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晚飯后，夢隱纏著白隱川，非要他與晏溪一起守著她入睡。看著夢隱熟睡中還緊緊拽著白隱川衣袖的小手，晏溪心中一陣酸澀，女兒雖說不出，但心中一直很是艷羨安在的兒子小安魚，有爹爹常伴身邊。

　　白隱川看著晏溪和夢隱母女，心中充斥著溫情，他只覺得人生已經(jīng)圓滿了。

　　兩人從夢隱房中出來，白隱川才終于有了獨(dú)處的機(jī)會，他忍不住將晏溪緊緊抱住，“蜜兒，我......”

　　“世子，你弄疼我了?！标滔﹄[忍著對他的思念，平靜道。

　　白隱川松手，看著晏溪退出他的懷抱，眼中有了一絲害怕，“蜜兒，你怎么還喚我世子？你，你不要我嗎？”

　　晏溪倏而轉(zhuǎn)身，不敢看白隱川的雙眸，“你也看到了，我已有了意中人?！?p>　　白隱川的聲音驀然冷下來，“柳銘書，是嗎？”

　　晏溪深吸一口氣，道：“是！”

　　“蜜兒，你要嫁給他，讓夢隱叫別人爹爹嗎？”白隱川語氣中似壓抑著極大的怒火。

　　“不，夢隱姓白，她終是要跟你走的?！标滔闹袆⊥淳鸵可虾韲?，卻只能一次次咽下。

　　“你，看著我，再說一遍?！卑纂[川簡直不敢相信，晏溪竟會如此絕情。

　　晏溪哪里還有勇氣再說？她佯作發(fā)怒，急急拂袖而去。

　　她回到房中，淚水霎時(shí)決堤，怕被人聽到，她只能咬著衾被，無聲地啜泣。

　　這邊，白隱川氣急敗壞回到房中，突然想起安在今日的話語，“世子在南涯的點(diǎn)滴，晏溪都在暗暗關(guān)注，聰慧如她，只怕不愿與世子共赴這刀山火海吧？”

　　安在這分明是表明自身立場，他不愿晏溪去南涯面對那些部族。但晏溪不愿與自己回去，絕不是這個(gè)緣由。

　　至于柳銘書......

　　翌日，晏溪依舊如常在院中練劍。

　　她正肆意揮灑劍花，斜刺里一個(gè)人影閃出來，一道劍光映入她的雙眸。她以劍格擋，才看清來人是白隱川。

　　晏溪正要收劍，卻見白隱川退開兩步又迎上來，與她纏斗在一起。這是兩人第一次交手，她才發(fā)現(xiàn)平日里溫文爾雅的白隱川用劍時(shí)卻如此霸道，只見他身形敏捷，攻防之間游刃有余，手中長劍時(shí)而攻向晏溪無意中露出的破綻。

　　兩人斗了許久，晏溪漸漸覺得吃力，最終被白隱川抓住機(jī)會，以劍身輕拍在她的后背上。

　　晏溪看著白隱川眼中的得色，心中有氣，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若論劍術(shù)，她確實(shí)不敵。

　　“爹爹，娘親！”夢隱揉著眼睛被針婆婆抱出來，奶聲奶氣。

　　白隱川一見夢隱，寵溺地將她接入懷中，“夢隱起得好早，來，爹爹帶你吃飯?！?p>　　晏溪見一大一小丟下自己，揚(yáng)長而去，心中突然有些空空的。

　　早飯后，晏溪和葉雨薇動身去醫(yī)館，行至門口，她回頭見白隱川抱著夢隱在紙上畫著什么，父慈子愛的景象讓她眼底生出溫柔的暖意。

　　白隱川見晏溪出去，才轉(zhuǎn)頭對白風(fēng)道：“他怎么說？”

　　“他說見便見，誰怕誰?！?p>　　北盛城郊的一間幽靜的臨湖茶館，風(fēng)景獨(dú)好。

　　柳銘書定了雅間，專程派人將晏溪接來。

　　晏溪落座，“這般興師動眾，就為了請我喝一杯茶？”

　　柳銘書抿唇笑道：“溪兒，他來了，你也該給我個(gè)答復(fù)了?！?p>　　晏溪看著滿目期待的柳銘書，一時(shí)無語。

　　柳銘書繼續(xù)道：“若你愿意，此生我絕不負(fù)你，更會將夢隱當(dāng)做親生女兒一般疼愛。”

