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jīng)發(fā)黑了,教舍前的小廣場籠罩在一片微光之中。張振安與黃晟杰在廣場邊上斗五子棋。兩人棋逢對手,已經(jīng)酣戰(zhàn)數(shù)局,結(jié)果打成了平分秋色。兩人都不大服氣,至于形于辭色,于是約定一局定勝負。新局開始后,棋手們都非常謹慎,不約而同地選擇以守為主。一番交鋒下來,棋局竟是拘隘了,不得不闊張一次棋盤。張振安首先改變策略,尋求主動出擊。在一連番攻勢下,對手被逼得疲于招架。眼看兩步后可定輸贏,他不由得喜上眉梢。黃晟杰卻突然丟下手上小枝條,表示不玩了。張振安堅不同意,要求對方認輸,或者了完殘局。在拉扯間,棋枰不幸被踩爛了。
葉華強從昏暗中走過來,“你兩人別跟吃肉的呢!天都要黑透得了,不行我們走家啵!”
“是的呢!”黃晟杰樂得像個得勢小人,屁顛屁顛地跟在葉華強身后,一起跑走了。
張振安怒火燒心,卻也無可奈何。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孤身一人,忙將手中小石塊投向小廣場深處投扔,跟上同伴們的腳步。
夜幕初降,寒意卻已峭深。整個校園空蕩得像個末日世界,四下里不見一絲光亮、一個人影。成排的校舍無聲無息,在曛色中巋然而立,仿佛一只只蓄勢待撲的巨大怪物。小樹林黑黝黝的一大片,突逼在眼前,似有千奇百怪隱匿其間,隨時都會伸出細長而猙獰的利爪,擭住弱小可憐的晚歸者。
“我們快走吧!”張振安催促道。
葉華強好像看透了朋友的心思,故意擋住去路,大談恐怖的校園傳說。然后,他突然跳上自行車,率先蹬車離開。三人爭鬧著離開狹窄走道,轉(zhuǎn)入校園主干道。北面有細碎光芒穿過小花圃的花花草草,冷冷地透射過來。那是畢業(yè)班晚自習的燈火。校門口小賣部還開著門,白色燈光照暈了門前的一塊區(qū)域。男生們不愿給王老師攔下,于是加快了車速。幸好,并沒有生出什么波折。
校門口與石子大路還有一段距離,大概有七八十米遠,由一條碎石走道相連。此時,走道上卻有個行人。這人是個女生,個子很高,頭裹毛巾,推著自行車。她察覺到有人靠近,貼向路側(cè),止步站定,扭身望了一眼。男生們認出這人正是趙茵茵,白天嚇到眾男生的那位。張振安提醒該女生好像有麻煩了,卻換來了同伴們的嘲笑。一行人快速越過女生,接近連接石子路的陡坡。葉華強猛地剎車停下來,一邊回望一邊壞笑。
黃晟杰看出了朋友的心思,“自個眉毛都燒沒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葉華強樂呵呵地推了朋友一把,“人家不是幫我們撲火的嘛。”
“幫我們?nèi)硕嗄?,關(guān)鍵有什么用,不還燒光光的?”
葉華強丟下自行車,已然下定了決心,“急吼吼家去就什么,早些個挨捶啵?”
男生們說話的時候,女生已經(jīng)接近路口。她避至走道另一側(cè),埋頭越眾欲去。葉華強出聲呼喚,沒獲理睬,逼上前去,橫車堵住女生的去路。趙茵茵避突數(shù)次,沒有成功。張振安擔憂朋友好心辦壞事,提醒好好說話。黃晟杰則催促離開。葉華強卻越發(fā)痞里痞氣,伸手去抓女生的車把。不曾料想,女生突然發(fā)力,強行沖車,只聽得“咣當”一聲,將堵路男生連人帶車撞倒在地。葉華強跳躍起身,奔前幾步,抓住女生車后座,近身擠靠她。趙茵茵被迫閃避,一下子失去了自行車。她這時已被嚇到了,矜態(tài)全無,聲帶哭腔,要求還車。葉華強威脅要將這二八大扛扔大溝里去,示意張振安帶上女生,攙上壞車,與黃晟杰先行離去。
向西里許外有個十字路口,集中分布幾家小店鋪,包括百貨店、酒肆、制衣鋪和糧油行等等。修車鋪是路口最東側(cè)的鋪子。學生們常在這里修車,修車師傅是個手藝不錯的干瘦老頭兒。張振安遠遠看到路口處燈光闌珊,而修車鋪那間磚瓦房昏暗無光,暗料事或不諧。果然,修車鋪已是關(guān)了門,先到的男生們都守在路邊。葉華強使力推動緊閉的插板條門,還使力踢上了兩腳。趙茵茵指向南去的道路,表示自己推兩步就到家了。
葉華強卻沒有交付車輛的意思,還嚇唬女生:“天黑得以后,什么東西就都出來了?!?p> 黃晟杰厭惡得直翻白眼,“你好好嚇她就什么?”
