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林染還不太能理解眼前的情況，但他也看得出來，精靈現(xiàn)在很氣急敗壞。
心中浮起不安的林染習(xí)慣性地往后退了幾步，連適才精靈提到了“授權(quán)”這樣的關(guān)鍵詞都顧不上了，趕緊抱住了大樹的一根根須。
“唔？”
結(jié)果，林染就聽到了一個聲音，帶著一點剛睡醒的惺忪。
“是誰？”林染顧不上精靈了，他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他本就不是一個膽子特別大的人。
“小家伙，你是誰？”一個聲音反問。
林染頓時覺得很奇怪，因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聽到的聲音居然不是自己聽到的，而是直接從心底響起的。
“傳音入密？”林染不禁脫口而出，大感驚奇。
“唔？”這時，那暴躁的精靈也不再氣急敗壞了，他根本拿捏不了那個系統(tǒng)，要不然又何至于淪為這般的所謂精靈？嬰兒般的外貌，手掌大小，粉雕玉琢，寒磣誰呢？它可是劍君！劍君！稍微克制了一些的他看著林染，這小子剛才是說了傳音入密了吧？
也就是說，這里有別人？
是誰？
忽然，精靈的臉色就變了。他感覺到了，一股滔天的氣勢正從遠處以相當(dāng)快的速度接近。
“這里怎么會有這種可怕的怪物？”精靈失神的自言自語。
“咦？”林染剛正式踏入修行大道并不久，他現(xiàn)在還感覺不到對方到底有多可怕，但他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什么。其實最主要的還是，他聞到了空氣中的某種濃烈氣味。
這可不好聞。
準(zhǔn)確來說就是，又刺鼻又嗆人又腥臭。
他連忙捂住口鼻，但這樣的用處并不大。那氣味簡直無孔不入，除了不呼吸，林染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小家伙，給你這個?！焙鋈?，林染發(fā)現(xiàn)自己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根枝條，枝條的頂端，居然有一顆金黃的杏子。
“樹……”小林染順著枝條就看到了枝條的主人，原來正是這棵大樹。
樹冠遮天蔽日，高至少在百丈以上。
杏樹。
老杏樹。
謝靜嫻曾跟林染說過，萬物皆有靈，不過能收攏這一絲靈從而化為精靈的存在并不多，這其中，植物化靈的幾率遠比動物低很多。可是，世上有多少植物？這么多的植物之中，再加上某些地方本就靈氣濃郁，從而催生出植株的靈性也就不那么罕見了。
就連小小的山?；ǘ加锌赡艽呱錾胶；ň`，那么那些更為強大的存在呢？
“這顆杏子，老朽給你留著，等你成年了再贈給你，但現(xiàn)在嘛，你聞聞味道，應(yīng)該足夠讓你不至于受到腥臭催心之苦了?！崩闲訕洳患辈痪彽牡?。
“哦哦！”林染立即湊近，聞著杏子的果香，果真就聞不到那可怕而刺鼻，嗆人又腥臭的氣味了。
好東西。
“吼！”狂風(fēng)大作，音浪順風(fēng)而至。
精靈擋在了林染的面前，現(xiàn)在他還不能讓林染出事。一旦林染出事了，至少對于他來說，很多事情都會變得很麻煩。
一只身如赤豹，長有五尾一角的異獸的身影出現(xiàn)在空中。它并不是在飛，看上去應(yīng)該只是躍起而已。它落下來了，正是往這邊。
“砰！”并不是干脆利落的那種聲音，而是一種悶響。
“敢正視我？小小靈體，不知所謂。”這家伙開了口，聲音很怪，就像是石頭撞擊的聲音一樣。短促但又有一點刺耳。它正視著精靈，本為堂堂劍君的精靈。
“猙，你又何必跟那小小靈體一般見識？”老杏樹的聲音憑空響起，這次并非在誰的心里，話里還帶著一絲笑意。
“猙？莫非是……”精靈忽然想到什么，竟然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你知道本座？”猙瞄了精靈一眼。
不等精靈開口，猙就笑了，只不過實在笑得不好。無論是輕笑聲還是它的表情，都透露出一種瘆人的感覺。“你這靈體的神魂還算夠凝實，想必多少有點來歷吧？”猙主動發(fā)問。
“在下原為人族，劍君，厲萬君是也?！本`沒有很高傲，但也絕對不曾低聲下氣哪怕一點。
“沒聽說過?！豹b很不給面子的道。
“你當(dāng)然沒聽說過了，你在這里這么久了，這個靈體看上去成形只怕都還不到千年，你上哪兒去聽說？”老杏樹也不大給面子的樣子。
“小家伙，你來這里干什么？”猙的視線越過厲萬君，看向林染。
“我……我來找機緣?！绷秩緦Κb并無好感，這家伙長得過于兇惡，一點都不討喜。不過林染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
“找到了嗎？”猙問。
林染忽然有一種錯覺，這只長相兇惡的異獸，似乎對他抱有善意。
“找到了?！绷秩军c頭。
“靈髓？”猙的視線很快望向那并不多的靈髓。
“嗯?！绷秩居贮c頭。
“你的意思呢？”猙看向老杏樹。
“他的根基還太淺，老朽就算給他靈髓，也只不過是在害他而已。我已經(jīng)給他留了一顆杏子，只待他成年以后來采摘?！崩闲訕浯鸬?。
“那靈髓呢？”猙問。
