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山
昭歷五年三月初四。
燕國共有四座城市,權(quán)力中樞天州城,往東與金國交界處的經(jīng)濟(jì)中心舒城,往西便是城固池深的雍城,東面是隴中城。
雍州和隴中互為犄角,有著極為豐富的林木和礦產(chǎn)資源,同時隴中有著肥沃的紅土,燕國一半以上的人口住在此處,同時也是糧食的主要出產(chǎn)地。
雖然天州城是燕國首都,但是隴中城卻是擁有兵力最多的城市。
隴中城太守宇文朔五年前與皇帝的異母胞弟成王密謀發(fā)動叛亂,當(dāng)時其正任龍衛(wèi)軍正指揮使,親手將當(dāng)時的皇帝冷成殺死,隨后里應(yīng)外合打開城門引成王進(jìn)城,血洗城中一些大臣和氏族家眷千余口。(成王在冷成即帝位時改為歷王,叛亂成功后改回以往稱號成王)
成王冷仁稱帝后唯親是用,宇文朔憑此功勞封為陵王,領(lǐng)隴中太守,駐守此城。
人的起點(diǎn),格局,觀念在他墜地那一刻已經(jīng)注定,這便是命!
宇文朔近些年廣納江湖各路高手,秘密創(chuàng)立云湘山莊。
今日正是其獨(dú)子宇文明的二十歲成人禮,
按照約定,宇文明就此外出闖歷五年。
雖然宇文朔千萬個不情愿,不過既然應(yīng)允,也做不得悔。
宇文明有著非??∏蔚耐獗?,健壯欣長的身材,寫的一手好文,卻是翩翩佳公子,粉面書生。只不過,他的武功比他的文章更加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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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行,他還有另外一個目的,他要去舒城見識一下他那些師父口中常說的殺手公會。
在大道上行了幾日的宇文明,眉頭緊緊的扣在一起。
他眼中的世界不是腦中所想的詩情畫意,明明是空韻怡人的三月,卻出現(xiàn)與之并不相符的情景。
他沿途見過的人家,全都是面黃肌瘦的模樣,家中的男人的腰板已經(jīng)直不起來了。
他也吃到了他從沒嘗到過的東西,黃黃的栗米,在一對夫妻唯唯諾諾的神態(tài)中,他將手中的那碗栗米飯推給了瞪大雙眼望著他的幾個孩子。
他幾日間只見過一間小客棧,在春風(fēng)中搖曳,蕭瑟無比。
想想以往在云湘山莊,自己每一餐都有好幾種不同的菜肴和美酒,精致的房屋,好看的婢女......
但是這些確確實(shí)實(shí)是他見到的世界,只是和想象中千差萬別。
王子皇孫千重肴,百姓賤民萬骨狗。
這是前端時間他讀到的一篇毫無深意小詩中的兩句,為天下人皆知的腐儒江林所作,當(dāng)時他暗嘲許久,現(xiàn)在心中卻五味雜陳。
在漏風(fēng)薄裘的客床上,他難以入睡,并隱隱覺得情況也許比這首詩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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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繼續(xù)游蕩了幾日后,他遇到了好幾次剪徑賊,說是賊,卻和骨瘦如柴的賊民沒什么更大的差別,只不過手里多了幾把粗糙無比的鐵片而已。
宇文明心性豁朗,通達(dá)。隨手幾下掀翻賊人,騎馬便走。
只不過他的樣貌加上身下的白馬,一路上定是麻煩不斷。
過了些時日,宇文明過了一個小鎮(zhèn)走上通往舒城的一條小路,清風(fēng)拂過,幾枚柳葉鏢射了過來,被他一一用劍撥開,隨即勒住了馬。
五個穿著紅黑雙色武衫的人閃身而出,前后圍住了馬上的宇文明。
“你應(yīng)該就是宇文朔的兒子宇文明,對吧?!”
前方中間一人用著沙啞的口音開口向宇文明問著。
“你們又是何方神圣呢?”
宇文明淺笑著出口反問。
“你父親有一樣我們多年前遺失的東西,我們堂主想請公子前去做客,等令尊把東西交給我們,到時請便?!敝虚g那人并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回了這么一句,看起來并不想多說一句話。
“看來我不愿意是不行了,對吧?!?p> “把你的尸體帶回去也行,不怕你父親不乖乖就范。當(dāng)然,最好的方式是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通常先選最好的方式去完成任務(wù)?!?p> 宇文明突然從馬上一躍而起,快如疾風(fēng)掠著那人面前,連劈數(shù)劍。
說話那人似乎早有準(zhǔn)備,面對宇文明凌厲的攻擊,輕松避開。
后面兩人見此,出手將那匹白馬出掌打死,隨即合力圍攻宇文明。
宇文明雖然武功卓絕,卻無歷練之經(jīng)驗(yàn),出手皆被五人巧妙躲過,想突圍卻又被五人死死困住,脫身不得,氣力漸漸不支。
一劍悄無聲息劃過,快如驚雷,靜如止水!
