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沒死

　　這一刻，世界有了光。

　　艙門打開。

　　陳桐華看到光從艙門照進(jìn)來。

　　面前是幾個放大的人頭，有吳惜桐、吳繼風(fēng)和吳繼然，旁邊還有戚寒、吳韻芳夫婦和陳凌、徐莉亞夫婦。

　　“侄子，你活了，真是太好了。”吳繼然蹦蹦跳跳，從陳桐華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腦袋時不時冒出來。

　　“桐華，你嚇到媽媽了?！眳窍┮荒樀捏@魂未定，扯著吳繼風(fēng)的耳朵，“吳繼風(fēng)！你怎么帶孩子的！啊？”

　　“妹啊，你松手，先松手！”捂著自己的耳朵，吳繼風(fēng)深知自己理虧，連身體本能的防御都放下，以免吳惜桐扯得手痛。

　　作為軍人，一個身體素質(zhì)很好的軍人，吳繼風(fēng)面對危機(jī)身體肌肉都會自己有反應(yīng)。哪怕吳惜桐也是軍人，身體素質(zhì)能應(yīng)付這種反射性的防備。但吳繼風(fēng)怎么敢讓這種反應(yīng)作用在家人身上，所以只能硬生生地受著。

　　吳繼風(fēng)看向陳桐華，很是愧疚，“那天是我的錯，舅舅任你處置。你想怎么樣舅舅都答應(yīng)你?！?p>　　完全沒有因?yàn)檐姴烤o急信息的事情推脫。

　　“活著就好?！逼莺呱锨埃Z氣淡淡，但不乏安慰釋然地對陳桐華說。

　　然后轉(zhuǎn)頭給了吳繼風(fēng)一個暴栗子：“晚點(diǎn)再收拾你！”

　　吳韻芳和陳凌、徐莉亞都在一邊微笑地著看著她。

　　陳桐華看著周邊的人，他們身上被從窗照進(jìn)來的陽光撒上了一層金光。

　　照亮了眼前的人，

　　也照亮了心中的黑暗。

　　陳桐華看到，她心中的那間屋子，出現(xiàn)了道門。

　　門開了。

　　陳桐華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但眼淚兀自流了下來。抑制不住。

　　“傻孩子，怎么還哭起來了？”吳惜桐把陳桐華抱起，溫柔地拍著背。

　　鼻子很酸，陳桐華對自己說，任性一次，就讓我任性一次吧。

　　窩在吳惜桐肩上，擋著臉，陳桐華就嗚嗚地哭起來。

　　她想起無邊的黑暗和漠視。

　　她想起無盡的指責(zé)和怒罵。

　　她想起無限的鞭打和傷痕。

　　她想起挽救不了的人和永遠(yuǎn)消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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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都是被她壓抑在記憶宮殿底部的、折磨的回憶，那些塵封的、骯臟的、痛苦的回憶，像灰塵一樣被掃出，揚(yáng)得到處都是。

　　陳桐華哭得更厲害了，從小聲嗚咽到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兩輩子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一樣。

　　聽著她哭，吳繼然也跟著哭了起來。

　　但在場的大人誰都沒有阻止他們。

　　良久。

　　塵埃落，哭聲歇。

　　陽光照進(jìn)來了。

　　終于止住了哭聲，陳桐華吸了吸鼻子。

　　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趴在吳惜桐身上，陳桐華小小聲地喊了一聲：“媽媽?！?p>　　輕拍著陳桐華的背，吳惜桐慢慢地把她放下來，對上了那紅腫的像核桃的，濕漉漉的眼睛。

　　“放心，有媽媽在?！眳窍蹜z地摸著陳桐華的頭，欣喜于陳桐華叫出的第一聲媽媽，但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于六歲的年齡遭遇這樣的事情，心疼于陳桐華的哭聲中有如此深沉的悲傷……

　　陳桐華聽到這話，眼淚差點(diǎn)又掉了下來。

　　原來，媽媽應(yīng)該是這樣的。陳桐華心想。

　　陳桐華看向了吳惜桐微微甩著手的動作，抿了抿嘴。

　　六歲孩童的體重不輕，但吳惜桐就一直抱著陳桐華，沒有一點(diǎn)顛簸。

　　“謝謝你們，外公、外婆、陳爺爺、吳奶奶?！标愅┤A抬起頭，對著周邊一圈的人一一喊道。

　　“還有，謝謝你，小舅?！逼揭曋妥约阂话銈€頭，咬著手指望著她的吳繼然，陳桐華認(rèn)真道。

　　吳繼然跟著她哭了一輪，眼圈紅紅的，水洗過的眼鏡眨巴眨巴的，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看著他，陳桐華也大致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是什么形象。

　　“桐華，是舅舅對不起你?！笨吹奖魂愅┤A獨(dú)獨(dú)遺忘，吳繼風(fēng)眉頭都要扭成一團(tuán)了，偏偏他又理虧。

　　“舅舅，我不怪你?！标愅┤A仰頭對著吳繼風(fēng)的眼，“真的?！?p>　　陳桐華怎么舍得責(zé)怪這些真心為她好的家人呢？

　　這些可都是帶給她溫暖的家人啊。

　　都是和光一樣的家人呢。

　　這些人，帶給了她新生。

　　她想要為了他們，好好地活下去。

　　她愿意為了他們，學(xué)習(xí)一個常人的悲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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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繼風(fēng)聞言，笑得跟朵菊花一樣，突然被戚寒賞了一個暴栗子：“真便宜你小子了?！?p>　　一家人打打鬧鬧了一會兒，確定陳桐華完全回復(fù)了之后，也各自散去。

　　陳桐華突然叫住了準(zhǔn)備離開的吳惜桐和吳繼風(fēng)：“媽媽，舅舅，我有些事情想問你們?！?p>　　意識到可能涉及到綁架之事，吳惜桐讓小機(jī)器人出了房間，兩人把門關(guān)上。

　　“桐華，你想問些什么。”吳惜桐摸著陳桐華的腦袋，話音很柔。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甭曇舻?，沒有什么情緒。

　　陳桐華問的沒頭沒腦，但兩人都聽懂了。

　　“你爸爸啊，他是一個很好的人?！眳窍┰捳Z中帶著眷戀，表情懷念。

　　吳繼風(fēng)輕嗤了一聲，但也沒反駁，反而問陳桐華：“為什么想到問他?！?p>　　“那一行人的目標(biāo)是我。”陳桐華答非所問。

　　“警方調(diào)查出那一行人是格蘭星系的雇傭兵，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的。查不出背后是什么人?！眳抢^風(fēng)顯然不想透露太多，“你媽黑過去查到的結(jié)果也是這個?！?p>　　“那軍部的緊急信息呢？”陳桐華緊追不放，執(zhí)著于要一個答案。

　　“巧合?！眳抢^風(fēng)語氣很淡，臉上看不出表情。

　　“那你現(xiàn)在就不會在這里，之前也不能救到我們。”陳桐華語氣也很淡，只是在陳述事實(shí)。

　　吳繼風(fēng)一時語塞，和吳惜桐對望了一眼。

　　沉默片刻，吳繼風(fēng)終于開口道：“桐華啊，之前一直知道你聰明，但沒想到你這么聰明。不過想在你這么聰明，告訴你可能還好些。”

　　吳惜桐接著吳繼風(fēng)的話：“本不想這么早告訴你的，但既然你這么執(zhí)著，還是告訴你吧?！?p>　　“你知道的，你父親叫陳安，是之前的陳家家主，也是一名聯(lián)邦軍人?！?p>　　“但你不知道的是，他可能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