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從霜的乳娘李蘭和妹妹李雪住在離番安城不遠的一個村里,整個村子只有幾戶人家,兩姐妹的茅屋在村子的最里邊。嚴(yán)飛陽因為怕回了家以后被嚴(yán)政月責(zé)罵,能拖一刻是一刻,便以治病救人為由,硬拖著許風(fēng)和唐語晴跟著孟從霜來到李蘭的住處。
“蘭姨?蘭姨你在嗎?”孟從霜在院子門外邊敲門邊喊。
一個中年婦女慢慢打開門:“霜兒?你可來了?!崩钐m看見了孟從霜竟哭了出來。
“蘭姨,你怎么哭了?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嘛!”
“這幾位是?”李蘭看見嚴(yán)飛陽等人問道。
“這幾位是我的朋友,唐語晴、嚴(yán)飛陽、許風(fēng),小寶的病就是唐妹子治好的。”
“真的?小寶的病好了?”
“嗯,唐妹子醫(yī)術(shù)高超,蘭姨,你信上說你身體不舒服,剛好可以請她給你看看。對了,雪姨呢?”孟從霜向院里張望。
“哎,說來話長,幾位還是先進屋吧?!崩钐m摸了摸眼淚,一瘸一拐的將幾人帶進屋。
-
“蘭姨,雪姨不在家嗎?”
“霜兒,你雪姨她……她……她失蹤了?!崩钐m又哭了起來。
“什么?失蹤?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孟從霜急忙問到。
“三日前,我腿疼的厲害,小雪就和村頭的胡大娘去番安城給我抓藥,她早上很早就出門了,按道理午飯之前就應(yīng)該能回來,可是過了時辰還不見她的蹤影,我就想著,她是不是在城里用過午飯再回來,所以就多等了一會,結(jié)果胡大娘自己回來,說在城里和小雪走散了,直到現(xiàn)在,她也沒回來。嗚嗚嗚,霜兒,你說她平時也不太出門,她會不會出什么意外???”
“番安城我們熟啊,我們?nèi)ソo你找人不就好了?!眹?yán)飛陽說。
“蘭姨,你先別著急,我這幾位朋友剛好就住在番安城的嚴(yán)月堂,人脈甚廣,只要雪姨還在城里,他們一定能找到她的。”孟從霜安慰李蘭。
“真的嗎?那太好了,多謝各位?!崩钐m想向幾人行禮,被孟從霜扶起來。
“蘭姨,你身體不舒服,還是坐著吧,我這幾為朋友也不是多禮之人?!?p> “是啊蘭姨,我方才看你腿腳不便,還是先讓我看一看吧。”唐語晴說。
李蘭苦笑一下:“有勞唐姑娘了?!?p> 李蘭的腿倒不嚴(yán)重,只是長年積月的勞累導(dǎo)致關(guān)節(jié)有些變形,唐語晴給她開了幾副外敷的藥,叮囑她要多休息,然后四人便匆匆趕回嚴(yán)月堂。
-
“晚輩孟從霜,拜見嚴(yán)堂主,董副堂主?!泵蠌乃蜃谡龔d主座的二人行禮。
“原來是校宗府家的孟小姐,許多年未見你爹娘,不知他們最近可好?”嚴(yán)政月威嚴(yán)如舊。
“多謝嚴(yán)堂主關(guān)心,家父家母身體還好,這次出來,家父特意叮囑,若有機會,必要來拜見嚴(yán)堂主。”
“嗯,那就好,我聽飛陽說,你這次來,是為了找人?”
