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嬢嬢病情好轉(zhuǎn) 喜德一路狂顛

　　火把節(jié)。上天催租，凡人反抗。上天懲罰，派蝗蟲糟蹋莊稼，人民奮起反抗，用火燒蝗蟲，便有了火把節(jié)。

　　娶妻在彝人娶親，一般都要給女方20多萬，上了大學(xué)的女孩子，聘金還更高些。余暉去年在山東參加同學(xué)婚禮，他們那的聘金是六斤六兩（人民幣）及萬紫千紅一片綠。真是像素級雷同。楊主任說，他小兒子結(jié)婚一共花了30多萬，家人都很滿意，媳婦是西昌師范學(xué)院的大學(xué)生。

　　至于，秦始皇時3000童男童女隨徐福東渡日本，日本的基因字接近彝族基因，那也是后話。

　　于他們來說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于余暉來說卻是傳奇。

　　踏著夜色回賓館，水田、鄉(xiāng)鎮(zhèn)、溪流，連路邊的果樹，都提早入睡，靜謐。

　　次日上山，由于對路況的極度不熟，以及需要深入彝族居住地，領(lǐng)導(dǎo)決定租車上山。剛吃了早飯，向?qū)Ш妥獾拿姘囈训劫e館。大家把包裹分好，放入車內(nèi)，開始短短一天行程。

　　未知。

　　八角村-爾夫村-米市中心校。

　　余暉又不自覺高德了路線和車程，不遠都在兩個小時的車程內(nèi)。

　　八角村。

　　車穿過喜德縣，穿過小鎮(zhèn)，沿河而行。

　　沿河而住，越往山里走，房屋土塊堆砌的越多，紅土青山藍天，久久遠遠就存在了。去到陌生的地方，余暉總有時間停滯的錯覺，歸根結(jié)底，或許就是不熟悉的原因吧。

　　河谷里，水田一畦緊挨一畦，也有零星玉米田。河邊山坡上，土豆迎著風，藍色的花，白色的花。全是土路，右邊河谷，左邊山坡。

　　車不出所料開始顛起來。顛了幾下，大家都覺得還滿刺激。后來發(fā)現(xiàn)不妙，這又是一段全程狂顛的路，一直顛，不停顛。加上前兩天下雨，路面全是被雨水發(fā)漲的紅土，一尺來深。車輪全程泡在紅土里，瞅不到橡膠色。

　　前面有，載著大石塊的大車，后面亦有。前面的大車嚴重超載上不了坡，不停后退，后面大車步步逼近，余暉們的車夾在中間，只有干瞪眼和用意念幫前面的大車上坡。多驚險，難以向外人盡訴。

　　路邊的花椒樹多起來，山峻秀，當然路越發(fā)陡。彎路多，陡坡密。車水干了，前不著村不挨店的，把車上唯一的一件礦泉水全灌進去，勉強可以堅持一會。這時剛好遇到可以加水的地，另一輛面包車又陷盡泥里。大伙只好和司機一起拉車，崖邊的馬，淡定檢視著大家笨拙無奈一系列的拉車動作，心里肯定在說：一群愚蠢的人類，走這路就得靠我們馬呀。

　　進了無數(shù)次坑，推了無數(shù)次車，司機說還有七八公里，大伙心立馬下了場冰雨，涼透。這數(shù)字遠遠大于高速上的七八百公里

　　太陽出來，天藍的刺目，土豆花紫的發(fā)亮，山邊掛滿巨大的棉花糖。

　　路繼續(xù)險出新高度，而景色美出新境界。

　　面包車又掉進泥潭里，山路險窄，這人煙罕至的道上，也是堵了五六輛車。后面一輛豐田皮卡車司機，問了進山的目的后，建議派兩個代表坐皮卡去學(xué)校，前面的路比這段更爛，面包車是肯定上不去。但是回來，只有徒步下山了。人多肯定搞不到事。

　　這次的隊伍里，除了向?qū)?，只有大偉和北北是男的，心想只有他們上去，可憐大偉細皮嫩肉的，可憐北北一把年紀的，哎。心里的小算盤還沒打轉(zhuǎn)，猛的聽到北北一句“余暉，跟我上山”，腦殼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腳已經(jīng)不由自主跟著他們走。然而皮卡前面只能坐一個人，但是大偉還算個男子漢，堅持王貝貝坐前面，擠一下，他就在拖斗里和爛路同起伏，雖然平時在言語上總是擠兌他，但看他在后面幾次欲被甩出去的慘狀，心里還是多了幾分憐意。