　　晏溪垂睫，淡淡笑道：“你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心中住著另一個(gè)人嗎？”

　　柳銘書聞言，轉(zhuǎn)眸看著窗外的湖光山色，眼底盡是絕望和不舍，“我真蠢，明知是這樣的結(jié)果，還要來自取其辱?！彼仡^，直視著晏溪道：“溪兒，我放棄了，不是因?yàn)槟憔芙^了我，也不是因?yàn)槲遗铝怂?，而是為了你和小夢隱能真正地幸福安樂?！?p>　　晏溪正欲開口，卻被他打斷，“不早了，快回去吧?！?p>　　晏溪不忍再看他含淚的雙眸，起身向外走去。

　　柳銘書看著她的背影，忽而起身高聲道：“溪兒，若有來生，我定比你早幾年出世，比所有人都先遇到你，不會讓你被人搶走！”

　　晏溪沒有回頭，卻破天荒地玩笑道：“那來生，我選夫君的時(shí)候，定要選個(gè)最老的了?！?p>　　窗外馬車漸行漸遠(yuǎn)，柳銘書幽幽道：“這一世，你贏了。”說罷，決然離去。

　　一墻之隔的雅間中，白隱川輕抿了一口茶，入口雖清苦，回甘卻濃郁。

　　夢隱的房間中，白隱川看著膩在一起的母女倆，對晏溪道：“兩日后，我便要回南涯了?！?p>　　晏溪一怔，雙手不自覺抱緊了夢隱小小的身子，“這么......快？”

　　“嗯，三年婚期將至，你既不愿與我成親，我只好另娶一位夫人，方不會失了湛王府的顏面。”白隱川平靜道。

　　但晏溪心中卻是巨浪翻騰，“原來，你早就有了更好的人選?！?p>　　“你隨我去飲一杯喜酒可好？正好認(rèn)識一下，我給夢隱找的母親?！?p>　　如此殘忍的話語，被白隱川淡然地說出來，更令晏溪心碎。

　　晏溪想拒絕，卻又擔(dān)心夢隱將來的后母不是良善之人，她確是要親眼看看才能放心。況且，她本來也打算回南涯默默守著父女兩人。

　　兩日后，晏溪簡單收拾細(xì)軟，便領(lǐng)著夢隱，隨白隱川動身去南涯。

　　一上馬車，晏溪便發(fā)現(xiàn)，車內(nèi)被做成了一張寬敞的床榻，寢具一應(yīng)俱全。床頭還有一排小柜，柜頂可做矮幾。這布置看著便很舒適。

　　白隱川解釋道：“我讓人改了臥廂，這樣夢隱一路上會舒服些?！?p>　　三人脫了鞋，便一起臥在廂內(nèi)，雖有夢隱在中間，可晏溪還是覺得有些曖昧之感，只好將偏頭看向窗外。

　　夢隱初時(shí)對一切都很新奇，在車廂內(nèi)竄上竄下，不一會兒便玩累了，歪在晏溪懷中睡著了。

　　晏溪將夢隱放下躺好，自己也有些困頓，便轉(zhuǎn)身背對著白隱川也睡了過去。

　　醒來時(shí)，便是午飯的時(shí)間。正到了前無村后無店的地界，于是三人便在車中吃些晏溪備下的吃食。

　　女兒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衣，這真是亙古不變之理。晏溪將一小塊百花蜜餅遞給夢隱，小丫頭轉(zhuǎn)手就給白隱川塞進(jìn)嘴里，喜得他直呼美味。

　　“你倒會借花獻(xiàn)佛！”晏溪白了夢隱一眼，無奈地又掰下一塊蜜餅遞給她。

　　夢隱大約是嫌接來遞去麻煩，直接拉起晏溪的手就送到白隱川的唇邊。

　　白隱川看著晏溪滿面的紅暈，似笑非笑地將餅咬住。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他的薄唇觸到晏溪的指尖。

