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在府養(yǎng)傷，身為女兒的皇后卻要在后宮小擺宴席。
接到皇后冬宴帖子時，沈宴也摸不透這位娘娘的心思。
“帝姬，可要去？”
小星見她對著手中燙金的帖子出神，便輕聲問道。
她知道，自尚宮局一事之后，帝姬與皇后不合。
這會兒剛剛?cè)攵?，因著皇帝怕冷，大明宮的地龍此時已經(jīng)燒上了，清思殿內(nèi)一片暖意溶溶，比秋日還來得暖和。
沈宴晃了晃手中的帖子，笑說：“如何不去呢？皇后身邊的貼身女官風(fēng)雪親自遞過來的帖子，分量可是不輕呢?！?p> ……
宴會就擺在皇后的承乾殿。
今日沈宴只穿一身嫩黃彩繡的三重深衣大袖，腰間一串珍珠瑪瑙腰鏈勒出細(xì)腰，墜著那塊羊脂白玉玉佩，十指丹蔻顯得指節(jié)修長白皙。
她從外而來，笑意盈盈。
“康和給娘娘請安?！?p> 皇后瞧見她來，便拉著身側(cè)一名女子說：“瞧瞧，這便是康和了?！?p> 聽到這話，沈宴將視線落在皇后身側(cè)的女子身上。
藍(lán)白相間的繁復(fù)宮裝，繡以羽毛花草，交疊在腹前的一雙手指細(xì)白修長，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跡。淡淡的籠煙眉，眼中沉靜平淡，寫滿了故事，發(fā)髻垂下的流蘇一晃一晃，添了幾分活絡(luò)。
她的氣息仿佛清風(fēng)與大海，細(xì)膩寬容。
這樣的人，沈宴也是第一次見。
“康和長大了，眉眼之間與陛下多了幾分相似。雖多年未見，一看，便知道是康和?！?p> 女子淡笑著說。
這樣長輩的口吻，八成是后宮的妃嬪。她是賢妃，還是林婉容？
待到眾人皆到落座之時，沈宴才有機會審視著眼前的一切。
這是她第一次參加后宮的宴席。
除了身側(cè)的徐昭儀與上位的皇后，她一個不識，此時坐在位子上也是端著的，雖然臉上笑著，心里卻在打鼓。
宴會雖是后宮的一個小宴會，但皇后親自派風(fēng)雪遞了帖子，沒有人拒絕。
便連徐昭儀此刻都乖乖坐在席位之上。
剛才那名女子坐在了沈宴的對面，也是徐昭儀的上手位。她對著沈宴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果酒抿一口，微不可查攏了下眉。
后宮之中，皇后為尊，下面是賢妃崔氏，昭儀徐氏，婉容林氏。
既然她能坐在徐昭儀的上手位，只怕眼前此人，便是清河崔氏的嫡女，賢妃崔氏崔雅了。
她有一個好家世，朝中還有個好弟弟崔敏。
賢妃如此淡然處世，并不是她品行多高潔，而是因為她不需要親自去爭什么。
出身尊貴，自然會有最好的送到眼前供她挑選。比較下來，徐瑜便弱勢許多。
徐昭儀坐在沈宴身側(cè)，猜到沈宴心中所想，歪頭懶懶道：“最近這天氣有些燥，帝姬可還好？”
就在沈宴準(zhǔn)備開口說話時，坐在徐昭儀對面的女子歪頭與賢妃低聲交談著什么，兩人都笑得開心。
這幅和諧的模樣落在沈宴與徐昭儀眼中，有些故意。
“林婉容今日身子好爽快了？怎么還喝酒？別一個不小心，又扭著胳膊扭著腰的?！?p> 徐昭儀歪了歪身子，半瞇著眼睛笑著問道。
這話嘲諷，是她慣有的語氣。坐在下位的才女們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敢抬頭。
皇后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宴席毀在這里，帶著擔(dān)憂開口，問：“可好些了？”
“太醫(yī)署的太醫(yī)盡心，臣妾吃了幾服藥已經(jīng)好全了。這不過區(qū)區(qū)幾杯果酒，還灌不倒臣妾?！?p> 林婉容笑得爽朗，卻一個眼神都不給徐昭儀。
往日宴席，都是徐昭儀與賢妃對坐，今日加了康和帝姬，便成了徐昭儀與林婉容對坐。有人心中暗自發(fā)笑，等著看笑話。
后宮誰人不知，徐昭儀與林婉容是兩個火爆脾氣，兩人對峙上，每每都是火藥味十足。
兩人氣場一對上，沈宴皺眉，覺得不太妙。
皇后大概也是這樣覺得，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說：“冬日來臨，今日略備薄酒，姐妹們無需多禮，隨意些。”
這幅母儀天下的架勢，雍容華貴，是旁人學(xué)不來的。
眾人皆舉杯回應(yīng)。
“多謝娘娘?！?p> 席間幾杯薄酒下肚，司樂房的樂姬舞姬走到殿內(nèi)款款行禮。
此時冬日漸冷，雖然殿內(nèi)的地龍燒得暖和，溫度只能算是不溫不涼。但眼前幾位舞姬的身上都只穿著薄衣，一條瓔珞纏在腰間，極為纖細(xì)，身段盡顯。
一名樂姬抱著琵琶款款行禮后便坐在一旁，起手奏樂。
許是果酒下肚，熏得臉暖和。
亦或是這曲子動人，舞姿優(yōu)美，沈宴不由笑了笑。
徐昭儀瞧見了，微微皺眉，對小星說：“你家帝姬醉了，還不快去后廚端碗醒酒湯來。”
小星見到沈宴兩頰微紅，嘴角泛著笑意，顯然是有些醉了，不敢多停留，急忙轉(zhuǎn)身出去。
“這曲子可真好聽?！?p> 沈宴歪過身子，低聲說道，臉上神情認(rèn)真，配上微紅的臉頰，倒是生出幾分好笑。
傻得好笑。
徐昭儀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對芯兒說：“趕緊去后廚，催著點醒酒湯，就幾步遠(yuǎn)，別磨磨唧唧的。”
曲子熱情高漲，樂姬彈琵琶十指翻飛，輪指圓潤，柔情或是激昂，一曲囊括萬千。舞姬的舞姿優(yōu)雅有力，幾個準(zhǔn)點點翻，柔中帶剛，令人拍手叫好。
后宮妃嬪對舞樂的喜愛大多是自己專研，如今瞧見這樣的舞曲，也生出幾分探索的心思。
眾人的表情悉數(shù)落在皇后的眼中。
隨著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幾名舞姬柔柔拜下身子。
“這一曲，真是絕妙，舞也是極好的。”
賢妃不由開口贊道。
她入宮之后已經(jīng)難得聽到如此的琵琶曲了，曲好，技藝好，兩者相合最精妙。
樂姬抱著琵琶萬福，站在舞姬身側(cè)，幾人皆是濃眉大眼，五官明艷，站在一起，宛如壁畫。
皇后笑著附和道：“賢妃的樂理一向是后宮中拔尖的。既然賢妃都開口夸贊，你們的舞樂便擔(dān)得上極好二字。”
徐昭儀此時看顧著有些迷糊的沈宴，對眼前幾人一來一去的唱戲沒有心思。
康和怎會醉得如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