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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煙火箸頭香

98 青花米粒瓷盤懷舊 丁師傅金盆洗手難

人間煙火箸頭香 紅茶總統(tǒng)卷 2073 2020-08-19 18:11:18

  童年,回憶,并不是一直那么美好。殘破的,真實的,歷歷在目。我們一路尋找,一路逃避。終其一生,也搞不清真相,繳械投降吧。

  切實過好每一個當下,便顯得特別有意義。

  不被過去羈絆,不被未來牽引,隨著心,依著性情。

  馬林荒家具陸陸續(xù)續(xù)到場,網(wǎng)上買了大多數(shù),縣城添置了一些。不算麻煩,林一飛和林爸余爸,通力合作,沒花多久的時間全都擺放好。這里總算有個樣子了。至于椅子,大家商量后,一致覺得還是用竹椅,算是一個特色吧。小鎮(zhèn)附近風山上,盛產竹子,篾貨遠近聞名,椅子更不消說了,經(jīng)使耐用。誰家沒有一把一二十歲的椅子呀。

  墻壁本來打算粉刷一遍的,余暉覺得斑駁的墻,更有感覺,便作罷。

  現(xiàn)在就等電器了,鍋碗瓢盆。之前開店賣熟食時,攢下不少,廚房的用具,不用添置特別多。碗筷水杯,余暉打算一并置新的。

  余暉和林一飛都喜歡老式花碗,青花紅花,各種各樣的。林一飛記得自己家里曾經(jīng)有一套,是他爸去江西干活帶回來的。

  十個飯碗,八個菜盤,兩個魚盤,一個湯碗,十套勺子和碟子。藍色的淺紋,顆顆芝麻形的透亮造型。每頓盛飯前,林一飛總喜歡拿到光下照照,看看芝麻粒里透出的光。

  珍貴的不得了,用它盛飯裝菜,格外香。

  后來林一飛查資料,才知道那套碗碟的紋路叫米粒,叫了芝麻芝麻好多年。它是七十年代景德鎮(zhèn)青花瓷“米?!北P,出口轉內銷的,四大名瓷之一。

  那些年代所有器具,自有一種樸質的光華。余暉尤愛這些樸實的存在,留有鮮明的印記,又有人們最難忘的記憶。

  家具電器,合用就行,獨獨在小東西上,余暉愿意花心思。她開始在親戚家里四處問詢,有的,她可以買。親戚家一般只有那么一兩個,久久未用,擠滿灰,都當送給她了。

  有一天張林申來電話,對林一飛說,你們可以去問問丁師傅,他家老碗舊盤最是多。

  丁師傅干了廚師幾十年,最不缺的就是這些鍋碗瓢盆。隨著時間推移,現(xiàn)代審美,各種訴求變化,時時更新著碗盤。

  余暉和林一飛同去。

  丁師傅和妻子一家人都在,個個表情嚴肅,像是在談論什么重要的事情。林一飛遲疑了一下,想著要不算了,改日再來。卻被丁師娘看見了,立刻招呼進屋,倒茶安排座位。滿屋都是丁師傅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孫子孫女等,一定是一場嚴肅的家族會議。余暉和林一飛待著這里,顯得格格不入。

  丁師傅說:“小林啊,你倆不要拘謹,我們這不談論一些事情,正好你們是年輕人,可以參與進來。”

  一聽丁師傅這樣說,林一飛頭皮都麻了。清官難斷家務事,而且這不還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家務事。

  丁師傅看著這一房間的人,抿了一口苦丁茶,說:“我還是要堅持我自己的,再干兩年,干完就休息?!?p>  像是他女兒的人,說:“爸,你怎么還是不聽勸呀。你昨天的檢查報告,你都不管不顧了。你不聽我們說的,你也要聽醫(yī)生的呀。醫(yī)生的意見,你必須居家休息,不能再操勞?!?p>  丁師傅:“我又沒什么毛病,沒瘸腿斷胳膊的?!?p>  他的兒子坐不住了:“你怎么還是聽不懂話呢,我們都是為你好,你還是犟。你三高,你脂肪肝,你腰肌勞損,你糖尿病,你腱鞘炎,你風濕骨痛一晚一晚睡不著。你都忘了嗎?!?p>  這連珠炮般的質問一一出來,丁師傅歷來驕傲的神情,立刻染了灰色,暗淡下來。

  不知是他的誰,也開始說:“爸,我們一家人,今天為了你的事情,聚在一起。今天必須是要有一個結果的。你不做決定,我們都不走?!?p>  丁師傅依然沉默著,拿著茶杯,但久久沒有把那么口茶水喝下去,心里肯定梗得慌。往日眼神里,不懼年齡的意氣風發(fā),全沒了。

  丁師傅說:“我干了這么多年的工作,怎么能說放下就放下的呀。我靠它撫養(yǎng)兒女,靠它贍養(yǎng)父母,靠它修房買車,我今天每一樣擁有,都是靠它獲得了?!?p>  動情處,丁師傅灑了幾滴淚,但立刻悄悄擦拭掉,他是一家之主。那種難受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感同身受,你沒有對他那份工作的熱愛,你也沒有感受過那份工作給他帶來的成就,更沒有經(jīng)歷他們幾十年來的陪伴。談懂,那是冒犯。

  丁師娘全程沒吱聲,坐在邊上,小聲啜泣。

  生活里的所有的光,會在某個時刻,全部暗淡下來,房間里開滿燈,全亮著光。也抵消不了,丁師傅心里那邊哀傷。

  作為旁觀者,林一飛肯定是站在丁師傅家人的立場上,身體畢竟是最重要的。但站在丁師傅的立場上,立刻馬上放棄最熱愛的事業(yè),那談何容易。

  他的小兒子繼續(xù)說:“爸,現(xiàn)在我們都成家立業(yè)了,不要你再為我付出那么金錢了,我們都可以自己承擔?,F(xiàn)在我們只想你好好休養(yǎng),和媽媽安穩(wěn)度過晚年?!?p>  丁師傅聽到兒子說不需要時,余暉明顯看出他臉上表情巨大的變化。那是巨大的失落呀,感覺自己不再被需要,是多煎熬多疼痛的體驗呀。崖壁攀附多年,拼勁力氣生長的巨樹,看遍所有最美的朝霞和晚霞,吹過最冷的西北風感受過最溫柔的春風,心里死死憋住的這一口氣,瞬間,泄掉,所剩空無。他漸漸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離開。大家不敢吱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兒女有兒女的立場,盡管是對的,但傷害依然難免。他走進后邊院子里。大家等著,等了好久好久,他再次走出來,坐上之前的椅子。

  挺直了腰說:“我答應你們。我不干了。從今天起,不再接一場宴席?!北娙丝偹愕玫阶约合胍拇鸢?,心里的石頭落下來。

  暉會自私地覺得,兒女們做這一切,其實只是為了心安,其實或許大概并沒有那么深刻理解他們父親的心情。哎,但愿是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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