“等他有資格來收取的時候再說吧。”老杏樹沒有許諾什么。
“你再說一次試試！”猙的眼神頓時變得冰冷。
氣氛頓時就變得很劍拔弩張了。
厲萬君的心情很微妙，他意識到自己在這里，真的什么也算不上。
無論是在猙的眼里，還是在老杏樹的身前，他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反而是，林染似乎很被看重。不過猙和老杏樹對待林染的態(tài)度又稍有不同。
猙就像是一個林染的擁護者一樣，似乎一切都是以林染為中心的，甚至可能會不惜為林染大打出手。只為了爭取林染的利益。
至于老杏樹，它則比較奇怪。大概看得出來，它也是很看重林染的，從剛才的話里面來看，無論是杏子還是靈髓，它其實都沒有吝嗇，只不過它想得要更遠一些。
修士在這個世界上，并不是自由的。
修行之道，對于所有人來說都只能一步一步地有序前行。
當(dāng)然了，這其中也會有一些稍微特殊一點的情況，比如說有的人會甘愿背著某些人，帶著這部分人往前走上一段。這一段的距離有長有短，不一而足，但就結(jié)果而言，這本身是省了后者許多功夫的。
如果把猙和老杏樹以及林染代入其中的話，那么猙就相當(dāng)于是那個想背著林染先走一段路的人，而老杏樹則是想讓林染從始至終都腳踏實地一步步前行的人。
兩者本身并無高下之分。
修士的修行大道最終能否有所成？不是起步之際的經(jīng)歷就能決定的。當(dāng)然，最初的起步總歸是有一定影響的。
“你想動手？”老杏樹的脾氣也不是太好的那種。不過這也不奇怪，既然老杏樹有能與猙對話的資格，這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
厲萬君聽說過猙這種異獸。
不過今天也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這種可怕的異獸。
猙，根據(jù)某些記載，這是一種狀如赤豹、長有五尾一角的奇獸。
這是來自異界的上古魔獸，兇狠殘暴，以猛獸毒蟲為食，千步之外就能聞到其身體發(fā)出的濃烈氣味。這也是林染之前之所以能聞到那股刺鼻嗆人又腥臭的味道的根本原因。
不過這種奇獸也并非全都叫做猙。
此種奇獸，分為兩種，雄性為猙，雌性為獰。所謂猙獰，說的就是這種奇獸了。
“怕你不成？”猙的脾氣絕對對得起它那兇狠殘暴的形容，打一場能解決的問題，這位絕對不會考慮動嘴皮子。
林染在一旁看著這一獸一樹針鋒相對，卻早就沒興趣了。他的性子里，并不存在唯恐天下不亂的脾氣。
不過他也不能讓這一獸一樹真的打起來。其他不說，要是把靈髓給折騰沒了怎么辦？他找到這些靈髓，容易嗎？
“你們一定要打嗎？”林染問。
“能等一下再打嗎？我覺得我在這里可能并不安全。”林染道。
“你放心吧，我們會控制住的。”猙的爪子，后肢的爪子已經(jīng)深深地嵌在了地表之下。
蓄力，只待爆發(fā)。
四周忽然有點靜得不對勁。
空氣中，仿佛響起一聲嘆息一樣。
猙忽然就不見了。
天上頓時風(fēng)云變色。
雖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就算是林染也知道，只怕戰(zhàn)場瞬間就被轉(zhuǎn)移到空中去了。這是猙的一番好意。
不過這樣也好，當(dāng)然好。這樣一來，林染就可以安心地給呼啦呼啦喂食靈髓了。
呼啦呼啦就在他的懷里，全身其實都是僵硬的。
“呼啦呼啦，來，我給你找了靈髓?！绷秩疽彩钦娌欢苯泳桶押衾埠衾才踔?，打算捧到那僅剩一點點的靈髓小池中去。
不過林染的動作比較小心，所以并不快。
而就在他打算把呼啦呼啦放進靈髓小池中時，他多看了呼啦呼啦一眼。
也幸虧是這一眼，他發(fā)現(xiàn)，呼啦呼啦居然已經(jīng)睡過去了。
“呼啦呼啦？”林染難免有些擔(dān)心。
“它只是睡著了而已?！眳柸f君過來了，解釋道。
“睡著了？為什么？呼啦呼啦，醒醒?！绷秩据p輕觸碰了一下呼啦呼啦。
“它應(yīng)該會好好睡一段時間的，等它睡醒了，就差不多有了化身成妖的底子了?！眳柸f君是很羨慕呼啦呼啦的。
這小小的山?；ň`，居然能遇到林染這樣的人，甚至于得到如此機緣。要是其他人得了這份機緣，還不得高興得十天半個月都睡不著覺？
“咦？你是說呼啦呼啦很快就要迎來再次成長了？”林染頓時傻眼。
他明明還沒什么都沒來得及做呢。這就完事了？這么突然？
“山?；ū倔w太弱小了?！眳柸f君搖搖頭解釋：“這么說吧，人界的所有山?；ㄖ校蠹s每一萬朵山?；ㄖ校锌赡苡X醒靈性的，最多只有萬分之一。而這些擁有了靈性甚至是成為了山?；ň`的小家伙們當(dāng)中，也是大約一萬只山?；ň`才最多只會有一個幸運兒，有可能化身成妖。而更殘酷的是，所有的山?；ㄑ?，真正有機會成長起來的，最多也就只有千分之一的樣子。當(dāng)然，這些都只能作為參考，實際上的話，可能更不樂觀。”
“萬分之一，萬分之一，千分之一……所以是……”林染試著計算和理解，但最后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里裝的可能都是漿糊。
蔭松
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