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小在藥堂里找到了正在整理藥材的凈嗔,一聽就抄起藥箱,跟著林小小一起往海慈的臥房跑去。
李正是一路抱著人跑來的,路上看見的都圍在院子里竊竊私語,住持的小院一向清凈,這次恐怕是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次了。
凈嗔看見院子里的人群,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不過現(xiàn)在也是特殊時刻,病人要緊,只能按耐著脾氣匆匆進屋。
海慈還是昏迷著,海諭早就幫他脫了外袍,這會兒紅斑已經蔓延到了手臂和脖頸上,白皙的皮膚襯得那紅斑異常醒目。
海慈皺著眉頭,也不知道是癢還是哪里難受,聽他喘氣的聲音,也像是不太順暢的樣子。
凈嗔把了脈,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那些紅斑,長舒了一口氣:“這是起疹子了,許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東西。我先給他扎上幾針,免得等會兒喘不過氣來。”
從藥箱里掏出金針,將圍在床邊的眾人驅趕開來,幾針下去,沒一會兒,海慈的喘氣聲真的平緩下來了。
雖然紅疹還是很明顯,但是海慈的狀況明顯好起來了,呼吸綿長,睡得比之前安穩(wěn)多了。
收了針,凈嗔示意大家出去說,太多人圍在這里對病人不好。
就像之前說的那樣,凈嗔診斷海慈是因為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才起的疹子,方呦呦想了想就知道是果仁出了問題。
“是我的錯,沒了解就擅自用了這么多果仁做點心。”方呦呦很自責,對于她來說,食客吃了自己做的東西倒下了,這可以算得上是她廚師生涯中最大的污點了。
海諭并不覺得這是方呦呦的錯,是他們貪嘴要吃的。更何況海慈從小都沒有什么機會吃到這么多果仁,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忌口,怎么能怪到廚師頭上去呢,不知者無罪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無論是海諭還是別人,都沒有責怪方呦呦的意思,海慈的事情確實是一個意外。不過方呦呦還是很自責,凈嗔一開好藥房,她就搶著幫忙熬藥。
方呦呦跟著小和尚去藥堂取藥了,凈嗔帶著海諭去他的臥房里那一些自制的藥膏,抹了能夠幫海慈緩解紅疹的瘙癢,留下真云和李正先給病人換身寬松的衣服。
林小小不便留在屋里,出門一看就發(fā)現(xiàn)小院圍了不少人,現(xiàn)在畢竟是法會期間。林小小覺得自己也算是個外人,不好直接出面,只得跑去請示凈心住持,帶著他來院子里向大家解釋。
凈心沒說什么,只說是準備不妥,讓客人吃了點不能吃的東西。既然只是個意外,又看到住持出面,圍觀的眾人也不好意思繼續(xù)留在這里,等海諭拿著藥膏回來的時候,小院里就只剩下林小小一人了。
凈心大師倒是沒走,而是進屋子里去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林小小進不去,只好在外頭豎起耳朵聽著動靜。
雖說只是個意外,但要真?zhèn)鞒鋈ブ覆欢〞徽f成什么樣子,于寺廟來說,名聲還是很重要的。所以海諭進屋看到凈心的時候,他內心十分忐忑,生怕住持會怪罪他們兩師兄弟。
海諭還未開口,就聽到凈心大師對他說:“這事是我們考慮不周,還請兩位海涵?!?p> 別說海諭,門外的林小小都驚了,身為住持,凈心大師的名號還是有點響亮的,能這么放下身段給兩個知名不具的小和尚道歉,可見大師確實不同凡響。
海諭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別看他在自家寺廟的時候能夠使勁懟自己師傅,但真出了門,就原形畢露了。
許是看出了他的緊張,凈心轉而換了話題,直問凈嗔診斷的結果,還給了海諭一塊小木牌,說是不用顧及,有什么用需要直說就好。
沒多久,有個小和尚帶著大夫過來了,林小小趕忙敲了敲門,把人讓進去。
大夫給的診斷和凈嗔大師的出入不大,林小小聽到就放心了,她留在這也沒什么用處,便匆匆離開巡邏去了。
等方呦呦的藥熬好了,海諭才把躺著的人弄醒,皺著臉把一整碗苦藥灌下去,海慈的精神真的好多了。
聽師兄說完來龍去脈,海慈看著旁邊面露愧色,忐忑不安的方呦呦笑了笑,說:“方施主不必在意,施主的脆餅實在好吃,這事確實是小僧貪嘴了?!?p> 海慈還頗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打小吃住都在寺里,根本沒機會吃到這些個果仁,要不是托了方施主的福,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嘗到這果仁的味道呢?!?p> 方呦呦看著年輕和尚有些急切的面容,心中大動,當下便決定要好好給他補一補。這心思她也不便說出來,只是透透去找凈嗔大師細細的問過一遍,拿著紙條蹲在廚房苦思冥想。
陸鳴看到了有些擔心,又有些細節(jié)都沒察覺到的吃味,默默蹲在她身邊和她自己想著怎么能做一些補身子的齋菜來。
這事兒似乎就這么翻篇了,除了海慈身上還沒退完的疹子,自己方呦呦一頓不落的加餐,似乎沒人記得之前發(fā)生的事情。
不過這幾日的相處下來,海慈和海諭兩人都和林小小他們混得挺熟。他們兩師兄弟是從小寺里出來的,和旁的那些氣質斐然的和尚們聊不到一處去,反而和真云這般煙火氣十足的混了個哥倆好。
真云確實和普通的和尚不一樣,他是被凈凡在后山帶大的。凈凡不止不進寺,甚至平時都穿著普通的灰衣,而且也不禁止真云吃肉。真云小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的師傅是個和尚,只以為他喜歡光頭,喜歡吃素。
十五歲的時候,凈凡才告訴他自己是靈山寺的和尚,然后領著他上山剃了個頭,就丟進廚房做飯了。真云野慣了,靜不下心念經,而且他也挺喜歡做飯的,就這么待到了現(xiàn)在。
凈凡把徒弟一丟就真的撒手不管了,日子久了之后,真云見自個兒師傅的機會越來越少,所以方呦呦想找人,他是真的愛莫能助。
海諭聽了真云的故事,頗有些難兄難弟的意味。他和海慈都是師傅救下的孤兒,雖然感念師傅的養(yǎng)育之恩,但他們也是真的受不了師傅散漫的性子。
海諭從小就日日被師傅戲弄,后來撿回來海慈以后,他自己都只是個半大孩子呢,他們師傅倒也放心讓他來照顧小孩兒。要不是偶爾來上香的婦人們搭把手,海慈說不定就長不到這么大了。
海諭說這話的時候,海慈正呼嚕呼嚕的吃著方呦呦給他精心熬煮的蓮子粥,聞言抬起頭朝他憨憨的笑了笑,就又埋下頭苦吃起來??吹煤VI是異常心塞,直嚷著自己也要來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