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想著,過幾日就是鄉(xiāng)里趕集的日子,葛氏每次趕集都會背些果蔬去賣,青山村離那倒也近,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既然布家大郎沒說親,兩家也算般配,不如趁著趕集跟葛氏說一說。
到了趕集那日,顧氏正準(zhǔn)備出門呢,葛氏就帶著秋蘭來了。
顧氏道:“嫂子今天怎么來得這樣早?”
葛氏就道:“原是我那兒媳婦孝順,說是我也該享享福,自己背了菜早早就去賣了,我不就閑下來了?!?p> 顧氏心想,難不成葛氏是來問信兒的?這也太急了吧!將她們母女倆迎進(jìn)了堂屋,就取笑她道:“嬸子怕是為了侄女來的吧?”又道“侄女這樣好的人才,嬸子急什么?”
葛氏就道:“就不興我想來看看你么?”
顧氏就對她道:“哈哈哈,嫂子來看我,我自然是高興的,我原還想著今日去集市,好好同嫂子敘敘舊呢。”
葛氏就道:“快別打趣我了,有什么趣事也說給我聽聽。”
顧氏就道:“嫂子可知道我們村布家嗎,布家大郎名叫布承學(xué),今年十八歲,十歲時(shí)就去了鄉(xiāng)里的私塾讀書,我家二郎說這布承學(xué)也是識文斷字,滿腹才華,前幾日我去他家,見他眉宇端方,家里正想給他相看媳婦。布嬸子的意思,是求女方品性周正即可?!?p> 顧氏看了看秋蘭,又道:“侄女人品厚重,性子溫柔,模樣也好,不知嫂子覺得布承學(xué)如何?”
葛氏愣了愣,就道:“不知他性子如何?”
顧氏就道:“聽說他性子忠厚,十分孝順?!?p> 葛氏就道:“倒是個(gè)年輕俊才,不知可有功名?”
顧氏就道:“布大郎不過十八歲,還未考取功名?!毙睦镉行o語,十七八歲就有功名在身還未婚的,整個(gè)比蘇縣怕都沒有,即使有這樣的才俊,怕也看不上趙秋蘭,葛氏這要求也太不切實(shí)際了吧!
葛氏就道:“是我唐突了,功名豈是那么好考的!”卻也沒有再提布大郎的事,轉(zhuǎn)頭恭維起顧氏來。
顧氏心下不悅,這葛氏真是眼高于頂,她家田地再怎么多,也是個(gè)農(nóng)民,趙秋蘭雖然有幾分顏色,卻算不上美人,真不知她哪里來的勇氣。
葛氏不知道對趙氏說了什么,這幾日都帶著秋蘭住在田家,秦氏問婆婆:“葛氏這是看中了布承學(xué)嗎?”
顧氏道:“她眼光高著呢!”將事情細(xì)細(xì)說給秦氏聽,秦氏也覺得無語。
顧氏想著,葛氏既然看不中布承學(xué),以后怕也不會再來找她,正好落得個(gè)清凈。
又過了幾日,傍晚時(shí)分,葛氏帶著秋蘭又來了,顧氏心中不悅,面上卻不顯,道:“嫂子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葛氏就道:“這幾日我們娘兩幫著小姑子家補(bǔ)玉米苗呢,只見一塊地里缺了大半禾苗,怕是被老鼠吃了,一問才知道是妹子家的,特來告訴妹子一聲?!?p> 顧氏就笑:“多謝嫂子,今日二郎和他媳婦就去補(bǔ)苗了。”
葛氏見顧氏有些淡淡的,就道:“二郎是個(gè)好的,雖有功名在身卻還做農(nóng)活,你們家就是那書上說得耕讀之家了吧!”
顧氏心想,普通種田人家可不敢叫耕讀之家,這稱呼都是朝中清貴們用來自稱的,這葛氏又是奉承自己,又是夸贊范思勉,卻對兒媳婦和孫女視而不見,兒子和兒媳一起下地干活,她只說范思勉是個(gè)好的,難道秦氏就不好嗎?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笑了笑道:“寧姐兒如今漸漸大了,總得有個(gè)人就在家里帶她,思勉也是泥腿子出身,以前也是下地干活的?!?p> 葛氏就道:“姐兒長得可真好看,白白嫩嫩的?!?p> 范寧就對她咧嘴咯咯地笑。
葛氏就道:“誒喲喂,像聽得懂似的,姐兒可真聰明!”
顧氏就道:“不過就是個(gè)小丫頭片子,懂什么!”
顧氏本來是想謙虛一下,誰知道這話落在葛氏耳朵里就變了味,葛氏想顧氏果然是不喜歡孫女,不然怎么不為兒媳婦辯解兩句,不然怎么叫孫女小丫頭片子?遂道:“姐兒真么聰明伶俐,真可惜不是個(gè)男孩!”
見顧氏不說話,又道:“妹子也別憂心,我當(dāng)初第一胎就生了大妞,還可惜沒能生個(gè)兒子,結(jié)果后來足足生了三個(gè)兒子,為了娶媳婦掏空了家里的老底啊!可見這生兒生女啊,急不得!”葛氏是想借此激得顧氏對秦氏更加不滿。
顧氏何等聰明,一聽就知道不對味,接了她的話,道:“我們范家先祖歷代行醫(yī),卻人丁單薄,若有什么法子能多生幾個(gè)男孩就好了!難道真是命中注定我們家缺兒子嗎?”