葉華強笑嘻嘻地說起了一個故事?!拔壹夷沁呌袀€小孩子,他爸爸帶他上親戚家出禮。他爸爸好呢,晚上也不家去,跑人家看麻將,叫他登親戚家睡覺。小孩子半夜爬起來,非要家去,人家不讓,他就偷偷跑,以為不遠嘛。人不就沒得了?第二天他家找啊找啊,急死得了,多晚找到的?就登溝里找到一只小鞋子?!?p> 張振安揶揄說:“你說那個小孩子就是你啵。”
葉華強自己都快繃不住了,“安哥你要不相信,你問問胖子?!?p> 黃晟杰一臉不快,嘟囔說:“你們不走我先走了?!?p> 葉華強一把勾住朋友的脖子,“你現(xiàn)在家去正好,你媽才吃過飯,手上有勁,剋人才爽呢!”
仿佛只是眨眼間,暮氣殘盡,夜色已濃。弦月高高懸掛,將清瑩輝光遍撒大地,遠近景物大略可辨。南下道路是一條較為狹窄的土路。右側(cè)并行一條水渠,較為寬闊,坡坂陡平,渠中尚余殘水,兩岸凝結(jié)薄冰,如兩帶素練向幽晦的遠方延伸。渠外壟埂分明,田地井然,盡頭處燈火點點,正坐落一帶大村莊。道路另一側(cè)緊貼干涸的引水溝,溝沿長成一排頗有年頭的柳樹,樹干姿態(tài)猙獰,向外延展的是一片廣闊的田野,極遠處隱有光火,那里已屬集鎮(zhèn)的范圍。隊伍駛下一道緩坡,穿過一座兩道石板鋪就的小橋,路面至此稍稍寬綽一些。突然,遠處傳來了若有若無的汽笛聲。張振安曾隨朋友下渡口玩耍,卻從未乘過渡船,內(nèi)心常懷好奇。他向車后女生詢話,言辭間包含傾羨之情。女生干巴巴地應(yīng)付了一句,看起來是不情愿的。他冷落了心腸,便識趣不再挑話了。不曾想,過了片刻,趙茵茵主動開了口。她分享了期末考試的第一手情報。從該女生口中得知,張振安得到年級第二名的好成績,而第一名也未旁落,正是后座這位女生。
前面的黃晟杰放慢了車速,臉上腆著笑,“我考多少名???”
“你叫什么?”趙茵茵并不知道這男生姓甚名誰,待他報出名字,也只能確定他不在年級前二十名內(nèi)。
葉華強樂得直拍手,“胖子你就是個屁,小人物一個,人杰個渣渣!”
他的朋友很不服氣,“她認不得我,她認得你???”
葉華強說:“哥都帥出地球了,她肯定認得??!”
“不認得怎么說?”
趙茵茵說:“我認得他?!鄙ひ粑⑽㈩澏丁?p> 葉華強哈哈大笑,“你怎認得我的?”
“我看見你跟我們班一個男生打仗的,”女生的聲音一下子輕快多了。
“什么時候,我怎不曉得有這事的?”
“開學時候,就登花壇邊上,你衣裳好像都拽撕得了?!?p> 葉華強恍然有所悟,“我想起來了,那個胡饕子?!?p> 趙茵茵手指西側(cè)村莊,“他家好像就住那邊?!?p> 葉華強直點頭,“這個我曉得,還上他家玩過的,現(xiàn)在孬得嘍!”
