主而來，再怎么樣也要去碰碰運氣，要是莊主不見，那他們就用些別的辦法。

　　他們敲響秋月劍莊門，果真如韋二黑所說一般有個人來開門說道：“莊主不見客?！闭f完就要關起門入內(nèi)。

　　衛(wèi)翎說道：“且慢，是為了毒手閻王陸嘯紳之事而來，還請行個方便。”

　　那人冷笑一聲說道：“莊主說了，為了毒手閻王而來的，更不見？”

　　衛(wèi)翎本想推開那人強行進入，卻被殷淇攔了下來。他先是對那人說道：“抱歉，告辭。”轉而對衛(wèi)翎說道：“想想我們?yōu)榱耸裁词虑榈酱颂巵?，硬闖不合適?！?p>　　衛(wèi)翎一聽，覺得有道理，這莊主大難臨頭就關起門不見人。難道他覺得關上門就能抵擋毒手閻王嗎？

　　靈蔓說：“門不讓進，那我們就從別處進。”

　　翻墻什么的可是靈蔓的強項，她當初給張小姐送情書的時候可從來不走正門。秋月劍莊和張府不同，他們不敢白日貿(mào)然翻墻而入，所以天一黑靈蔓就帶著他們?nèi)苏伊艘幻婵雌饋聿诲e的墻翻了進去。

　　幾人剛落地就覺得自己被靈蔓坑了，墻的后面是一個涼亭，亭子里面正坐著一個儒雅的男人。

　　三人不約而同看向靈蔓，她尷尬一笑說：“馬失前蹄……馬失前蹄哈哈哈?！?p>　　男人聽見了聲響，轉頭看向他們。

　　靈蔓問：“衛(wèi)姐姐，怎么辦？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p>　　衛(wèi)翎說“進來都進來了，難道還退出去不成？”

　　江洲見她面露兇光，問道：“你想怎么樣？殺人滅口？”

　　她說：“反正只有他看見，我們把他打暈了就是?！闭f這她就朝那男人走去，擼起袖子要下手。

　　男人見她朝自己大步走來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斟了一杯酒遞給她說道：“來者是客，叫那幾位朋友一起過來坐吧?！?p>　　她說道：“坐倒不必了，我們是來找龍莊主的，只要你假裝沒見過我們就好?！?p>　　“在下就是這里的主人，不知幾位有何貴干？”

　　她一聽，立即朝伙伴們招手，示意他們過來。待他們說明來意之后，龍莊主說道：“原來四位是為了毒手閻王陸嘯紳而來，我秋月劍莊不會和雨花門、丹金鏢局一起對付陸嘯紳的?！?p>　　衛(wèi)翎問道：“為何？”

　　“他們和雞鳴寨剛收到陸嘯紳的書信，立即結了聯(lián)盟要齊心對抗毒手閻王。還說什么同生共死，可他們誰也不行死在前頭，于是生了爭執(zhí)。雞鳴寨的大當家一氣之下就退出了他們這個所謂的聯(lián)盟。我不想與他們?yōu)槲??！彼蟾湃鄽q，眉宇間帶著幾分憂郁，舉手投足盡顯儒雅，與尋常俠客不同。

　　靈蔓說：“龍莊主，你關起門來是擋不住陸嘯紳的。”

　　龍莊主淡淡道：“我關起門并不是為了擋住陸嘯紳，而是為了擋住和你們一樣為了陸嘯紳的事情到此處來找我的人，但我好像多慮了迄今為止只有你們四人為了他的事情到此處找我?！?p>　　靈蔓驚訝道：“雨花門和丹金鏢局的人沒來過嗎？”

　　龍莊主搖搖頭。

　　殷淇說道：“他們?nèi)羰侵狸憞[紳為什么要殺他們，恐怕會迫不及待地往秋月劍莊來吧?！?p>　　龍莊主不說話，倒是靈蔓一臉不解。

　　衛(wèi)翎道：“他們恐怕還不知道陸嘯紳是蕭英杰的兒子，只是以為陸嘯紳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只殺收到了他書信的人。”

