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攆走,這個畜生
出院后,回到家里休養(yǎng)的穆蘭,幾乎每天都躺在床上,哪兒都不能去。
這個脆弱的小胎兒,經(jīng)過近一個月的住院保胎措施,才長出胎芽、有了胎心,再經(jīng)不起任何大動作折騰,飲食上也需要精心照料。
醫(yī)生說,不僅黃體酮水平低,而且胎兒的位置也不太好,有些前傾。如果不休息好、不把孩子的位置給“睡回正位”,很容易生產(chǎn)的時候大出血或引起胎兒窒息。
而李松卻需要一直出差,幾乎一個月回不了一次家。這樣一來,汪顯仁本來準備穆蘭出院后就回老家的打算也被擱置了,為了幫助女兒,他還是在女兒家里待了下去。
再次回到家里后,穆麗娟立刻把買菜做飯的事情搶了過去,而洗碗拖地洗衣服什么的自然地落到汪顯仁的頭上。做飯的那個人一定更加辛苦一些,因為每頓飯是不能少的。而拖地洗衣服之類的事情,只要想偷懶,有的是機會。
這樣一來,穆麗娟更多看不慣汪顯仁了:拖地像畫大字、洗碗時洗潔精沖不干凈、用洗菜的水洗碗、灶臺不擦干、洗自己的衣服時用手洗,洗其他人衣服,則是丟洗衣機了事;
被剝奪了“買菜大權(quán)”后,穆蘭還是會給他幾百塊的零花錢,他就大搖大擺拿著錢出去“偷吃好的”;在家里吃零食也沒有節(jié)制,吃得太多……
總之汪顯仁不管做什么,在她看來都是錯誤。特別是汪顯仁越來越不聽她的話,拿著穆蘭給的零花錢、買了超市的垃圾袋回來,準備把家里存的菜市場塑料袋扔掉的時候,爭吵爆發(fā)了。
穆麗娟見汪顯仁拿著抽屜里的塑料袋往垃圾袋里扔,就知道他要清理這些垃圾袋。別看垃圾袋事情小,這可是代表了她在家里掌握一切的尊嚴。
這個家,只有她做主說話、別人洗耳恭聽的份兒,怎么能由別人來做主扔掉家里的任何東西?連穆蘭扔掉不要的衣服鞋子,她都有權(quán)撿回來重新利用,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汪顯仁這個“外人”來說東道西、私自清理?
她立刻跳起來攔住汪顯仁:“你干嘛?很有錢嗎?有塑料袋不用非要去超市買垃圾袋?”
汪顯仁脾氣也有點橫,經(jīng)過這么多天的白眼,他不想再隱忍下去,而是語氣有點生硬地說:
“你存的那些塑料袋,大部分尺寸都不夠垃圾桶用,非常不好用。這才幾個錢,干嘛不用好點的?”
汪顯仁這個直脾氣,非常善于把話說到穆麗娟暴跳的點子上,分毫不差:
“哼哼,對,是的,不是你的錢,所以你不心疼!幾塊錢不是錢了?女兒的錢不是錢了?你這么大方,在火車上吃飯怎么沒見你掏錢了?”
他聽了更是火大。女人一翻起舊賬來就沒完沒了,他只想盡快結(jié)束戰(zhàn)斗,但采取的并不是穆麗娟能接受的方式:
“你這個婆娘真是有病,神經(jīng)病,女兒給我的錢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寬啊!我買的東西也是給家里用的,哪一樣私自花了的?”
穆麗娟聽見他罵自己,更是斗志昂揚起來:
“你沒私自花?你每天早上出去吃早點以為我不知道嗎?你這個畜生王八蛋,沒有養(yǎng)女兒還好意思用她的錢!我要是你,都慚愧到要在這個家里當奴才才對,你還敢稱主人來管我了!你買的垃圾袋你趁早別用,你也給我滾回去!”
