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認識對面。就是他之前打傷了小和尚，擄走了自己。雖然不明白他上次為什么擄走自己，又為什么啥都沒干，但柳尋知道他是龍源的人。這點從他在臨安做的事可以看出，它們大抵都利于龍源。
“我們又見面了?！彼{衣悠悠的說。
柳尋根本沒聽這話，扭頭就跑。
對方是龍源的人，此時又如此巧合的出現(xiàn)在這里，出現(xiàn)在一個準備去刺殺龍源的人面前。
柳尋想來想去，只想到一種可能：計劃已經暴露。
此時不跑，等著被對面拿下嗎？
柳尋邊跑邊思考，是不是該喊救命了？理論上，影鞘還沒有走遠，現(xiàn)在叫他說不定自己還有救。
畢竟?jié)撊胗媱澥×?，保命才是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他靠自己很難從對面的手里逃脫，只好叫“救命”了，相信影鞘不會責怪自己。正所謂“留得青山在”，活著才能做事，死了可就什么都沒了。
不過很可惜，藍凈并沒有給柳尋這個機會。只見他嘆了一口氣，右手從柳尋眼前拂過，就讓柳尋的意識陷入了黑暗。
柳尋討厭這種什么都做不了、受制于人的感覺，這種感覺他最近已經感受的夠多了。
黑暗稍縱即逝，光明隨之而來，映入他眼簾的是白椅、藍天和如鏡的海面。
他們上次的“交流”也在這里。
“很抱歉把你拉到這里。但為了我們能好好聊一聊，只好委屈你一下?！边€是藍凈先開口說話，說完低下頭撓了撓后腦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柳尋有些摸不準藍凈的用意，對方的局促就像真的一樣。
看到柳尋很疑惑，藍凈連忙解釋道：“自從唐皇陳兵東海之邊，這里的氣氛就異常緊張。海外是你們皇帝的軍隊和修道高人，海內則是我父親的海仆和血裔。雙方劍拔弩張，離爆發(fā)只差一點火星。
“你一見我就跑，嘴里又像是要喊救命的樣子。我怕這動靜驚到他們，讓他們把目光投向這里，那我想做的事可就麻煩了。所以我出此下策，把你拉進這幻境中來。
“幻境亦如夢，是獨立于現(xiàn)實之外的另一片空間。”他突然露出沉醉的表情，盯著柳尋說：“你懂得的——”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夢與現(xiàn)實的不同?！?p> 柳尋知道藍凈在說什么，但藍凈的態(tài)度讓他很不舒服。
我們攏共只見過兩面，你憑什么認為我懂？你又了解我的什么？
在這一瞬間，他有些明白初見面時，影鞘的憤怒來自何處：我都不敢說了解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你卻敢大言不慚地說‘我需要你’，你是哪根蔥？
你越界了。
那時的他和此時的藍凈都是。
但兩年的半的特訓讓他強行忍住了這種不悅，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話語中的關鍵——他有事要做，而且這事很有可能需要他。
于是他避開了問題，順著藍凈的話問了下去：“龍源有什么事還需要你親自做？”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回答。
畢竟他在用問題回答問題，但他這個臨時起意的問題中有很多陷阱，藍凈的回答很難去避開提及“他和龍源的關系”、“龍源最近有沒有事要做”、“他自己要做什么事”。
而且他用“親自”兩個字抬高了對面的地位，拉近了和藍凈的距離，同時也完成了試探。總之，柳尋對自己的反應挺滿意的。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這超出了柳尋的預料，他沒有想到藍凈會選擇沉默，什么都不說。
不過很快藍凈就打破了這份寂靜，他從自己安詳?shù)某磷碇星逍蚜诉^來。
“不是龍源的事。”這是藍凈沉默后的第一句話。
但他隨后又搖頭：“也算是他的事?！?p> 然后肯定道：“同時也是我的事?！?p> 最后說出了那句讓柳尋十分震驚的話，一句柳尋自己也日思夜想的話。
“我要殺了龍源?！彼{凈像這樣說道。
??？
柳尋一時間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應該是“龍源要殺了我”嗎？他是這樣說的吧？怎么可能是要殺龍源呢？
不對不對，他肯定是說要殺我！
柳尋反問道：“誰要殺我？”
藍凈頭回對自己的九州語水平感到了困惑，他覺得自己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但對面還是不理解。他不明白自己哪里說得不夠清楚，不過在回想了他倆之間的交流后，他釋然了。
柳尋一向如此。
因此他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我要殺了龍源?！?p> 柳尋從未想過他會對殺龍源這件事，問出那三個字。因為他總會想到兢兢業(yè)業(yè)卻抱憾而死的陳二狗，以及一夜長大的小伙計，慨然赴死的國師張玄，以及臨安城內一千七百二十一戶縞素。
這件事本無需理由。
殺人者償命。
從古至今，世上最古老的道理。
所以他問：“為什么？”
只他不明白，這個參與了臨安城屠殺的幫兇，為什么要殺了主謀？
分贓不均。他們不是無功而返嗎？
意見不合。早干嘛去了？
良心發(fā)現(xiàn)。能別扯淡嗎？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清楚對面為什么要殺龍源，這摸不著頭腦的感覺快要把他逼瘋了，這還不如殺了他呢。
本來逃跑沒逃掉就已經很丟人了，現(xiàn)在腦子不夠用就更丟人了。
他氣得渾身發(fā)抖，捂著眼睛笑著說：“你最好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然我們還是打一架吧。
“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
“這樣解決問題比較迅速?！?p> 藍凈苦笑，柳尋的反應終于在他的預想之中了。之前柳尋一點都不激動的反應才讓他感到奇怪，他參與了臨安城血案，柳尋就是見面直接動手都算他火氣小的，相比之下復讀這反應簡直平淡得不像話。
這也是他為什么非要把柳尋拉到幻境中來的原因。
出于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只有在這里他才有把握在不傷其根本的情況下，讓柳尋能聽完自己的解釋。
從這個角度上看，他的計劃還挺順利的。
“因為我父親他……哦，不對，龍源他殺了我的父親，準確來說是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