“正是,晚輩乳娘的妹妹前幾日來番安城藥鋪抓藥,至今未歸,下落不明,所以晚輩特來尋人?!?p> “哦,這番安城雖大,但是我嚴(yán)月堂弟子遍及,相信找個人還是不難的。風(fēng)兒,你帶幾個弟子,陪孟小姐一同去找人。我會告知所有親傳弟子,讓他們告訴其他人多留意一些?!?p> “如此就多謝嚴(yán)堂主了?!?p> “哎哎爹,何必勞煩其他師兄弟,他們每天練功已經(jīng)夠累的了,反正我和小丫頭也和孟小姐相熟,不如還是讓我們一起陪孟小姐同去吧。”嚴(yán)飛陽回到嚴(yán)月堂以后,特意把孟從霜拉到嚴(yán)政月跟前,在外人面前,想必他爹也不會責(zé)罵他,這次提出要和她一起去找人,就是怕他爹事后找他麻煩。
“你……你剛回來又要往外跑?”嚴(yán)政月氣不打一處來。
“堂主,飛陽也不小了,在外面的這段日子武功大有進步,也沒有惹事,既然能出去多見見世面也好,何況風(fēng)兒和語兒都是穩(wěn)重之人,孟小姐更是名門出身,堂主該放下心才是?!倍l(wèi)總是替嚴(yán)飛陽說話。
嚴(yán)政月不置可否。
董衛(wèi)給嚴(yán)飛陽使了個眼色,嚴(yán)飛陽馬上意會:“多謝爹,多謝舅舅,那我們先退下了?!迸R走時,他給董衛(wèi)比了個大拇指。
嚴(yán)政月見幾人出了門,嘆了口氣:“校宗府一向不愛理會其他幫派,這次卻讓他家女兒前來拜見,恐怕沒那么簡單?!?p> “姐夫的意思是?”董衛(wèi)問。
-
的確,當(dāng)日在校宗府,孟信見過嚴(yán)飛陽一行人之后與苗冬琴商議。
“王爺之前提過想讓嚴(yán)月堂歸其麾下,只是嚴(yán)政月那個老頑固一直不肯點頭,此次機緣巧合他兒子竟住在我們府上,倒是可以想想別的辦法?!?p> “老爺有什么辦法?”苗冬琴問。
“霜兒的親事一直沒有著落,嚴(yán)飛陽雖然吊兒郎當(dāng)不修邊幅,到底也是嚴(yán)月堂的少堂主,若是他們二人能夠結(jié)親,那嚴(yán)飛陽就是我校宗府的女婿,到時再去游說,想必事半功倍。只是,此事關(guān)系到霜兒的終身幸福,還得問過你這個當(dāng)娘的才算數(shù)?!?p> “老爺這些年一直為校宗府盡心盡力,好不容易才得到王爺?shù)那嗖A,嚴(yán)月堂雖不如我們校宗府,到底也算是江湖上的大派,將來,那嚴(yán)飛陽也勢必會繼承嚴(yán)月堂,倒也不算是委屈了霜兒,只是,霜兒一向心氣高,若是她自己不肯,我也很難勸說?!?p> “這個好辦,李蘭不是前些日子給你來信了嗎,明日讓霜兒與嚴(yán)飛陽一同上路,去看看她,順便拜訪拜訪嚴(yán)政月,其他的事,我自然會安排好。來人,讓大小姐來見我?!泵闲怕冻鲆粋€深不可測的笑。
-
番安城這邊,嚴(yán)飛陽一行四人去了胡大娘所說的藥鋪,但是藥鋪老板說那日上午突下暴雨,來買藥的人極少且都是男人,堅稱未見過李雪,對面的裁縫鋪亦可作證。于是他們又去了其他的藥鋪查問,卻一無所獲。
“胡大娘說,她與雪姨是在城門口的告示板前走散的,說是番安城的大布商家的女兒有喜,曹老板高興,要開倉放糧,很多人都在看告示,大家都打著傘穿著蓑衣笠帽,擁擠不堪,胡大娘被擠在中間,一轉(zhuǎn)頭,雪姨就不見了?!泵蠌乃獜睦钐m那離開以后,特意去了趟胡大娘家打聽情況。
“這就奇怪了,本就是為了她姐姐的腿來抓藥的,咱們問遍了所有的藥鋪,都說沒見過她,難道她是來逛街的?”嚴(yán)飛陽抱臂納悶道。
“既然藥鋪找不到人,那不如我們?nèi)メt(yī)館問一問?說不定,雪姨想去問一問大夫,就直接在醫(yī)館買了藥?!痹S風(fēng)提議。
“也好。走吧!”孟從霜贊同。
