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背影一如走進戰(zhàn)場般雄赳赳氣昂昂,只不過像個瘸腿的戰(zhàn)士,時間磨去了他的筋骨,卻并沒消磨他的斗志。他是個英雄,不僅是戰(zhàn)場上的英雄,還是生活中的英雄!
墨文生目送他離開,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必將這包子一做到底,心想堅持自己的原則,總會有人站在他這邊的。他滿心歡喜回到店內(nèi),身上爆發(fā)出蓬勃的力量無處發(fā)泄,他便拿起抹布將店里店外擦拭得干干凈凈,不放過任何一個死角,連天花板也不放過,直到有客人進來,他才跑著去下面。
激情在墨文生身上發(fā)揮得玲離盡致,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隨著生意的慘淡,他的激情漸漸內(nèi)斂,有事沒事他都會坐在一旁思考未來。
“錢兜里的錢不多了,再這樣下去連租金都是個問題,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幾天后墨文生毅然決然關(guān)掉面館,與其做無意義的掙扎,不如另辟蹊徑,誰能保證做生意就不虧呢,墨文生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也明白開飯店得一鼓作氣做出銷量來,否則時間一長只會陷入物質(zhì)浪費,不新鮮,客人不滿意,客量流失的惡性循環(huán)。這或許有幾分道理,至于更深層次的原因他還沒想過。
這時的墨文生年輕氣盛,想法很多,膽子也不小,這兩三個月下來,他分文不賺不說,還幾乎回到了解放前。面對生存的壓力他決定閉店。
做完最后一天生意,墨文生將冰箱里剩余的蔬菜米面等等提到了隔壁超市。
“你這是要做甚?”隔壁的大哥懶洋洋地坐在一張?zhí)僖紊?,磕著瓜子,見墨文生大包小包地搬著東西到他店門口,立馬站起身來。
“這些東西賣給你如何?”墨文生笑嘻嘻地說。
“賣給我?送給我我都不要,你到底想干嘛呀,不開店了?”
“不開了!”墨文生斬釘截鐵地說,把手中的東西一股兒丟在了超市門口兩側(cè)?!斑@些東西就放你這賣吧,賣出去了我們五五分賬,賣不出去就是你的了!”墨文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就走了,隔壁大哥看著一堆菜肉嘆氣,又見墨文生急著走他便大喊一聲“你倒是給我說說怎么個賣法???”
“隨便!低價處理都可以?!蹦纳氐降陜?nèi),把椅子通通推翻放倒在桌子上,又將桌子整齊地推到一邊,這才不慌不忙寫下轉(zhuǎn)租告示,張貼在大門上。
見一切到位,墨文生走出大門,給大門落了鎖,拔出鑰匙正要轉(zhuǎn)身,身后突然出現(xiàn)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墨文生驀然回頭不由嚇了一跳,這人怎么悄無聲息就出現(xiàn)了。
那人愁眉苦臉,神色怠倦,盯著墨文生剛剛上的鎖發(fā)呆,如果他不開口,墨文生還真以為他是幽靈再現(xiàn)呢!
“不開了?”那人語氣惆悵,對著門鎖問。
“額,關(guān)門了,怎么你想吃面嗎?”墨文生心想如果這人餓了,給他下一碗面也無妨。
那人卻搖了搖頭,墨文生哦了聲準備抬腳離開,那人卻在他身后嘀咕了句什么,他立馬又回轉(zhuǎn)身問那人在說什么。
“呵呵,沒什么!”那人垂頭喪氣地轉(zhuǎn)身離開。
“可我聽到你說老人,哪個老人?”墨文生看著那人離開,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句。那人停下腳說“我們家的老人,一個活了將近百歲的老人。”
“是不是拄個拐杖的老人家?”
“你認識我爸爸?”那人立馬回身走回店門口。
“嗯,之前來我店里買過包子!他怎么了么?”
“對對對,就是他,他想吃你家的包子了,這是他臨終前的一個愿望?!蹦侨苏f得激動,然而說到后面便哽咽了。
“臨終前?他去世了?”墨文生難以置信,這才一個多月而已,那個老人的身影還清晰地浮現(xiàn)在記憶里,怎么說沒了就沒了呢!
“昨晚去世的,走得很安詳,沒有痛苦,他說他要去見戰(zhàn)友們了,心里開心,想著能給他們捎帶些包子饅頭也好。所以我就來這了,聽我妻子說他特別喜歡吃你家的包子?!蹦侨苏f著連連抹淚,一看便是個孝子。
“這樣??!”墨文生悵然若失,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又看了看隔壁的店面?!斑@樣吧,我給你現(xiàn)做,你得等會,如何?”
“真的?那就謝謝你了小伙子!”那人激動地握著墨文生兩手,搖了又搖。
墨文生重新開了門,把面粉又拿了回來,從和面開始,做了一籠包子,一籠饅頭,還在鍋里炕了幾個饃。那個中年人則搬下一把椅子坐下,木訥地看著墨文生忙活。
“我爸爸是苦過來的,可他從來不叫一個苦字,有什么吃的他永遠讓給我和我媽吃,自己卻挖草根吃…”那人自言自語,如夢囈一般。
墨文生聽得斷斷續(xù)續(xù),看樣子眼前這人同他父親的感情是極其深厚的。
“你應(yīng)該為他感到高興,畢竟他走得很祥和。”
那人神色凄涼地抬頭看著墨文生“話雖如此,我還是感到很痛苦,那可是我朝夕相處了幾十年的父親啊!你還小,體驗不到失去親人的痛苦。”
“也許吧,我爺爺走的時候我就哭過一場,其他的我都記得不太深刻。”
“親疏也有遠近的,我爺爺過世我何嘗沒哭過,不過這次,呵呵,想大哭一場都哭不出來。好了么?”那人見墨文生在打包,趕緊站起身問到。
“等會,這是包子和饅頭,這饃還得小火炕會。”
“多少錢,我先把錢付了吧!”
“不用,當我送給那些為國捐軀的烈士們的吧,沒想到我也能碰到這種機會,能為他們做頓飯,是吧?”
那人停在錢包上的手收了回去“那我就不客氣了。你為什么不繼續(xù)開店了呢?”
“呵呵,開不走了唄,再開下去就得喝西北風了。好了,給你打包好了?!?p> 那人接過愣愣地站在原地,想說些什么,幾度張嘴卻說不出一個詞來。最后他悵然一聲嘆到“都結(jié)束了?!彼赣H的生命和他的那個時代,和和那個時代有所交集的饃一并都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