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一扇門,內有乾坤。
陸溱知隨著雪先生來到一個屋子內,那屋子說是屋子,其實不然。剛入門幾步,腳下就可以觸碰到水了。
這是一個池子,池中少紅多綠,排列甚有規(guī)律。
“你看懂了嗎?”說話的正是雪先生。
“嘎嵐棋局?!标戜谥獢Q眉,從口中吐出了四個字,心里沉重得不像話。
“你放心,不是那棋局?!毖┫壬π?,“能破解嘎嵐棋局的從古至今也唯有一人,而當今沒人。我要是有本事拿出那棋局的話,估計現(xiàn)在洞天學府都沒有學員了吧?!?p> “可排布的感覺,的確很像。”說起嘎嵐棋局,陸溱知不知覺地傷感。
“此有棋局,花與葉為子,水為盤。這便就是你的考核了,你是要選擇‘花’子還是‘葉’子?”
“花少葉多,看似‘花’子勝率小,‘葉’子勝率大,其實又不然。而我只要移動那朵花……”,陸溱知隨意指了指中心偏左側的一朵小花,“就可以將周圍的葉都失去留在此盤上的資格?!?p> 陸溱知微頓,似是想到了什么,才道:“所以……并不是說,多的一方就可以勝了,少的一方就敗了。”
就像現(xiàn)實生活中一樣,有些比試,又或是戰(zhàn)爭,并不是人多就可以獲勝的。
就像……
人族對邪族,一敗涂地。而失敗的原因嘛,也沒有什么好說的。究竟是人族太弱,還是太自私,反正啊結局已經(jīng)是那樣了。
而今這滕夏王朝繁榮的假象下,又有多少人在對那個“高位”虎視眈眈呢?
今時繁華,而昨日是地獄,明日的花也即將枯萎。
“‘花’子雖少,卻可以一抵十?!标戜谥硕ㄐ纳?,篤定道。
“所以你覺得用‘花’子會容易些嗎?”雪先生問。
“不是,無論是花是葉都不容易?!标戜谥獡u頭,“若是它們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的話,那花必然受到威脅,且不可小覷?!?p> “說得有道理,但是要做到那一步卻是極艱難的?!毖┫壬粗矍暗囊怀厮?,看似不經(jīng)意地問,“所以你是要選‘花’子,對嗎?”
“不,我選‘葉’子?!标戜谥謸u頭,輕輕軟軟的語氣中卻透露出堅定。
“你都知道了選‘花’子勝率會大很多,又為何要選‘葉’子呢?其他人都是看‘葉’子多才這么選,他們是一開始就選錯了?!毖┫壬抗馍铄洌麉s有些看不懂這當年的小女孩了,“可你,沒錯?!?p> “我不想要做太簡單的事情?!?p> 不待雪先生再說什么,陸溱知繼而笑道。
“我也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好,既然如此,那就‘葉’子吧?!?p> 雪先生在眼前輕輕一點,就出現(xiàn)了一片金色的葉片。
“拿好了,現(xiàn)在‘葉’子都會由你移動?!?p> 雪先生雙手交疊,放于胸前,隆重而端莊,像是在宣布著一件神圣的事情:“考核,開始了?!彼従弿埧?。
陸溱知接過那片葉子,冰涼,沒有任何的溫度。
看著這水上的棋局,陸溱知陷入了深思……
“不打擾你了,我先出去,等你什么時候贏了‘花’子,這門會自動打開的?!?p> “……”
陸溱知抬眸,看著某人遠去:所以,這是她不贏就不能出去的節(jié)奏嗎?
似是會意,雪先生只是點頭,不再多說什么,推門出去了。
既然‘葉’子為她所動,那‘花’子呢?
而她的對手又會是誰呢?
可在這個屋子里,除了她陸溱知,好像也沒有別人了吧。
也許,陸溱知該先根據(jù)現(xiàn)有狀況來移動‘葉’子的。
讓所有的‘葉’子都為了同一個目標啊……
花未動葉先動,一片葉先往左移,另一片葉往前移。隨著葉的移動,花也開始移動,就像是有針對性的一樣,正好將陸溱知剛剛要行的路給堵死了。
于是,她再移動一片葉,可是其他的花又動了,移到葉的旁邊。
如此,只要陸溱知移動葉,隨之的花啊就開始動,對每片葉都不偏不倚、一視同仁。
沒想到,這棋局里的“棋子”竟如此有靈性。那么葉呢,若不是她手中的金色葉片,那又該如何?
