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人人都背負著悲傷 湖是緊鄰海是遠方
這些巨大的傷,成了余暉這一生巨大的秘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獨獨最不想知道的余暉,知道這一切。
文章更新完畢,余暉沒勇氣發(fā)表。一旦發(fā)表,那就會有更多人清楚知道這種悲傷,知道這種難。
微信預覽模式,余暉發(fā)給了林一飛。余暉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發(fā)給林一飛看。
“我發(fā)了一篇文章給你,你看看?!?p> 林一飛想當然以為是某些美食推薦景點攻略,點開一看是子丑寅卯,覺得奇怪,繼續(xù)讀下去。
吃驚便會驚詫,驚詫變?yōu)檎痼@,震驚最后變?yōu)樾奶邸?p> 背負的巨大的傷痛,人是如何能步履堅定的前行呀。這一刻,林一飛似乎有些明白,為什么余暉沒有戀愛,沒有成家,沒有走向人生的新階段?;蛟S她一直都沒能治愈自己,沒能和過去的自己講和。
不對,她一直都活在過去里,活在假如里。
浪一陣一陣涌向湖邊,濺起的水花,飛到空中,落在發(fā)絲上,落在衣領上,冷颼颼的,像在下雨。
余暉彎下身,手指在水里撥弄著,食指一動,水波成了個圈;四指并攏,往前劃開,水波是小小竹排;食指和拇指輕輕一彈,水花崩開,跳向遠方。
褲腿落在水里,有些濕了。
林一飛說,“腳抬高一些,褲子濕了?!?p> “沒關系,看完了嗎?“
遲疑著,林一飛,“看完了”。
本以為余暉會接著說些什么,問些什么,然而都沒有。
余暉站起來,退到浪花濺不到的地方,對林一飛說:“走,看湖看云看花去?!?p> 她興致很高,林一飛反而有些落寞,摻雜著一些攪不清的情緒。
人是習慣性揚長避短的動物,有個詞語不是遮丑吧,傾向于把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人不是示弱動物。人人都是面具生物。在許多古老的戲種里,很多都是戴著面具手舞足蹈。去湖南時看過一場湘西的儺戲。早期的儺戲角色,是靠面具來區(qū)分角色行當。面具又稱臉子或臉殼子,多為木質,也有絲質,所繪花紋及色彩,各地大同小異。不同角色的面具造型不同,直觀地表現出角色性格。儺戲的面具來源甚古,可以追溯至遠古先民的紋面,是紋面的再度夸張,既增加了自我獰戾與異狀變形后的神秘感,對疫鬼增加了威攝力,又兼具審美和娛樂功能。在戲曲舞臺上,面具是最好的武器,遠甚刀劍槍矛。真實的人,才最易收到傷害。
什么時候,會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呢?袒露的對象,是給你安全感可以信賴的人,還是什么?
如陳奕迅的《打回原形》:
要有被我嚇怕的準備
試問誰可潔白無比
如何承受這好奇
答案大概似剃刀鋒利
感觸滋生出的枝枝蔓蔓,稍不留意,便會爬滿心坎。人是受情緒主宰的動物,囚禁在情緒的海洋里,難以脫身。
緊貼著湖邊的細沙灘往前走,浪花和花香夾道相迎。高原的油菜花,低矮細小,齊腰高。湖大得難以想象,是完全不同于海的那種寬廣,它離世俗更近些。它安然在這里上百年上千年,它呈現出來的一切,讓人們沒有征服的欲望,而大海,面對大海,總期待著揚帆起航,乘風破浪沖向比遠方更遠。漫步湖邊,你會全身心的放松,是久違回家訪親的感覺,它似母親,守護這里的一切。湖是緊鄰,海是遠方。
沿路遇見拍婚紗照的小情侶,撲面而來是意氣奮發(fā),接著才是年輕人干脆利落的情意濃濃。余暉憧憬過無數次自己穿戴婚紗,做新娘的樣子。著純白的婚紗,黃水仙捧花,兩個胖乎乎的花童陪著,隨著紛紛落小的花瓣,緩緩走向自己的另一半,走進人生的新階段。敬酒服一定得換成旗袍,綴滿珍珠,合腳的婚鞋,臉上洋溢全是暖心的幸福,不摻一絲假,甜甜蜜蜜,圓圓滿滿。后來這樣的畫面越來越少出現在腦海里,她知道不僅渴望遇到那個人,更渴望有一個家,屬于自己的家。
家是執(zhí)念。
看著經過的幾對情侶,笑容都是青澀的,林一飛不免有些疑問,“婚姻是越年輕的人,才會越向往嗎?”
這話正集中余暉的內心,難道不是嗎?余暉說,“懵懵懂懂時,才會勇敢的把自己交付出去,年紀越大考慮的越多。本著不麻煩別人,也不麻煩自己的宗旨,把婚姻這些想法緊緊打壓下去,在這個多情的世界里,做個無情的人。”
林一飛有些吃驚,但也能理解,自己也有這種想法,只不過不及余暉的透徹,遇到中意的人,婚姻不就是愛情的新階段吧,又啥顧忌的呢?勇往直前。想起大學時的心理課,老師姓林,是個特別有意思的小老頭,衣褲搭配總是那么登對,每堂課帽子幾乎沒有重復過,他說自己的婚姻愛情是一輩子最大的幸福。他的經典名言,在后來好多好多年后,遇到好多好多事情時被想起來,“沖啊,要勇往直前!”在事業(yè)里,在情愛里,林一飛一直是這樣的人。
“那只是在你沒遇到那人之前的感受吧,一旦遇到的,你比誰都奮不顧身。”
“那也說不準,”余暉用余光看了一樣林一飛,觀察他此刻的表情。人家倒是淡定像個情感專家,專雙眼遠方,像個道理信手一拈一大堆的虔誠信徒。
走過低低矮矮的油菜田,竟然是一片薰衣草地。紫色的海洋,延續(xù)到天邊,和垂落的云若即若離。這里更適合拍婚紗照,質樸的浪漫,與世隔絕的浪漫。世界可以只有你和他。
這一路走著,反而是林一飛的情緒沒有調整過來,知道了余暉的傷疤,但不敢去觸碰,怕扯著痛,又渴望她能分享更多,說出來,自然會舒服許多。傾述是個好事情。
余暉心里也有些矛盾,想要告訴林一飛更多。但也不知道自己可憑什么身份去傾述。怕太刻意了,不自然,怕唐突。
溝通時間的橋梁,還需時間來修筑。
也許需要一場大酒。
該安排一下了。
又一想,這出門不是為了采風為小店的發(fā)展打基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