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夾雜著些許散碎的光,就如同螢火之光在浩瀚的黑夜中,給人予希望,卻又讓人無法辨清真實與方向。
這一場夢好長好長,曾經(jīng)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如同過眼云煙般依次浮現(xiàn)。
幼時父母模糊的面孔,葉老頭說書時朗朗上口唾液橫飛的樣子,老掌柜悲憫善良的滄桑,王小乙古怪機靈的狡黠,最后定格在昨夜的小廟里四眉道人瞬間蒼老后的慈祥。
“師傅!”
一聲低低的呼喊牽動了內(nèi)心最脆弱的惋惜。
四眉道人一臉慈祥,微笑點頭。
突然,背后的陰影里,一只無情的手伸來,猛地撕碎了一切,慢慢現(xiàn)出了龍虎尊者猙獰冷笑的樣子。
“不!”
少年伸手挽留,可四眉道人的身影已碎做了點點光斑,從指縫間流逝。
“??!”
恍恍惚惚,也不知過了多久,葉七雨霍然驚醒,一下坐了起來,大口喘息著。
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面陳設極為簡單,一桌一凳,外加自己目前躺著的地炕,正面的白色墻壁上印著一個白云圖案,白云的上方托著一個草書的“道”字,屋頂上懸掛著幾盞八角玲瓏燈,照的整個屋子敞亮舒適!
“這是哪?”葉七雨懵懂地晃了晃腦袋,想要理一理紛亂的思緒,然而腦中還是一團漿糊,除了暈過去前的一些片斷,其他根本沒有印象!自己渾身干凈整潔,顯然已經(jīng)有人替自己換洗過。
門,虛掩著。有絲絲涼風透過門扉吹了進來,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此時是什么時辰。
“吱呀!”
葉七雨起身抬手推開房門,外面是一個整潔的庭院,門前是一條環(huán)繞的回廊,回廊的頂部,每隔三五步的距離就有一個和屋中造型一致的八角玲瓏燈。地上整潔的鋪著青石板,幾乎每一塊都形態(tài)各異,但又錯落有致,鑲嵌的極為合理。青石板上刻著各種不同的圖案,抬眼望去,盡是鳥獸蟲魚,竟然沒有一塊圖案是重復的!
在庭院的正中心位置,一棵水桶粗細的蒼松盎然而立,形態(tài)之奇特就如同一個人張開雙臂環(huán)抱青天!配合著寂夜下的暗影,更添了幾分蒼涼厚重。
葉七雨走下回廊,在門前的石梯上坐下。抬首遙望夜空,陷入了沉思。
雖然他很想知道這是哪,自己是被誰救了,以及之后一系列的事情。但他知道,這陌生的地方是不能四處瞎撞的,且不說有無危險,被人見到了也會引來主人不喜。
“小兄弟,你醒了?”
正當葉七雨低頭思索之際,一聲略帶了幾分驚喜的聲音從回廊的拐角處傳來。
葉七雨驟然清醒,循聲扭頭向著回廊處看去。
只見,回廊盡頭處的光影里,一道偉岸的年輕身影快步走來。來人背負寶劍,一身的白衣,不染纖塵,年齡大約二十七八,眉間掛著幾分正氣與和善,臉上洋溢著淡淡的笑意,讓人一見之下就心生好感!縱然在這黑夜的暗影里,也難以掩蓋那一身的光華和自信。
光是這一身的氣質(zhì),就讓葉七雨暗暗心折,心想自己真是從未見過如此風采氣度的人。
“你,你是?”葉七雨起身迎了上去,本來要跟來人打個招呼,但徒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如何稱呼對方,一時間語塞結巴起來,只光抬著手,竟不知如何自處!
來人倒也不生氣,和善地擺手示意道:“小兄弟,我叫李凌風,你可以叫我李師兄,如果不順口,也可以叫我李大哥!”
這多少解了葉七雨的尷尬,正待他要繼續(xù)追問自己為何在此之時,李凌風拉起他,一點也不生分,笑道:“小兄弟,我們路上說,師傅在正堂督促弟子們做早課呢!他老人家想見見你,跟我走吧!”
說罷,拉起葉七雨,順著回廊往庭院外走去!
一路之上,李凌風把從山下救葉七雨的過程大致說了說,他仿佛知道葉七雨心中所想,每次不待發(fā)問,就把一些疑問洋洋灑灑說了個透。
原來,來人乃是當今修真大派絕云宮門下飛云峰一脈的弟子,正是飛云峰的峰主飛來道人下山時偶然救了自己。
不知不覺間,兩人穿過了數(shù)個庭院,前方一座燈火通明的巍峨大殿已然在望。殿門的庭柱上書寫著一副大氣的對聯(lián):悟天、悟地、悟我、悟心、悟道,知人、知禮、知性、知情、知圣。橫批:萬法自然!