　　江洲笑道：“龍莊主應該沒收到陸嘯紳要滅滿門的書信吧？”

　　龍莊主眉頭輕輕一皺，說道：“你們能找到我，我已經(jīng)想到你們知道那件事情。我父親生氣說過自己曾經(jīng)做了一件錯事，如果有一日有人讓我一同對抗陸嘯紳，讓我萬萬不可答應?！?p>　　萬光陽是知道陸嘯紳真實身份的，他當初只把他當做毛頭小子并沒有把他說的報仇放在眼里。以雞鳴寨、雨花門、丹金鏢局的反應，萬光陽應該是沒有把陸嘯紳的身世告訴他們。方明曾說過曾經(jīng)有四家聯(lián)合起來對抗陸嘯紳，如果他們知道陸嘯紳為何殺人，應該不會只聯(lián)合四家，那四家應該也是不知道陸嘯紳身世的。而龍莊主如今像是知道陸嘯紳身世的，應當就是萬光陽當年告訴老莊主的吧？

　　衛(wèi)翎說道：“陸嘯紳的身世或許是萬光陽老英雄當年告訴老莊主的吧？我們是通過萬老英雄的二子才知道往事才找到此處來的?！?p>　　沒想到那龍莊主卻冷笑道：“十八家說起來是同氣連枝，其實是各自為營。那姓萬怎么可能這么好心把這件事情告訴我家？你還叫他老英雄，他不過是個老強盜。”

　　他這話出口，四人面面廝覷。雖然不知當年真相如何，但是他們至少知道了關于陸嘯紳的身世并不是萬光陽所說，那這世上知道他這身世的或許只有一個人了。

　　殷淇說道：“龍莊主之所以知道陸嘯紳的身世，應該是他曾經(jīng)來過秋月劍莊吧。”

　　他的眼中充滿痛楚，說道：“這些人里你最聰明，你說得不錯?！?p>　　幾人又陷入了沉思，陸嘯紳居然沒有滅了秋月劍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龍莊主說道：“你們年紀小不知當年事，還當那姓萬的是個老英雄。我若是不將他的所作所為告訴你們，當真是對不起我的父親?！闭f完他留下兩行清淚來。

　　“眾所周知我秋月山莊的劍法曾經(jīng)失傳，是我父親在祖先的手記里重新整理出來的，但這劍法的威力卻不像記載中的那般厲害。我父親那時還年輕，志在找回自家祖?zhèn)鞯膭Ψ?。有一日那姓萬的找到我的父親，說江湖上有一本武功秘籍，記載著數(shù)百年前的許多武功，里面有我家祖?zhèn)鞯膭Ψ?。父親知道祖先曾經(jīng)收過徒弟，滿心覺得那姓萬的說的劍法是我祖先徒弟流傳下來的。

　　那姓萬的說，那本秘籍在一個人手里，要我父親和他一起去奪。我父親年輕氣盛，沖動之下就答應了。姓萬的聯(lián)絡了十八家，約在了時間在夜里偷襲那人，將那人滿門屠盡后一把火燒了人家的府邸。

　　當初他讓我父親和他一起去奪秘籍時可沒有說要滅人家滿門，他心中覺得不忍，便和姓萬的說讓他把秘籍里記載著我們家劍法的部分給他。那姓萬卻說秘籍里根本就沒有什么龍將軍的劍法，但是有更厲害的劍法，他可以把那個劍法的秘籍給我父親。我父親受了欺騙便罵他無恥，說不是自家的劍法他不要。

　　他們當年所殺之人就是蕭英杰，我爹一氣之下離開時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女人和兩個孩子，那女人說自己是蕭家的女仆這兩個是她的兒子，希望我父親能放他一馬。我父親心一軟就掩護他們逃走了，因為當年那兩個孩子當中有一個就是蕭英杰的親生兒子如今的陸嘯紳。