宇文明右后方一人頭顱忽然掉在地上,身體隨之倒地,其余四人大驚,急退幾步。
眾人后方突然出現(xiàn)一個四十多歲的白衣男子,有著和宇文明一樣的俊俏面龐,只不過多了一捋飽經(jīng)滄桑的胡須。身穿一襲華麗的白衣,上面用金絲線繡著回旋圖案,右手上提著一柄鑲著金邊的長劍,拇指扣在劍柄上擠出兩寸露出寒芒的劍身。
宇文明得以脫身,看到白衣人,高興的喊了起來。
“大劍師!”
“諸位武藝稀疏,陣法微妙,想必是那墓武派的余孽殘枝。我知道你們想要什么,那是我送出手的東西,如果你們想要,讓你們稍微能上得了臺面的人來和我談。
如果諸位繼續(xù)堅持要帶走他,我也不得不繼續(xù)出手,只不過你們四人還用得了陣法嗎?”
四人聽完白衣人的話,帶著地上那具尸身,立即抽身離去。
宇文明望著離去的四人,向白衣人走了過來,
“大劍師,這些是什么人?他們向我父親要什么東西?”
白衣人運(yùn)起輕功,自顧自的向前離去,
“前面四十里外有一家客棧,天黑前趕到?!?p> 宇文明看著白衣人已經(jīng)消失的身影,郁悶的動身追了上去,在宇文明的心中,論起輕功和身法,大劍師是無人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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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應(yīng)該妄自菲薄,即使失去一切,也應(yīng)該保持一顆沉靜的心去面對是非,在人言可畏的狂潮中砥礪前行?!?p> 白昱的第一位師父兼養(yǎng)父每天都要給他說一些晦澀難懂的話語,只不過他當(dāng)時并不明白,現(xiàn)在卻深處其中痛苦的領(lǐng)悟著。
他在紅羅門養(yǎng)了兩個月,也一一見過了前來探望的眾人。只不過他們似乎對司徒宓更感興趣一些。
司徒宓只表明自己未婚妻的身份,對天相山以及西夏的事情守口如瓶,終日無微不至的照顧白昱,直到他能起身。
白昱也終于見到了自己的二師兄,一個消瘦的青年人,披著長發(fā)微微蓋住面頰,面如寒霜,話語也是陰晴不定。
楊景在白昱起身之后獨(dú)自前來,帶了一壺酒,一句話沒說,和他一杯接一杯的對飲,喝完起身在他肩上拍了拍,隨即離開。
楊奉卻是領(lǐng)著那個小郡主前來的,兩人似乎早已暗生情愫,白昱對楊奉并不熟悉,也沒深談,寒暄幾句作罷。
至于凌重,白昱到下山的那一刻也沒有再見過他。
下山之前,白昱倒是去看了下尚在調(diào)息中的蔣泰與秦明,兩人的話語突然變得支吾和含蓄,讓白昱心傷不已。
他的身體已經(jīng)到達(dá)九尺!身上開始生出細(xì)細(xì)的白色絨毛,這種變化讓白昱心驚不已,他對自己的身世越來越好奇,常常拿著那塊白色的熊頭吊墜呆立良久。
司徒宓望著這一幕也沒開口,她明白現(xiàn)在并不是告訴他的時候。
每隔幾天就要幫他刮去身上的白色絨毛,司徒宓心有所屬也不規(guī)避,兩人只是差了婚事。
按照冷煙的意思,白昱和司徒宓決定回歸天相山。
下山當(dāng)天,冷煙獨(dú)自喚出了司徒宓。
“你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對吧?”
面對冷煙的問話,司徒宓也沒回答,一臉平靜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冷煙找了個石階坐了下來,對著身旁拍了拍示意司徒宓。
司徒宓剛剛坐下,冷煙一把摟住她的脖頸,一臉狐疑的湊到了她的面前。
“他是你們西夏北域雪族的野人,對吧?!”
司徒宓高大的身軀被壓了下來,聽到她的話后驚疑的看向她。
“你怎會知道?”
冷煙微微笑著眼睛瞇了瞇,像極了一只狐貍,
“雖然我的紅羅門受盡欺辱,但是它能生存至今也是要靠實(shí)力的!”
司徒宓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如果門主有事,用紅蜂鳥喚我,必定前來!”
出了外殿,白昱看著冷煙,堅定而有力的說著。
冷煙聽完歪著頭,會心一笑,美艷極了!
“你還是先讓我在江湖上聽到你的名號吧,小子!”
白昱沒回答,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
“等等?!?p> 兩人沒走出幾步,冷煙忽然開口叫住了他們,扔了一個丑陋不堪的鐵牌子過來,被白昱接到手里。
“如果你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有機(jī)會去舒城的千機(jī)酒店,給老板娘看這塊牌子,提我的名字?!?p> 冷煙說完轉(zhuǎn)身進(jìn)了山門。
白昱又望了一眼那張鐵牌子,收入懷中,一把摟過司徒宓。
“宓,給我說說你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