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歲，正是男孩子們最貪玩的年紀(jì)，鹿阮也不例外。這天，鹿阮又和往常一樣偷溜出去玩，順便又坑了自己的兄弟來福——留他假扮自己留在鹿家。
“好好呆在這，不然我就把小花賣給城東的那個賣肉的?！?p> 小花是鹿府的一個小丫頭，因為模樣清秀鹿阮便時常上去說幾句話，一來二去竟被鹿阮的侍童來?？瓷狭?。來福甚至為此要改掉鹿阮給他起的名字，原因是村東頭的那條大黃狗也叫這個名字，小花聽了時常笑他。
“少爺你上次也是這樣說的，害得我被老爺抓到打了幾大板子，我身上到現(xiàn)在還疼呢?！眮砀Ｎ桶偷牡?。
“行了行了，今天你再替我一次，我回來給你改名字怎么樣？“鹿阮試圖勾引。
“成交?！皝砀：翢o骨氣。
在威逼利誘之下，鹿阮又一次成功溜出了鹿府。
正當(dāng)鹿阮舉著兩串糖葫蘆在城中瞎晃悠的時候，一群身著軍官衣服的大漢從鹿阮面前飛奔而去，嚇得鹿阮手一抖，糖葫蘆應(yīng)聲而落砸在了地上。
鹿阮看著地上的糖葫蘆有些發(fā)怔，又看了看跑遠(yuǎn)了的官兵，罵罵咧咧從地上撿了起來，想丟掉卻又舍不得。
他能花出去的銀子其實也不算多。
做了好一番心理斗爭之后，鹿阮才猶豫著準(zhǔn)備扔掉。
“哥哥，”脆生生的聲音叫住了鹿阮，“這個可以給我嗎？”
鹿阮低頭就看見一個穿著破舊衣服的五六歲的小姑娘正眼巴巴的盯著他手上的糖葫蘆。
“小妹妹，這個已經(jīng)臟了不能吃了哦。”鹿阮看著眼前穿著簡陋卻生的水靈的小姑娘不免心生憐惜。
“沒關(guān)系的，阿娘從來不教我在意這些?！?p> “你娘竟不教你掉在地上的東西不能吃嗎？”鹿阮有些驚訝，難道窮人家都是這樣？“聽哥哥的話，掉在地上的東西不能吃哦，你想吃，哥哥帶你去買好不好？”
鹿阮牽著小姑娘的臟兮兮的小手給她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小姑娘高興的眼角都彎了起來。他從未見過有人會對一串糖葫蘆笑得如此開心。府上的那些人，平日里總是畢恭畢竟，可從來不是一串糖葫蘆能打發(fā)了的。
看著小姑娘的笑臉，鹿阮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方才撞掉他糖葫蘆的那群人他也并不十分在意了。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呀？你一個人跑出來，你爹娘肯定擔(dān)心壞了。”說到這里他又不免想起每次他偷溜被發(fā)現(xiàn)他娘尖銳的哭叫聲和他爹威嚴(yán)而冷漠的眼神，仿佛看他是在看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鹿阮牽著小姑娘走在街上，他第一次覺得走路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鹿阮走著走著卻發(fā)覺身邊的小丫頭不動了，停下才發(fā)現(xiàn)小姑年抱著糖葫蘆委屈的像要哭出來。
“我沒有爹爹，我娘前幾天也不見了，她走的時候說爹爹過幾天會來找我，可我在家等了幾天也沒見人?！闭f著說著小姑娘的眼淚就掉了下來，頓時讓鹿阮有點手足無措。
“那你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呢？”鹿阮手腳慌亂的替小姑娘擦拭著眼淚。
“我餓極了就跑出來了。”小姑娘淚眼汪汪，看著讓人心疼不已。
鹿阮有點心煩意亂，“那我們?nèi)ベI好吃的，然后送你回家，以后哥哥有時間就去看你好不好？”
鹿阮用極盡溫柔的聲音哄著小姑娘，等到小姑娘勉強(qiáng)止住了眼淚，才又拉著她的小手在城中逛了一圈，買了好些吃的，看著天色漸晚，才送她回家。而所謂的家，其實不過巷子里的土屋。
“謝謝你，大哥哥?！闭驹谕廖蓍T口，小姑娘抱了滿懷的東西，顫顫巍巍的從懷里掏出一枚鈴鐺遞給鹿阮，“這是我娘留給我的，大哥哥要收好，你答應(yīng)要來看我的?！?p> 鈴鐺是玉打磨出的形狀，鹿阮分不出什么好壞，只聽得小姑娘說是她娘留下的本想拒絕，看著小姑娘堅定的神色，竟鬼使神差地接下了。
可惜往后的日子里，鹿阮再沒去見過那個小姑娘，因為他再沒有離開過那個‘鹿府’，哪怕一步……
鹿阮回到鹿府時，見到的就是那樣一番景象。
來福被兩個家丁按在院子里的長凳上，管家持著粗長的木棍一下一下用力地拍在來福的背上，鹿阮不知道他已經(jīng)被打了多久，只看見殷紅的血不停的從他的口中冒出。
院子里跪著平日伺候鹿阮的家丁，而鹿阮的爹，那個鹿府之主，此刻正坐在大殿前冷冷的指揮著管家更加用力的拍打著來福。
“來?！?p> 鹿阮飛奔而去，擋在來福身前，替他挨下了管家毫不留情的木棍。
“少爺…你回來…回來了…”
來福吐出一口血，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他看著擋在他身上的鹿阮，嘴角彎起難看的弧度，似乎是想笑，可那笑容還未完全顯露，就永遠(yuǎn)落了下去。
來福死了。
看著來福闔上了雙眼，鹿阮控制著顫抖的手去探他的鼻息，卻再感受不到一絲活人該有的氣息。
“為什么！”鹿阮朝著大殿上的男人怒吼。
“因為你讓他幫你偷溜出去。”大殿上的男人聲音平淡，不帶一絲感情。
“?。。?！”鹿阮漲紅了眼瞪著大殿上的男人，想朝他跑去卻被管家反手捉住了，“犯錯的是我，你為什么要打死他?。?！”
“因為他沒有看好你，讓你跑出去了?！蹦腥苏酒鹕砜粗谷?，冷漠的眸子里流露出狠戾的神色。
鹿阮的眼淚還是沒控制住掉了下來，一滴滴的砸在地上。
“這次是這個家丁，若下次還敢再跑出去的話，打死的可就不知道會是誰了。“
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畏縮著的女人，鹿阮的親娘。
女人身子一抖，跪坐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
男人揮了揮手，有下人走近，拖走了來福的身體。鹿阮被管家鎖住，手腳并用也沒能掙脫看管家，只能眼睜睜看著來福的身體被拖走。
男人沒再多給他跟來福說話的機(jī)會。
已死之人還有什么好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