汪顯仁不甘示弱,反正在這個家也待不長久,不如先把惡氣出了再說:
“神經(jīng)病,吃的早點也不是花你的錢!再說了,你憑什么攆我走?這是女兒的家,你沒這個權(quán)利!女兒讓我走,我馬上走!女兒沒讓我走,我想住到什么時候住到什么時候!偏要氣死你!”
說著,也是為了避免戰(zhàn)火燒身過多,汪顯仁摔門出去了。
房間里的穆蘭,聽到他們的爭吵,起身走到客廳來準備拉架,結(jié)果爭吵卻意想不到地快速結(jié)束了。汪顯仁坐著電梯下樓了,只剩穆麗娟還站在門口,對著消失了的汪顯仁和空氣,罵著王八畜生、狗娘養(yǎng)的。
聽見父親罵人,她知道父親是理虧的。固然是母親挑刺找事在先,但是父親畢竟在這個家沒有地位,她不能太幫著父親。而且這段時間的相處看來,父親沒有留下來的意思,遲早要離開這個家。
雖然看不慣母親那種撒潑耍賴的做法,但是她也不能把母親怎么樣。
見穆麗娟對著空氣罵了十多分鐘還不肯罷休,穆蘭才摸了摸母親的肩膀,制止道:“媽,別生氣了。他罵人是他不對。你要是覺得跟他在一起不舒服的話,就讓他回去吧,以免總是這樣吵架,把你氣壞了?!?p> 穆麗娟氣得嘴唇都在發(fā)抖。她回過頭來說:“我不攆他!一會兒又說我攆他了、不給他看女兒的機會!我擔不起這個罪名!他不是要氣死我嗎?那就住在這里??!看誰先氣死誰!”
穆蘭嘆了口氣。她的父母,什么時候能給她省點心呢?為什么像兩個大孩子似的,不學會自己解決問題,而是非要女兒在中間斡旋?一個垃圾袋而已,為什么非要爭得面紅脖子粗?
她只好說:“你先別生氣了,一會兒他回來,我跟他談一下,這個周末就送他回去?!?p> 穆麗娟的目標算是挫敗了。就算一個人照顧女兒很辛苦,她也不能再強留一個不喜歡的人給自己添堵了。所以汪顯仁當天下午從外面遛彎回來,跟穆蘭講自己身體不舒服,舊病復發(fā)要回老家治病時,穆蘭立刻在母親的授意下答應了。
送岳父去火車站回來的路上,李松一邊開著車,一邊騰出手來,摸摸穆蘭的頭發(fā),說:
“老婆,辛苦你了,這段時間家里肯定不太平吧?你要是舍不得爸爸,以后過年過節(jié),只要你方便,就再把他接過來玩一陣嘛!沒事,不要傷心了!經(jīng)過這次鬧騰,媽媽應該也不會幻想著復婚的事了吧?”
穆蘭還沉浸在送別父親的傷心中。她忘不了父親滿是皺紋的臉,因為分別哽咽的聲音,和有力的擁抱及撫摸。那雙大手撫摸她臉頰的時候,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看到父親摟著她舉高高,聽到用胡須扎臉時,她發(fā)出的咯咯笑聲。
一切已經(jīng)回不去了。任何遺憾都不可彌補,只有幸福美好可以回味。
25年后,父親回來了,一家團聚了,短暫的美好猶如曇花一現(xiàn)。而分裂了的家庭,不可能再如人心所愿,融合為一家了。
人世間的殘酷就是在于此: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而痛苦,卻是相伴長久。
穆蘭緩過神來,望著李松,這位滿分100分,實際可以打120分的老公,忍不住感激地說:“老公,謝謝你!”
李松聽到這前言不搭后語的感謝,笑了起來:“傻瓜,這有什么好感謝的?”
過了一會兒,李松對穆蘭說到工作,聲音里多了幾分嚴肅:“老婆,我的工作可能遇到了一些問題,你這個資深HR幫我出出主意唄!”
楊花飛蔓天
現(xiàn)實生活,就是這樣一地雞毛。無甚可述,但卻記憶深刻,必須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