如何?
大抵就是永遠都維持著原樣吧。因為無人的時候,花與葉皆沒有動啊。
而且,雪先生說考核開始的時候,花也沒有動。由此看來,只是因為葉動了,花才動的啊。
而想要讓水上的花都失去存在的價值,陸溱知得……
不過,想要那么實施,前提是花不能堵死葉的路。
陸溱知眉微蹙,像是深思,像是發(fā)愣,短時間內一動未動。
或許,是陸溱知小看這棋局了,它看似簡單,實則不易。
可是,陸溱知會因選了葉而后悔嗎?自然是不會的,因為選花也不易啊。
葉動花動,同樣的,花動葉動,無論是誰來考核,又或是選了什么,那么花或葉的路,都將被另一方給堵死。
難的不是分析棋局,而是在這棋局中,花和葉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只要能行一步,就一步,那接下來就會容易多了。
手在半空中拂過,對應的葉也在移動,一段時間后,棋局上又是另一種情況。
葉的移動都是讓花與花之間失去“聯(lián)系”,繼而葉去占有花的位置,取而代之,可有些花實在是難纏得緊。
現(xiàn)在的情況對陸溱知不利,可她不像普通人那般。一般人,這時候就該滿頭大汗了,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棋局未解,反倒更難,來人只會更加緊張與不自信。
可陸溱知不是普通人,而今困難的局面讓她覺得有點兒……意思……
不合時宜的風不知道從哪里吹來,明明是在屋子內。然而這屋子沒有窗,只有門,而屋內卻亮堂得很。池水無波,像是死水,而花啊卻像是有水流那般,淌著流動。
陸溱知微踱步,眼微沉,似波光。
既然葉都為她所動,照理,花也是為她所動的。那么,通過移動葉,就可以知道花的移動方向及位置了。
睫毛顫動,她眸光中終是摻了些喜色。
有時候,不需要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需要的只是一切都為一個人所用。
你既已知世界,世界也會善待你,只要互相理解了,什么都好。
花對葉窮追猛打,而葉又何談不是呢?引敵先動,而且‘花’子數(shù)量少,那么需要的‘葉’子大約就是總數(shù)的十一。而剩下的葉紛紛圍圈,中間留空,花自然沒有辦法一下子進入其中,便只能被淘汰了。
屋內少女的嘴角終是有了弧度,外面南風蕩漾。
……
當門打開的時候,陸溱知才知她自己贏了。
外頭的光更讓人舒服。
“挺好,半個時辰,在盛京可以排第二了?!遍_門,雪先生就出現(xiàn)在陸溱知的眼前了。
“第二?”陸溱知隨口一問,“那誰是第一呀?”
“那人啊,說了你也不認識,他是妖族的薄錦衾?!?p> “姓?。俊标戜谥偷劂蹲?,她突然想到了萬惡淵的薄良衿。
原本,陸溱知一出來就是看到雪先生的,然后雪先生就領著她去下一個地方。只是如今再聽到有人姓薄后,她想起了薄良衿,她想知道那白骨又因誰而成。
“那他和妖族前任大長老薄長老是什么關系呢?”如果前面是隨口一問的話,那此時的陸溱知認真極了。
“血緣關系?!?p> “直系還是旁系?”
“你又問那么多干什么?有些事情自己去發(fā)現(xiàn)不是更有意思嗎?”
“可這不是你一句話的事情嗎?”陸溱知反問。
“可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雪先生停住不走。
陸溱知:“那也是猜的,我又怎知真假對錯。”
“是真的就不會假,是對的就不會錯?!毖┫壬f得好像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一樣。什么真假對錯啊,活活像他自己已經(jīng)老了五百歲的模樣。
“可我是猜的,雪先生,你該不會是在盛京待久了吧,說的話都不像是給人聽的?!?p> “陸小姐,怎么說我現(xiàn)在也算是你的先生了吧,莫要說先生的不好?!?p> “說話語氣不一樣了,行事作風也不一樣了?!标戜谥剖菗u頭,在感慨,“盛京可真是一個能改變人的地方啊。”
“白下也是一個能改變人……和神的地方。”
雪先生看上去是儒雅公子,不爭不搶,如天上謫仙,可他的心到底是裝了事情的??伤[藏得很好,又或者,他是來盛京久了,久到忘了過去的疼痛。
抑或是,磨平棱角,才不知疼痛。
“嗯?”陸溱知不解,雪先生該不會是在說她吧。
“你變得會心疼人了?!?p> “心疼?我的心從未疼過……”
“你不是心疼某人嗎?”嘴微抿,又向前走去。
“誰啊?”