隊伍穿進一個小村莊,再拐過前方丁字路口。趙茵茵提醒眾人,渡口快要到了。沿著向東小道騎行大概百米遠,眼前出現(xiàn)一條僅供單車勉強通行的狹窄小徑。小徑兩旁長滿過人高的濃密雜草,莖葉隨風蕩漾,沙沙作響,如吟如泣,一眼看過去,影影綽綽,似有什么怪物隱匿其間。張振安剎車停在路口,不敢進去。趙茵茵看出了男生的顧慮,表示自己晚上經(jīng)過時也會害怕。張振安不愿承認,聲稱自己只怕掉溝里去而已。前面的同伴早已進去,身形一閃一閃的,就快要看不見了。他只得硬起頭皮,鉆入小徑。小徑不禁異常狹窄,還有些坑洼不平。他死死穩(wěn)住車頭,對準著月光撲在東側(cè)草莖上的那條線,雙手偶爾觸碰彎伸的細長草葉,瘙癢難忍,也不敢去抓撓一下。行到中間某處,似是墊到什么東西,車身猛地抖動一下,人車失去控制,徑向草叢側(cè)倒下去。幽暗中似有一股神秘力量,將他往草叢的深處吸拽。他嚇得魂飛魄散,全無主張,眼見連人帶車即將偃倒在草叢中,卻被一股大力生生地拉拽回來。他驚魂稍定,意識到這是女生的幫助。而她看起來也受了傷,正在搓揉腳踝。張振安心中滿是忐忑,低聲下氣地道了歉。兩人一致決定步行,于是男生推車在前,女生跟在后面。在這個過程中,兩人交流了幾句閑話。他們談到了幾個家住河南的學生,其中一個與張振安還是同班同學。不知不覺間,眼前突然一空,已是離開這處狹隘地面。兩個同伴停車在石板通道后等候。
葉華強取笑說:“我準備拿釘耙撈人去呢!”拍打車后座,邀請女生坐他的車。
趙茵茵聽了直搖頭,并告訴男生:“前面就到了?!?p> 眾人沿著羊腸小道,繞過兩座逼仄的小土坡,再騎行大概數(shù)十米遠,眼前豁然開朗,一帶寬廣河面出現(xiàn)在高坡下,濕暖泥腥的氣息撲面而來。放眼望去,月亮高掛夜空,如一彎玉鉤,晶瑩剔透,明凈可愛,瓊光遍灑;便在這蒼穹滿覆之下,大地顯出靜緩而溫柔的味道,對岸村莊燈火明滅,放佛已與滿天繁星融為一體;大河是最具光彩的,河面上水色漫散,一望無盡,稍遠處一帶銀輝碎撒,晶瑩閃耀,似有千萬銀魚隨波踴躍,炫人心目。眾人齊站高坡上,面對大河夜景,不覺心神蕩漾,醺醺然如喝醉一般。就在這時,一串深沉而悠長的氣笛聲從東邊河道方向鳴響。人們注目看過去,只見彎曲的水道中間緩緩駛來一隊貨船,先是一只,接著是兩只、三只,這些貨船頭尾相連,至少得有七八艘,破浪而來,看起來像是游行的黑色巨蟒。
男生們簇擁女生與她的自行車降下高陡的“之”字形河坡。一只渡船正傍依在岸邊。擺渡的是個干瘦老頭子,嘴里叼著煙斗,老遠便問:“該個怎那么遲的?”其聲音嘹亮,中氣十足。
趙茵茵回應(yīng)道:“學校有事的,車鏈條也壞得了?!?p> 正說著話兒,船隊迫近渡口,帶著兇猛的氣勢擊水而過,激起一道又一道碩大的浪花。這些波浪相繼迫近,連續(xù)拍打河岸,發(fā)出“嘩嘩”的聲響。渡船隨浪起伏搖晃,像在舞蹈一般。老頭兒穩(wěn)穩(wěn)地立在船頭,吆喝男生們將自行車搬上渡船。
趙茵茵跳上船去,將往里面走,突然停下腳步,對男生們說:“謝謝你們了!”這話字正腔圓,是用普通話說的。
男生們不大好意思,爭搶著往回跑。爬上陡坡,向坡下望去,群船的最后一個船身剛好離開渡口航道。就在這時,河岸岔口方向傳來急促的鈴鐺聲,幾個騎車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小徑拐彎處。而渡船已在緩緩離開河岸。男生們疊聲大聲呼喊,聲音卻淹沒在貨船馬達的轟鳴聲中,沒有起到任何效果。葉華強急中生智,吹弄一聲響亮的口哨,渡船這才停了下來。
黃晟杰拒絕參與商量好的避難計劃,率先離隊而去。剩下兩人踏進葉家屋門的時候,電視里剛好響起《新聞聯(lián)播》開播的音樂聲。葉爸爸臉色不大好看,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回里屋去了。葉媽媽端來一只裝有烏黑塊狀物的海碗,敲在飯桌上,盛來兩碗棒面稀飯,再給每人分發(fā)一塊糖心烙餅。海碗里肉塊應(yīng)是兔肉,卻齁得要命,跟咸菜沒什么區(qū)別。張振安沒什么胃口,匆匆吃完晚飯,往水缸邊舀水喝。葉華強跟了出來。按事先計劃,客人應(yīng)先去找家長談上一談,他卻是猶豫不決。過了片刻,葉爸爸在里屋大聲呼喚兒子,不見回應(yīng),聲調(diào)轉(zhuǎn)厲。葉華強表示客人還在這邊。葉媽媽從鍋屋出來,指著兒子狠使眼色,又催促客人早點回家。張振安慌了神兒,不敢提請留宿事項,只得怏怏推車出門,一步數(shù)顧,看到朋友身影消失在堂屋門前,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央求葉媽媽不要打孩子。葉媽媽對此沒未作表態(tài),只交代客人盡快回家,不要在外逗留,便將院門給關(guān)上了。張振安站在那兒,滿心愴惻,不知如何是好。過了片刻,他聽到院內(nèi)傳來一聲尖叫,嚇得全身發(fā)抖,立刻逃離了葉家。