葛氏就道:“也是每個(gè)人的運(yùn)道不同,這生不出兒子啊,本就是女人的問題,有些人可能體質(zhì)就好,容易生養(yǎng),像我,生了三個(gè)兒子兩個(gè)女兒,我家大妞才出嫁五年,也生了兩個(gè)兒子。我聽聞你那親家母也是有兩兒一女的,按理來說,你兒媳婦不該如此艱難才是?。 ?p> 顧氏想知道葛氏到底想干什么,就順著她的話說:“唉,誰知道呢,也是你家的女人體質(zhì)好,多子多福!”
葛氏就道:“我們家的女孩兒,來月事那幾天是堅(jiān)決不能碰冷水的,寒氣最是傷人,女孩家只有調(diào)養(yǎng)好了身體,才容易生養(yǎng),嫁為人妻,也好為夫家開枝散葉。”
“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小子有福氣娶到你家閨女!”顧氏笑道
葛氏就道:“可惜了,我與妹妹如此投緣,若是妹妹能再有一個(gè)兒子,說不定咱們兩家還能結(jié)親呢!”
得了,在這兒等著呢,顧氏明白了,范寧也明白了,這葛氏嘴上說著想求顧氏幫忙做媒,其實(shí)是想讓女兒嫁給范思勉吧?要不然怎么次次帶著女兒,說起婚事來也不避諱,說什么想找個(gè)有功名女婿,整個(gè)青山村有功名的,出了張朗,不就是范思勉,這是看范家三代單傳,范思勉又遲遲沒有兒子,想要見縫插針呢!
范寧覺得這葛氏也真夠惡心的!
顧氏聽了這話,直想破口大罵葛氏不要臉,但葛氏沒有明說,她也不能點(diǎn)破,一時(shí)不知該怎么接話。
范寧見祖母神情尷尬,靈機(jī)一動,扯著嗓子哭了起來,顧氏忙抱了她,就道:“姐兒可是餓了?祖母做面糊糊給你吃,不哭不哭??!”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葛氏見顧氏不再接話,心想這顧氏難道不愿?可她明明那么想要抱孫子,顧氏沒有拒絕,此事就還有希望。
等范寧吃上了面糊糊,葛氏就趁機(jī)告辭。
葛氏以為說不定哪天顧氏就想通了,只要顧氏想通,范思勉那里就不成問題,畢竟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自從那日過后,顧氏就不再單獨(dú)見她,每日早晚都背了范寧同秦氏一起下地干活,葛氏也不好再試探。
葛氏和顧氏搭不上話,可惹急了趙秋蘭,趙秋蘭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實(shí)際上和她娘一個(gè)樣,都是見縫插針的人,她道:“娘,咱們回去吧,不然表姑和父親該起疑了!”
“回去干嘛?你不想當(dāng)童生娘子啦?”
“那也要能當(dāng)才行啊,那老太婆不答應(yīng),留在這里不過是丟人現(xiàn)眼?!?p> “你能不能有點(diǎn)志氣,這十里八鄉(xiāng)的,有功名在身男子的就數(shù)范思勉最年輕,秦氏又生不出兒子,多好的機(jī)會啊,不能白白浪費(fèi)了。你想想,當(dāng)了童生娘子,地位可就不一樣了,在村里橫著走都沒人說你?!?p> “老太婆不答應(yīng)咱們還能怎么著?”趙秋蘭不服氣道
“我看顧氏心里也是不滿意秦氏的,若是范思勉要休了秦氏,這事保準(zhǔn)能成!”
“休,休妻?”趙秋蘭有些遲疑,被休的女子很可憐的。
“你若想要做童生娘子,那范思勉就得把秦氏休了,咱家的女兒只能做妻,不能做妾,秦氏可是你的擋路石?!?p> “那咱們要怎么做?”趙秋蘭問道
“你不是帶了件襦裙嗎?明日就換上,好好梳洗打扮,我們明日去廟里上香磕頭。”
“難不成去求菩薩保佑?”趙秋蘭覺得母親盡出餿主意。
“能不能聰明點(diǎn),明天就是十五,范思勉也該從學(xué)堂回來了,我問你,觀音廟從哪兒去?”葛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不就是順著村外的大路?……娘,你是想讓我去勾引他?不行,我不能這么做!”趙秋蘭叫起來
“死孩子能不能長點(diǎn)心,咋咋呼呼生怕別人聽不見是嗎?他回來要走大路,我們?nèi)ド舷阋沧叽舐?,碰到不是很正常的嗎?”葛氏忙捂了秋蘭的嘴巴,輕輕說道
葛氏摸了摸趙秋蘭的臉,道:“我們秋蘭長得這樣好,整個(gè)趙家屯沒有比你更鮮嫩的姑娘,咱們家有錢有糧,村里的后生都配不上你,秦氏二十多歲的人了,日日干農(nóng)活,又生過孩子,哪里比得上你。你說,若是范思勉看到你這張俏臉,能不喜歡嗎?”
趙秋蘭緊張地咽了咽唾沫,道:“可,可是男女授受不親,這種丑事若被發(fā)現(xiàn),那……”
“什么丑事,誰讓你和他私相授受了,男人都喜歡美人,你若能與他說上話,他見你性子溫柔,必定心生歡喜,你家中富裕,我們家的女人又善生養(yǎng),這不是最適合當(dāng)妻子的人嗎?若能讓他對你生出情誼,顧氏也能接受你,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