　　晏溪觸電般地抽回手，又背過身去不理這父女倆。

　　白隱川似是歸心似箭，一路上少有停留，有時(shí)趕上夜路好走，甚至星夜兼程。這樣一來三人每日幾乎都待在車中，只在景色別致處，帶夢隱下車玩耍一會兒。

　　越往南行，天氣越是炎熱。半個(gè)多月后，南涯遙遙在望。一行人找了間客棧歇腳，準(zhǔn)備晚間涼爽時(shí)連夜趕路。

　　白隱川沐浴后，來到客棧院中散步。晏溪也帶著夢隱泡了澡，覺得神清氣爽。小夢隱不見爹爹，又央著晏溪去院中尋他。

　　兩人來到院中，晏溪一眼便看到白隱川玉樹臨風(fēng)的身影，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起兩人初見時(shí)的情景，她心中一痛，很快這個(gè)男子便要娶妻了，曾經(jīng)的守護(hù)和陪伴都將被封存進(jìn)那已逝的歲月中，徒留她獨(dú)自默默守護(hù)。

　　白風(fēng)去買了些冰鎮(zhèn)果酒來給白隱川和晏溪消暑，還給夢隱買了水果點(diǎn)心，幾人便又踏上行程。

　　果酒清甜適口，又冰涼解暑，晏溪晚飯時(shí)不免多飲了些，誰曾想后勁霸道，加上晏溪心中郁悶，更覺得頭暈?zāi)垦＃瑢綦[哄睡后，自己也翻身躺下，沉沉入夢了。

　　身邊傳來些悉索之聲，晏溪以為是夢隱翻身的聲音，便沒有理會。

　　她忽地驚醒，轉(zhuǎn)頭便對上白隱川如夜般漆黑的雙眸。

　　晏溪見他挨著自己，夢隱不知何時(shí)被他移到一邊去睡了，“世子，你做什么！”她低聲斥道，就要起身。

　　腰間被白隱川雙臂禁錮，耳邊傳來他低啞的聲音，“蜜兒，明日到了南涯，我便再也不能碰你了?！?p>　　晏溪心中鼓擂鹿撞，淚水不爭氣涌出，口中卻強(qiáng)硬道：“你都要娶別人了，做什么來招惹我！”

　　白隱川將她扳過來面對自己，看著她眼中的淚水，“你若肯嫁我，我怎會娶別人？”說罷，他一低頭，雙唇貼上她的額頭。

　　耳邊突然傳來白隱川的輕笑，“蜜兒，你果然是我神營中最出色的巳蛇神使。”

　　晏溪聞言，惱羞成怒，作勢推開白隱川，“爹爹，娘親......”夢隱揉著小眼睛，稚嫩的聲音生生打斷了白隱川和晏溪的溫存。兩人慌忙分開，整理好凌亂的衣衫和發(fā)絲。

　　白隱川轉(zhuǎn)身摟著一臉疑惑的夢隱，哄道：“夢隱乖，快些睡吧?！?p>　　夢隱見娘親沒有挨著自己，登時(shí)不樂意了，哼哼唧唧向晏溪伸著小手。白隱川只得將夢隱放回兩人中間，夢隱才心滿意足地偎著晏溪又睡下了。

　　白隱川看著晏溪摩挲著夢隱柔軟的頭發(fā)，眼中盡是寵溺之色，故作無奈道：“真不知到了南涯，見不到你，她要如何入睡？”說罷，便躺下來，佯作入眠，徒留晏溪看著父女倆的睡顏暗自淚垂。

　　翌日晌午，馬車駛?cè)肽涎某牵瑓s未進(jìn)湛王府，而是過城而去，徑直去了深山中的神營。

　　“我們來這里做什么？”晏溪詫異問道。

　　白隱川將一件深藍(lán)色的兜帽披風(fēng)遞給她，“去辦一件要事?！?p>　　兩人全副武裝進(jìn)了神營高塔，白隱川帶她到了一件密室，進(jìn)門便見大掌事坐在密室內(nèi)。

　　“見過世子，晏小姐別來無恙！”大掌事仍是強(qiáng)健硬朗，一臉慈祥笑意。

　　“大掌事，開始吧?！卑纂[川吩咐道，他將晏溪帶到大掌事面前，為她拉起左臂上的衣袖。

　　在晏溪驚異的目光下，大掌事用一種不知名的藥物，將晏溪臂上的圖騰清洗掉，又重新為她刺上了屬于神王的圓形圖騰！

　　“世子，這是何意？”晏溪起身問道，有些惱他不與自己事先說明。

　　白隱川將一顆紅色的藥丸喂給她，笑道：“自今日起，你我同為神王，如此一來，以你的身份，皇上才不會對神營存在顧慮。再者，我大婚之日，需要你幫個(g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