　　皮卡司機和余暉們目的地相同，他正在八角小學(xué)里修食堂。

　　八角中心校。

　　但是待的時間比較短，原因有一下幾點。一，正好趕上孩子們吃中飯的時間，為了不打擾他們；二，因為本所學(xué)校不在之前的計劃里，只是來了解情況，看著學(xué)校環(huán)境還好，也好放心離開。三，今天還有幾所學(xué)校需要走訪，時間太緊。

　　匆匆趕路。繼續(xù)繼續(xù)。

　　于是，把書籍和體育用品放下，簡短和老師小朋友交流，就匆匆往后趕了。

　　出了八角小學(xué)的門，才感覺累餓渴。摸遍包，水給面包車喝了，干糧在下面的車里，只有一小塊巧克力，還三人分。

　　上山在車里沒發(fā)現(xiàn)，下山走路，才發(fā)現(xiàn)，風景美的，不禁感慨，上天太眷顧這里。

　　沙棘沿路果實累累，紅的，橙色的，像只只小燈籠，照亮草叢和土豆地。從半山垂下的黃花，搖曳著高山獨有的自在和光輝。磚紅的土墻，高挺的白楊樹，湛藍的天空，遠處一山連著一山，盡收眼底。多想吃掉這如畫的風景(大概是餓哈了)。

　　路遇姐弟倆，兜里什么都沒有，只有幾顆糖給他們。衣服身上全是紅色的土，眉眼間沒有小孩應(yīng)有的天真與快樂，空洞無助的眼神，如刀，如劍，深深淺淺的割在我的心上。

　　和大部隊匯合，已接近下午兩點。

　　紫外線強的皮膚刺痛，躲進車里，卻不烘熱。

　　大家休整時，窗外一小男孩獨自在土堆上玩，不知怎的，他居然發(fā)現(xiàn)我看他。馬上坐正，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容。車輪下有好多只拱土的小黑豬，享受這土這陽光浴。

　　接著，又開啟狂顛模式。

　　呷祖村。

　　去爾夫村的路上，遇一小學(xué)。

　　在山坡下

　　馬兒在山坡上吃草，李子樹從木門土墻探出頭。一路風景，也一路泥濘。拋開此行的目的，你定然錯以為自己身處歐洲哪個村落鄉(xiāng)下。

　　呷祖村小學(xué)，一個班級，一個老師。班里只有十多二十個學(xué)生。老師正在上著語文課-多音字，可能因為我們突然的到來，孩子們都懵了，抑或平時就是這樣。簡陋的桌椅和孩子們身上的衣服，與教室里明亮的光形成鮮明的對比。

　　孩子眼神透亮，但更多空洞和不安。學(xué)生八點到學(xué)校上課，下午三點放學(xué)，中午沒有餐飯。

　　老師聲音洪亮，豁達而開朗?？煽稍谥v臺上給大家上美術(shù)課，老師在邊上認真學(xué)著。黑板后面，寫著：

　　在這么貧窮的地方，老師還有一腔熱血，對祖國母親深厚的感情，溢于言表。有些反諷。

　　黒木日英。有著自然卷頭發(fā)的小女孩。老師介紹說，她是單親家的。母親去世，爸爸去外地打工，跟著后媽生活。皮膚白皙，五官好看，和一身臟衣服形成強烈的對比，大家手忙腳亂把帶來的衣服給她換上，她全身發(fā)抖，不知是激動還是害怕？

　　另一個女孩，皮膚黑黑的，但眼睛特別大特別亮，開始不愿意看我，后來偷偷看了我，被我抓怕下來。分明那么小的孩子，眼神盡是無力。戴著的藍色蝴蝶結(jié)發(fā)夾，因為久未清洗，藍中泛黑，這反而更匹配這教室這生活這大山。

　　坐第一排的女孩特別聰明，不認識的字都能用拼音拼出來，老師談到她，驕傲的表情溢于言表，說：這是我最得意的學(xué)生。大概，就就是對老師最大的回報吧。

　　喜歡這樣的眼神，但又心疼，不忍多看。糖果放在書桌上，沒一個小孩動。

　　快要離開時，老師囑咐，多給他們講講外面的世界。

　　后來，出校門時，才發(fā)現(xiàn)老師是獨臂。在這個學(xué)校一待25年，對外面世界、對知識始終保有無法比擬的熱情?；蛟S，這才是一所山村學(xué)校的希望吧。

　　可能也因為全程余暉都負責攝影，更多時候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這些小孩去審視這次的助學(xué)活動。太客觀，過于動情。

