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更知道，就目前來說，他并沒有比乖乖聽話更好的選擇。他八歲了，他并不笨，他雖然還不知道什么叫識時務者為俊杰，但也多少分得清一些形勢。
這世上，不是所有的精靈都跟他的呼啦呼啦一樣弱小又善良的。
直走七十步，左轉往前走十步，接著蹲下來，青蛙跳跳十下。
心里有底的林染覺得那精靈渲染出來的氣氛還挺有意思，不然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不過，林染抬起頭時忽然發(fā)現，自己居然回到了石板路上。
“咦？”林染大感奇怪。按理來說，從剛才那個位置走上七十步，怎么都不該回到石板路上的。
“別作聲，聽我的指示。”那精靈道。
“哦哦。”林染趕緊閉嘴，心里更覺得有意思了。不覺間，也放松了些警惕。終究還是一個八歲的孩子罷了。
“轉身，往回走，十八步。對，好，停下?，F在再轉身，對，轉回去。讓你轉就轉，問那么多干什么？看好了，注意了，兩步階梯為一步，往前跑一百步?！?p> 林染全部都依言做了。
然后他就發(fā)現，自己居然進入了一片林子，并且來到了這片林子的出口處。
林染知道這里。
他雖然從小就在山上，從未下山過，但他知道這里，因為柳清元當初就是在這里撿到的他。
稽方山下，林子口。這個地方，林染早已聽過不下千百次。
不過他小小的身軀之中，小小的腦袋里面，其實至今都沒有這樣的概念，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被師父撿到？
他當然不會知道。
山上的師兄師姐們，甚至是師弟師妹們，也基本不會談起這樣的話題。因為稽方山的弟子們多數都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到了山上，甚至像林染這樣的幾乎完全就是在山上長大的孩子，也不在少數。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才會清楚的知道，自己來自哪里？自己的故鄉(xiāng)和家人又在何處？
孩子們的心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卻細膩得可怕，所以他們堅決不會觸碰這個話題。想深一點，也未嘗沒有不敢和不肯的理由在其中。
想要隱瞞一個秘密，只要無人提及就夠了。所有人都不提及，永遠都不提及，不止是別人，連自己也包括在內。
總之，對于林染來說，這里就相當于是他出生的地方。他曾經跟謝靜嫻央求過，讓她帶他來一趟，不過謝靜嫻沒有答應。
結果林染今天卻自己來了。站在這里，林染的心里仿佛忽然有什么東西在洋溢，那是一種難言的復雜感覺。
“向右轉過去，轉一點點就好?！本`繼續(xù)道。
林染依言。
“往前走兩步?！本`道。
林染仍舊依言。
兩步，然后站好。
等著精靈的進一步指示。
“旅途愉快?！苯Y果，卻只聽到這么一句話。
“啊？”林染一懵，隨即只覺得忽然天旋地轉起來，徒留下一聲驚叫。
肖明心問了許多人，最后得出結論，林染那小子，只怕是往山下跑去了。
雖然說稽方山弟子并未明令不準下山，不過身為稽方山弟子，其他不說，如若師門長輩們忽然要找自己，總不好不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師門長輩們的面前的。鑒于此，所以稽方山的弟子們往往是只有在接到了某些師門長輩交代的有必要下山的任務之后，才會下山。
林染雖然才八歲，但這方面的叮囑，光謝靜嫻就曾說過不下一百次。要是再加上柳清元和肖明心的話，林染基本上是天天都能聽到這種念叨的。
不過林染早就已經想好了，他這次下山是有理由的。師父說了，稽方山曾是稽方福地，雖然如今的稽方山跟當初的稽方福地已然無法相提并論，但說不定還是有未曾被發(fā)現的某些機緣的。
玄心門原本的山門并不在稽方山，而是在一個叫做定心山的地方。是直到千年以前，在玄心門第十五代祖師褚飛休的帶領下才搬遷山門來到的稽方山。此后，直到如今，玄心門一脈就在這稽方山上度過了千年時光。就算是林染也能明白，當年褚飛休祖師帶著玄心門來到稽方山，目的肯定不單純，其他不說，一般的地方肯定早在這千年之間都掘地三尺過了。
所以，相對于山上，林染覺得山下或許更有機會找到原本的稽方福地遺留的機緣。
當然了，其中也有林染確實很想親眼來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的愿望。
各種理由交織在一起，于是乎，林染也就“名正言順”的下山了。
只是他怎么都料不到，自己居然會遭遇上現在的這種怪事。
眼前一花，接著林染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整個人基本是懵的，不過有一點還是能確定的，起碼自己的屁股并不痛，并不太痛。他回過神，這才意識到原因。幸好他目前是坐在一片柔軟草地的邊緣。
但是這里，卻已不再是稽方山山腳。
眼前不遠處就是一片花海，花海之上，蝴蝶與蜜蜂忙碌得很。
遠處的則是高山，從山腳到山頂，是郁郁蔥蔥的古木。
空中，古木之上，存在著好些個鳥群，也有好幾種不同的鳥類。
空氣中，則彌漫著一種特別的清香味道。