幾人正準(zhǔn)備一個一個醫(yī)館的尋起,走到一個巷子口,突然聽到里面有人喊“死人啦!死人啦!”四人互相看了一眼,急忙跑進去。
“老奶奶,怎么了?”許風(fēng)見一位老婦人癱坐在地上。
“死人啦,那,有死人。”
唐語晴將老人扶起來:“老奶奶,不要怕,您慢慢說?!?p> “我,我來給我孫子買糖人,路過這里,看見那有個壞了一點的蓑衣,想著撿回去還能用,誰知道,我一掀開,就看見……”老人被嚇的瑟瑟發(fā)抖。
“奶奶,一會我們會報官的,您先回家休息吧。”唐語晴安撫老人說。
老人點點頭,邁著蹣跚的步子離開了。嚴(yán)飛陽在旁邊撿了一根棍子,將蓑衣掀開,幾人望過去。
“雪姨???”孟從霜驚叫出聲。
幾人表情錯愕。
“這就是你要找的雪姨?”嚴(yán)飛陽問。
“雪姨,雪姨?”孟從霜蹲下身把李雪抱在懷里。
唐語晴上前查看,發(fā)現(xiàn)李雪嘴唇暗紫,頸部有橫切狀傷口,傷口潰爛,形似蓮花。“蓮花燦!”她不禁叫出聲。
“什么?蓮花燦?又是沈家堡?”孟從霜放下李雪,雙拳緊握。
“對這么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下此狠手,這沈家堡的人都是瘋了嗎?”雖然知道沈家堡平日的行徑,但是看見暴斃的李雪,嚴(yán)飛陽也很難相信。
“會不會是有人有意挑起幫派爭斗,假裝是沈家堡的人行兇呢?”唐語晴質(zhì)疑道。
“應(yīng)該不會。看傷口,確實是狼牙鏢所傷,狼牙鏢易得,但是劇毒蓮花燦卻只有沈家堡的人懂得煉制,所以能用蓮花燦害人的,只有沈家堡?!痹S風(fēng)說。
“可是這沈家堡的人來番安城做什么?”唐語晴又問。
“當(dāng)然是監(jiān)視我們嚴(yán)月堂咯。”嚴(yán)飛陽回答。
“如今沈家堡到處橫行,就算是青安城,我也見過他們的人霸凌街巷,雪姨平時為人和善,從不與人起爭執(zhí),竟也遭到他們的毒手?!泵蠌乃а狼旋X。
“哎呀,說這么多也沒用,人都死了,還是先安葬了吧。至于報不報官,那就看她姐姐的意思了?!眹?yán)飛陽提議。
孟從霜輕嘆一口氣,短短幾日就陰陽相隔不說,還是被人所害,蘭姨定會傷心欲絕。
-
安葬好李雪,幾人回到了李蘭的住處。
“小雪啊!你怎么就拋下姐姐不管了!你讓我一個人可怎么活啊嗚嗚嗚……”李蘭捧著她妹妹的衣服失聲痛哭。
“蘭姨,您別太難過了,自己的身子要緊啊。”唐語晴勸道。
“蘭姨,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出殺害雪姨的兇手,讓他償命?!泵蠌乃诉旁谧雷由系膭?。
李蘭淚眼摩挲的搖著頭,“小雪這么善良的人,從不與人結(jié)怨,到底是什么人這么狠心殺害了你?!?p> “哼,沈家堡心狠手辣那可是出了名的,就算無冤無仇,只要他們看不順眼,就照樣會致對方于死地。”嚴(yán)飛陽翹著二郎腿說。
“你說什么?沈……沈家堡?”李蘭聽到嚴(yán)飛陽提起沈家堡,突然發(fā)問。
“是啊?!?p> “害死小雪的,是沈家堡的人?”李蘭再次確認(rèn)。
“對啊?!?p> 李蘭得到答案,哭的更厲害了:“小雪??!你當(dāng)初為什么不聽我勸啊,我不讓你去,你偏要去,若是你能聽我的話,現(xiàn)在也不至于被人害死啊……”
幾人聽李蘭這么說面面相覷。
“蘭姨,這是什么意思?雪姨她去過哪?”孟從霜問。
李蘭哭了一會,漸漸平復(fù)了情緒緩緩說道:“小雪,曾經(jīng)為沈家堡的堡主夫人接生過?!?p> “什么?”“接生?”幾人聽了目瞪口呆。
“既是接生,那該是有恩于沈家堡啊,但是,我從未聽說過沈家堡堡主有子女啊?!泵蠌乃f。
“莫不是你妹妹手藝不行,害得嬰兒沒了命,沈天山一直記恨,所以才對她下毒手?”