　　三十年前陸嘯紳來到我家，說出他的身世要殺我全家報仇，他見到我父親后立馬認出了這是當年掩護他們逃走的人。他說我父親救過他一命是真，但我父親也是他的殺父仇人。他決定放過我父親一馬，但不許我父親告訴任何人。

　　那時我爹已經(jīng)年老，見到陸嘯紳又想起了那讓他引咎幾十年的錯事，心中愧疚難當便當著陸嘯紳的面自盡，他自盡前還對年幼的我說他的死與陸嘯紳無關。若是將來有人讓我和他一起對抗陸嘯紳，讓我千萬不要同意。說完便刎頸自殺。

　　陸嘯紳對著我爹的尸首作揖說他此生不會與秋月劍莊為難，就走了。

　　我本來不想將這些告訴你們，我現(xiàn)下將這些事情告訴你們，除了想告訴你們姓萬的老家伙不是什么英雄，還想讓你們死了讓我和你們一起對付陸嘯紳的心?！?p>　　幾人聽罷，便作了算。

　　龍莊主又說道：“你們?nèi)羰窍霘㈥憞[紳，我不攔。若是要救雨花門和丹金鏢局的人，我只能說他們不配?！?p>　　衛(wèi)翎說道：“命是他們自己的，配與不配旁人說了不算?！?p>　　龍莊主笑道：“你將來若是聽說他們做了些什么事，恐怕還是第一個要殺了他們正武林風氣的人。”

　　衛(wèi)翎笑著說：“莊主怎么會如此覺得？”

　　“我看你身上有一股子正氣，又似乎有幾分邪氣。這樣的人不會是對敵人手下留情的人?！?p>　　衛(wèi)翎說道：“雨花門和丹金鏢局沒有惹我，若他們害我，我定不手軟。如今陸嘯紳要殺他們，我先幫助他們脫離險境，若是他日他們反過來害我，我再下手不遲?！?p>　　龍莊主說道：“放過惡人的人才是大惡人，因為他放過的惡人會不知悔改而去禍害別的人。我今日之事提醒你罷了?！?p>　　這句話林云澤不止一次對她說起，她一直覺得有幾分道理。若是此時林云澤也在此處聽到了龍莊主這句話一定會把他引為知己的。

　　“我?guī)煹芤舱f過這句話，多謝莊主提醒。”

　　龍莊主說道：“不必多謝，秋月峰附近沒有一戶人家也沒有一處客棧。秋月劍莊有許多廂房，幾位若是不嫌棄，便在此處住下吧?！?p>　　幾人謝過了龍莊主便跟著秋月劍莊的仆人去了自己的廂房，龍莊主仍自己一人坐在涼亭里喝酒。

　　靈蔓回到廂房坐了一會，心里掛念一件事跑了出去見龍莊主還在那里，于是問道：“龍莊主，我可不可以問你一件事？”

　　“有什么便問吧?！?p>　　“你是不是見過阿思朗？”

　　龍莊主笑道：“姑娘何出此言？”

　　靈蔓說道：“你身上有一絲淡淡的香味，這是靈蛇洞洞主才能用的奇香。據(jù)說是用八種毒蛇的蛇膽和數(shù)十種香料制成的，我以前打過阿思朗幾拳，那味道留在我身上幾日都洗不掉。如今你身上有這個味道，淡淡的，應該是與他共處時沾染上的。你見過阿思朗是不是？”

　　龍莊主只是笑著不說話。

　　靈蔓又說了一句：“龍莊主，求求你告訴我吧?！?p>　　“家父和靈蛇洞有些交集，阿思朗小兄弟來中原所以就來看我了。方才你爬墻進來前，他還坐在這里和我喝酒。”他指著靈蔓方才坐過的位置說道。

　　“那他現(xiàn)在去哪里了？”

　　龍莊主笑道：“這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