“那你剛剛提那個要求是為了什么???”
“???”
“就剛剛對陳醒的那個要求?!?p> “他是我表哥,也是我朋友。”雪先生一提,陸溱知就知道了。
可什么什么是為了什么啊,她還能有什么目的嗎?
“表哥?”
雪先生淡笑: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嗎?
“朋友?”
雪先生依舊不信,他也是陸溱知的朋友啊,怎么不見被她心疼。
朋友什么的都是假的,反正就是偏心唄。
“你覺得我會信啊?”語氣輕快,他反倒是因為陸溱知的改變而心情愉悅。
“你信啊,你快信,本來就是事實嘛?!标戜谥滞砗笠粍e。
“咳咳咳,燕小姑娘倒是長大了啊,你不心疼我就算了……”微頓,“咳咳咳……”
又過了一些時候,大約是喝一盞茶的工夫,雪先生才道。
“也得心疼你的親堂哥吧。”
他猶豫了很久,尤其是內心的掙扎,甚長。
“所以?”陸溱知心一沉,她不懂雪先生要說什么,下意識地想要逃避這個話題。
“他現(xiàn)在在哪里???”
“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
“你要是他,我還能問你這個問題嗎?”他像是在嘲笑著自己。
“反正我不知道啊,你要不自己再找找?”陸溱知才不會告訴雪先生燕祁望現(xiàn)在在萬籟之境呢。
首先不提其中危險,就這兩人中發(fā)生的那點事,她就不太想和其中一人聊另一人的事情。
雖然陸溱知也不知道具體是怎樣的,反正兩人就鬧翻了啊。當時,那叫一個“天雷滾滾”、“雷聲轟鳴”,哦不,是冷戰(zhàn),他們誰都不理誰。
可就那么安靜的環(huán)境,陸溱知還是在艷陽高照的那一天聽到了雷聲。
可怪嚇人的啊,嚇得陸溱知當時趕緊暫時逃離了仙督山,到其他的地方好好游歷了一番。
等陸溱知回到仙督山時,風云更告訴她兩人已經(jīng)走了。走時,兩人還要爭個前后,差點吵了起來。
從冷戰(zhàn)到火山爆發(fā),也不是說不通的。
可今時,雪先生居然突然問起了燕祁望的下落,這讓陸溱知有些瑟瑟發(fā)抖。
該不會是又想要干一場吧?
正想著,陸溱知就聽到雪先生自心感嘆。
“我要是能找得到就好了。罷了,能見的時候自然是會見到的,強求不得。”
“……”
可陸溱知怎么聽雪先生現(xiàn)在的語氣都怪怪的呢。不,他可能在盛京一直都是這樣的,不講人話。
不過,看雪先生這樣子,他也不像是要去找燕祁望算賬的啊。
反正,陸溱知是不想要摻和到他們的事情里。
她只是聽說,就是大概聽說啊,燕祁望搶了雪先生喜歡的女孩子。
不過,那女孩好像兩個誰都不愛,人家只愛自己……
所以,應該是兩個男人……男孩,不,十七歲的男子搶一個姑娘的事情。
大概如此吧,其中種種,不得而知。
“所以,你對你那……表哥到底是怎么想的?。颗畟b逞強,換美男一笑嗎?還是,你想讓他在學院里樹敵啊?”
“啊~”
正想著雪先生和燕祁望的事情呢,怎么突然就到她自己身上了。
陸溱知腦子里都是暈乎乎的。
“當時就想著那樣做了?!标戜谥行┗秀?,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可能只是由心吧,“只是覺得他不該再繼續(xù)任人說三道四了吧?!?p> “那么,我也是?!?p> “哎?”
“我也不想讓我的某個朋友啊,被人說三道四的?!?p> “……”
院上清紓
我也不知道在寫什么了,也許塵埃,也許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