等到了家門口,媽媽正在院門前張望。他的心中十分煩惡。媽媽跟著兒子進門,絮語發(fā)問,聽得兒子報告行蹤,抱怨數(shù)句后,忽將話鋒一轉(zhuǎn),問兒子是不是在學校放火了。兒子慌急之下,不敢搭話。不過,母親很快在車簍里發(fā)現(xiàn)被燒殘的割草刀。兒子見無可隱瞞,只得聲明自己沒有參與放火。接著,他報告了期末考試的成績。媽媽怒色稍緩,鼓勵數(shù)語,告訴兒子哥哥回來了。張振安挪進爸媽房間。爸爸側(cè)躺床頭,似睡非睡。哥哥張振平坐著小板凳,正在剝花生。黑白電視里播放著一部古裝電視劇。張振安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大哥”,蹲在哥哥身側(cè),撥弄大盆里的花生。爸爸坐了起來,開口便問放火的事。兒子便將對媽媽說過的話再重復一遍,強調(diào)自己是無辜的。爸爸顯然不相信,因為鄭佳萍告訴他,兒子差點給學校房子都點著了。爸爸越來越氣,喝令兒子跪下來。兒子不敢違拗,跪在地上,拿乞求眼神打探哥哥。哥哥起身慰解父親。爸爸卻怒氣不解,抽出搭在床頭的皮帶,用力往兒子背上抽打。這下聲響不小,不過因有厚重棉衣作緩沖,實際上并不算疼。兒子又驚又怕,放聲大哭起來。哥哥忙拿身體遮擋父親,媽媽也趕進了屋。張振安見哥哥使眼色,忙跳站起來,逃回房間,跳縮床上,蒙住半個腦袋,伸張耳朵,傾聽對面的動靜。過了片刻,爸爸似乎消停了下來。接著,媽媽走進房間,懷里抱著棉被。張振安閉目假寐。媽媽推了推兒子,命令朝大床里面移動。張振安坐起身來,含淚向媽媽傾訴冤苦。媽媽心平氣和地告訴兒子說,你在學校就要好好念書,家里苦錢不容易,哥哥念書每年都要花不少錢。聽媽媽絮叨了好一陣子,兒子這才交代校方要求請家長以及賠款等相關(guān)事宜。
張振安喜歡老棉被壓在身上時踏實而暖和的感覺,當然也喜歡身下這張老舊而異常穩(wěn)固的大木床。大床是爺爺奶奶使用過的舊物,算起來少說也得有三十四年,卻一點兒毛病也沒有。有時候,他覺得大床像是一只大船,而老棉被便是護船的船篷。在黑暗無邊的夜里,大船兒飄蕩在大江大河上,外面暴雨如注,大浪滔天,船內(nèi)卻是溫暖如春、平靜安和。只要躲在里面,便沒什么需要擔心的。搖搖晃晃間,身體在不知不覺中升翔起來。他飛過村莊,越過田野,俯見形形色色的人物,包括羅列的教舍以及如螞蟻般大小的學生們,甚至每個人的表情都可以瞧得一清二楚。緊接著,整個人扶搖直上,凌入云霄,在一望無際的云海上,與蒼鷹共舞,與飛機一同翱翔。飛機窗戶里的光景非常模糊,不過人們似乎都在招手微笑呢。突然間,周遭幻出可怕的模樣,巨云翻滾,電閃雷鳴。整個人撞進烏云里,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了。他感到十分恐懼,想要回到大床上,裹緊自己的老棉被。正倉皇亂撞間,眼前出現(xiàn)一面黑色的巨大墻壁。這面墻壁異常高挺,直插云天,仰不可及。他疑懼觀望著,大墻卻緩緩傾壓下來??雌饋恚鋭菀咽遣豢勺钃?。他想要逃跑,卻怎么也挪不動腳步。眼看躲避不過,殃將及身,突然光耀炫目,像是有人拉開一道通向光明世界的厚重幕布。
他強忍刺眼的燈光,支起身子,伸手夠拿鬧鐘,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木床的另一頭。哥哥和衣倚靠在床頭,手里抱著書本,用普通話問他:“你抖什么,又做夢了?”
弟弟問道:“幾點了?”
哥哥看了看時間,“馬上十二點了。”
張振安看到桌上新摞幾本厚度大小不一的大書,爬過去隨手取一本,書面上畫著一個外國貴婦人裝束的女人。他認得這是本名著,央求哥哥:“這本借給我看看啵?”
哥哥說:“你如果可以看懂,你就拿去看吧!”又用方言催促說:“回去,回去,明個再看,別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