　　上車后，大家都覺得即使帶一噸物資過來，還是會顯太微薄。

　　繼續(xù)狂顛。

　　爾夫村。

　　向?qū)Ш退緳C說，爾夫村的路要好些。大家心情立刻愉悅不少。車速也立馬往上飆。當我們正在山間河邊飛速前行時，突然前面一大塊牌子慫在路中間。下午四點才能通車。四點也還好，但大家太自信的認為他們的思維和自己一樣。到了四點，一點動靜都沒有。到了四點過，才有一輛挖機才開始慢吞吞將臥在路中間的大石頭，推到河里去。

　　又耽誤了半個多小時。路邊時不時有幾個背著書包的小孩，出人意料。本來是隨意走路的模樣，見我們車子靠近時，立刻站成一排，立隊行禮。以為是小孩鬧著玩的，誰知，一路遇到小孩子，都在行禮。小細節(jié)，足以稀釋大家長遠跋涉的疲憊。

　　到了爾夫村，孩子已放學(xué)。只有老師一家還在學(xué)校里。學(xué)校是逸夫捐助的，校舍還算干凈。

　　但是體育用品、書籍，實在太少。雖然沒見到在學(xué)校里上課的孩子們，但沿路的孩子，已讓大家無比敬佩爾夫村的三位老師們。不管際遇環(huán)境如何，能教導(dǎo)學(xué)生懂禮，便是極大的成就。

　　返回米市時，路上又遇攔路。

　　因為米市中心校是住宿制，所以放在最后去。這里有二十多個是單位一對一捐助五年的孩子，孩子的面孔再熟悉不過。親切，也有小小的成就感。

　　回賓館，天暗下來。

　　彝族司機，開始放著歌。月亮惹到禍，瀟灑走一回，千年等一回，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老歌，陌生的環(huán)境，成為發(fā)酵回憶最好的道具。思緒會被拉扯到千里之外，突然會想著那些，在大家生命中開始模糊到笑容，就很突然，想念他們。

　　山頭的云，一會像北極熊，一會像哈士奇，一會像松樹，大家跟著音樂此起彼伏到合唱聲，路越顛，大家的聲音越高揚。是路途險要，抑或大家疲憊，或者是今天走訪四所學(xué)校，用唱歌來分散注意。。。山村土屋在我們視線里，漸漸隱進黑夜。天青色在等煙雨，而我在等你。此時此刻，就是為這詞量身定制的勝景。

　　又破又舊的車在山間蜿蜒前行，渺小而動人。

　　次日，天亮的特別早。余暉的背因為前一日的顛，痛的完全不能打直。手掌因為抓扶手，磨出好多泡。后怕，凡事都是后怕。一個打滑，大家便生死未卜。一行人都是在用生命過山路。當時，不言語，事后，一定驚出冷汗。

　　賀波洛小學(xué)，月華中學(xué)。環(huán)境好多，是因為孩子們轉(zhuǎn)學(xué)轉(zhuǎn)校升學(xué)的。

　　海來五各，讓人看到活動的意義。看著他一路成長，從滿身泥土，漢語不會幾個，到今天能在月華中學(xué)上初中，漢語流利，穿的干凈精神，他說還要上高中上大學(xué)。大家聽到這些，眼眶自然溫熱。希望，特意給他買的一本漢語大字典，能更打開他的世界。

　　一路還有太多，難以記錄，也無法轉(zhuǎn)述。

　　山中三天，仿佛過了十年。

　　人，總是站在際遇外，才能看清楚這些際遇的意義。

　　還是多王北北，愿意帶著這群女孩子進涼山。不怕嬌氣，也不怕麻煩照顧，太多的見識與對世界對理解，只有用腳步去丈量，才能幡然領(lǐng)悟。更余暉對我談懂便顯得膚淺。

　　此行，意義遠遠大于價值。對于山區(qū)的孩子，綿薄之力，如小石擊汪洋大海，不足掛齒。但惟愿泛起的點點漣漪，能感染到孩子們，讓他們知曉，山外還有另外一種生活。努力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顆小小的花椒，牽扯出千里之外不太會記起的回憶。

　　我們難得清醒，總是希望走走進別人的事情。以為別人的際遇，或多或少會給自己的生活有些啟示。末了才發(fā)現(xiàn)，人都是在和際遇抗爭。

　　誰都不容易，沒人容易。

　　晚些的時候，姐姐發(fā)來消息說，花椒已經(jīng)郵寄出來，記得查收。

　　覺得一件事情算是塵埃落定，常常舒了一口氣。

　　林一飛很晚才回家，余暉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問他也不說。后來問林奶奶，才知道他和王旭均見了一面，然后，然后兩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