“小兄弟,前方就是我們飛云峰的洗心殿!”李凌風熱心的介紹著,一邊朝前帶路。
“洗心殿?莫非心還能洗不成?”葉七雨嘴里嘟囔著,暗道這名字實在古怪之極!
就在此時,安靜的大殿中,一陣整齊嘹亮的道家歌訣吟唱而起,歌聲悠揚動聽,旋律輕快透徹,大有直沖霄瀚之勢。
在這歌聲的引導下,葉七雨感覺渾身的氣血瞬間沸騰,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一股從未有過的激情和動力油然而生,以往心中積郁的陰霾和不快瞬間煙消云散,讓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往前沖,去闖出一片新的天地來!
“小兄弟,你沒事吧?”李凌風見葉七雨突然停了下來,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待得葉七雨從那玄妙的情緒中清醒過來后才解釋道:“這是咱們絕云宮的開派祖師創(chuàng)立的一門導氣的法門,名叫——正氣訣!”
“哦,咱們繼續(xù)走吧!”葉七雨收回心神,繼續(xù)向前方走去。
表面看沒有什么波動,其實心中對于這仙家門派的奇異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導氣的法門就能改變?nèi)说男男郧榫w,光是這份能耐,就非是凡人能夠做到的!
看著近的大殿,兩人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才到,此時大殿中的歌訣已經(jīng)停息,整個大殿安靜得落針可聞。
在李凌風的帶領下,葉七雨邁步向著殿中走去,只見:
大殿內(nèi)的兩側(cè)地上整齊的擺著百十個蒲團,每一個蒲團上都正襟危坐著一個身著道袍的弟子,此時正掐訣盤腿打坐,對于兩人的到來,好像充耳不聞!
在正前方大殿的正中,端坐著一個身著墨綠道袍的老者。老者面色紅潤,眉間隱有正氣,雙眼格外的明亮通透,神采奕奕,仿佛看盡塵世的變遷,早已洞悉世事。
堂上所坐之人正是絕云宮飛云峰一脈的峰主——飛來道人,一身的修為在門中也是名列前十的存在!
“弟子凌風奉命把這小兄弟帶到了,請師傅詢問?!崩盍栾L上前幾步,行禮拜道!
“嗯,叫他上來吧”飛來道人淡淡地道,透著一股從容淡定,那是常年身居高位養(yǎng)成的一種韻勢!
“上去吧,師傅有事問你,不用怕的,實話實說就行,你身上的傷還是師傅幫你治好的。”李凌風簡單的交代了幾句,退到一邊。
葉七雨點了點頭,向著正堂上走去。
“嗯?”
徒然間,一道百斤重擔般的無形壓迫落到了肩上,壓的他身軀彎了彎。
葉七雨抬頭向著前方望去,迎上了座椅上那道平淡通徹的眼神,咬牙挺起了腰,一步步緩慢的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感覺每走一步,肩上的壓力就增加幾分,一直過了盞茶的功夫,總算艱難平穩(wěn)地走完!
活動了一番手腳,葉七雨對著堂上之人跪了下去。
說也奇怪,就在葉七雨彎身下跪的瞬間,肩上的壓力也無聲消失了。
自從昨晚吃了玄陽鐵盒中洗髓丹后,他整個人的身體已經(jīng)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是單論體內(nèi)的力量,恐怕不是普通凡人能相比的。
“你叫什么名字?怎會被修行者盯上?”堂上的飛來道人平靜地問道。
葉七雨抬頭向著堂上望去,看著那一雙洞徹玄機的眼神,心中生不起任何撒謊的念頭,只得老實回道:“小子名叫葉七雨,是一個孤兒,從小被小鎮(zhèn)上的葉老頭收養(yǎng)長大……”
洋洋灑灑,不疾不徐間把兩月前瑞福老店中的事情原原本本訴說了一遍,只是省去了玄陽鐵盒的存在,以及后來和四眉道人的糾葛。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葉七雨雖然暫時沒明白玄陽鐵盒中的神秘功法和洗髓丹的效用,但他心里還是本能的覺得最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以免生出無妄的禍端。
到了最后講完了所有的經(jīng)歷,葉七雨再度拜了三拜,懇求道:“小子無親無故,肯請仙長能夠收留!”
他心里知道,只有加入絕云宮才能保住性命,將來才有機會報仇。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倘若錯過了,自己一個凡人被龍虎尊者找到,肯定有死無生。
“你先起來吧!”靜靜地聽完了所有的過程,飛來道人淡淡地道。
沉吟了少許,又對著剛才的李凌風揮手道:“凌風,這少年就交給你教導了,你負責傳授他修行功法和把宗門的各種規(guī)矩形勢告訴他。”
“是,師尊!”李凌風行了一禮,領著葉七雨退出了大殿。
恍惚間,如夢一般,葉七雨成了絕云宮的一名普通弟子,從此踏上了大道征程的第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