嗯，沁人心脾。
林染從草地上爬起來，怔怔地看著這里，怔怔地環(huán)顧四周，這里絕不是他記憶里的任何地方。
稽方山占地范圍很大，雖然稽方山也非常的高，而且山坳之類的地方也很少，不過山上還是當得起一句山清水秀的評價的。其他不說，光寬達十丈的大瀑布，在稽方山上就有三處。
空氣濕潤，陽光明媚，氣候宜人。
林染對稽方山很熟悉，從山腰位置到山頂，林染基本上都印下了自己的腳印。原因嘛，當然是因為他對整個世界的深深的好奇。只不過因為年紀太小，所以不能下山，于是就把所有大量的精力投注到這座稽方山上了。
冷不丁的，林染忽然沒來由地打了一個激靈，身子一顫。他左右看了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一棵不大也不高的歪脖子樹。他趕緊跑了過去，習慣性地抱住了這棵歪脖子樹的樹干。
這也是他的習慣之一，每當他委屈或六神無主之際，總會就近找個東西抱一抱。一般身邊有人的話，就去找那個人的大腿，沒人的話就只能抱抱柱子啊樹干啊之類的。
對于林染的這個習慣，大家倒是都很寬容，畢竟只是一個八歲的小孩子而已。
林染的目光此時正望著不遠處的花海之中的蝴蝶和蜜蜂們。
那些蝴蝶很漂亮啊，那些蜜蜂也很好看。看到蜜蜂之后，林染忽然就想起了呼啦呼啦，呼啦呼啦最怕蜜蜂。
想到呼啦呼啦抱著腦袋簡直想找個地縫躲起來的樣子，林染的嘴角帶起笑意。
就在這個時候，那邊的花海，居然正巧就有一只蜜蜂仿佛是注意到了這邊一樣，忽高忽低地飛了過來，有點像是喝醉了。不過林染知道，這絕不是蜜蜂喝醉了，而是對于蜜蜂來說，保持平穩(wěn)的直線飛行，實際上并不容易。
林染并不很怕蜜蜂，因為他一直覺得蜜蜂實在太小了，有什么好怕的？除非是他的個子只有呼啦呼啦那么一點大，或許才會覺得蜜蜂很可怕吧？
而接著，林染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那小小的蜜蜂，似乎并不小。
它剛剛還分明在幾丈之外時，小得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黑點。現在……卻成了一只起碼有三尺大小的大家伙。
三尺……這已經不比林染小多少了。尤其是蜜蜂的身體構造跟人可不一樣。
林染有點慌。
“別慌，你還不在它的眼里?！边@時候，那精靈提醒。
“唔？”林染不是很理解，但起碼保持著抱住樹干的姿勢沒動。
那蜜蜂很快就到了林染的頭上，此時的蜜蜂更大了，差不多都該有八尺左右大小了。
林染心里更慌了，甚至不禁顫抖起來。
好在，那蜜蜂接著就飛走了。
蜜蜂飛遠之后，居然很快就變小了。
“咦？”林染覺得很奇怪。
“這里有意思吧？”精靈笑道。
“嗯。”林染心里其實還是有些心有余悸，不過這里確實很有意思。
“還有更有意思的，你聽我指揮，現在站起來，往左邊看，那棵特別高大的樹看到了吧？”精靈道。
“看到了。”那棵大樹相當高大，非常顯眼。
“你不是想讓呼啦呼啦得到提升靈智甚至更進一步成長的機緣嗎？那里就有?！本`道。
都不需要精靈催促，林染立刻就跑過去了。
沒多久，林染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棵大到夸張的大樹。起碼對于林染來說是的。
林染看到這棵樹的樹根部位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他加上柳清元、謝靜嫻、肖明心手牽手也肯定圍不住。
當然是圍不住的，就算再來四個人——四個成年人也圍不住。但在林染的心里，他不會去想為什么四個人會不如八個人圍的大？
林染不禁吸了吸鼻子，“這個味道……”隨即看向樹根處的一個小池子。這個小池子實在很小，或許都還不到一尺見方，不過其中卻并沒有水，但也不是空無一物。在池子的最中央，最凹陷下去的那一小部分，有看上去并不多的像是牛奶一樣的乳白色的液體。
林染能確定，他聞到的味道就是這個。那是一股淡淡的香味，嗯，也是沁人心脾的那種。
這是什么？林染心里浮起一個問號，他也直接問了精靈。這也實在是沒有別人能問了。
“這是靈髓，對于呼啦呼啦來說，這就是能讓它脫胎換骨的至寶。如果呼啦呼啦能嘗上幾口，就算成長為山?；ㄑ膊皇遣豢赡艿?。”精靈笑吟吟道。
“妖？”謝靜嫻給林染打下的底子還是相當扎實的，林染知道妖是什么樣的存在。
所謂精魅，泛指所有的妖精鬼怪，但各種妖精鬼怪之中，相互之間又有著很大的不同。其他不說，草木吸收靈氣化為精靈和草木精靈修煉成妖，這其中的差別，太大了。
“不僅僅是妖，如果你還能做到另一件事的話，呼啦呼啦說不定都有機會成為山海花神！”精靈的音調里有一種興奮。
“要……怎么做？”林染的心跳聲忽然仿佛成了鼓聲一樣，他忍不住問。
“授權……”
“啊！”精靈嘴里的那個權字話音未落，忽然驚叫起來。它抱住自己的腦袋，一臉的痛苦，不過神情竟然很快猙獰起來。
“臭系統(tǒng)，破系統(tǒng)，爛系統(tǒng)！”它一聲高過一聲，怒不可遏：“我做這些是為了誰？不還是為了你嗎？只要這家伙授權，你不就可以完成綁定了？你倒好，居然要因此懲戒我？憑什么？我不服！”精靈怨氣頗深。
蔭松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