聽嚴(yán)飛陽這么說,唐語晴瞪了他一眼。
李蘭搖搖頭:“你們有所不知,孩子是生下來了,也很健康,只是,那不是沈堡主的孩子?!?p> “不是沈天山的孩子?他被戴綠帽子了?”
“具體我也不清楚,只聽說那是個男孩,是堡主夫人與她師弟茍且所生,但是沈堡主并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當(dāng)時堡主夫人給了小雪一些錢,讓她守口如瓶,至于孩子后來怎么樣了,我也不知道?!?p> “你胡說!”唐語晴騰地一下站起身:“師父不是那樣的人!”
孟從霜被她嚇了一跳,她從未見過唐語晴這么激動:“妹子,你怎么了?”
唐語晴咬了咬嘴唇,轉(zhuǎn)身跑出門去。嚴(yán)飛陽見狀也跟了出去。
許風(fēng)解釋道:“蘭姨口中所說的堡主夫人的師弟,正是唐姑娘的師父。”他大概向二人講述了一下唐語晴的身世和來到嚴(yán)月堂的過程。
-
唐語晴蹲在院外,眼睛有淚光閃爍。
嚴(yán)飛陽悄悄走到她身旁,蹲在旁邊看了看她:“小丫頭,爺給你講個笑話?”見唐語晴沒答話,自顧自的講起來:“咳咳,話說一秀才吃雞,剛要動手饕餮,突悲從中來,于是肅立餐案旁,痛致悼詞曰:‘雞有五德之才,難免一刀之災(zāi),暫吃吾肚之內(nèi),算作一副棺材,嗚呼呀~哀哉!’轉(zhuǎn)首對屋外喊,‘娘子,再搗瓣蒜來!’”
唐語晴噗嗤一聲笑了:“你這笑話一點也不好笑?!?p> “不好笑你還笑,”嚴(yán)飛陽一屁股坐在地上:“哎,那些個人說什么你不要理,你自己的師父當(dāng)然是你最了解?!?p> “我只是……只是覺得師父被平白污蔑,若真是像蘭姨所說,那為何我從來沒聽師父提起過?”
“所以說啊,那都是誹謗之言,聽聽就過去了?!?p> 唐語晴突然轉(zhuǎn)頭看著嚴(yán)飛陽,攢眉蹙額,長長的睫毛帶著淚珠,看了讓人心生憐憫,她抿了抿嘴小聲說:“謝謝你?!?p> 不只是因為她那可憐樣太過好看,還是她突如其來的感謝,嚴(yán)飛陽愣了一時片刻方才回過神:“哎呀,說什么謝啊這么見外?!?p> 唐語晴低頭笑了笑。
嚴(yán)飛陽眼睛打了個轉(zhuǎn),湊道唐語晴的耳邊,那距離,近到她能清楚的聽到他的呼吸聲,然后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要是真想謝我,就隨便給我弄點能長命百歲的藥丸。”
“啪”,唐語晴的掌按在嚴(yán)飛陽臉上,推遠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嚴(yán)飛陽笑笑,指著唐語晴說:“淘氣,真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