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沽炮臺失守,聯(lián)軍一路沿著鐵路往京師而來,紫禁城里的皇上太后一家已經(jīng)往西走,這些消息傳開,一時間京師里也是人心惶惶,亂做一團(tuán),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大街上幾乎見不到人。只有時不時的一對官兵大街上跑過。
南鑼鼓巷,小梅也有些緊張害怕的收拾著東西,“小姐,咱們還是回府吧,奴婢覺得這里太不安全了!”
李姝絳看著灰蒙蒙的天,天色要暗下來了,馬上就要進(jìn)入冬季,天黑的很早;冷的也很快,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風(fēng),還是趕不走心底的涼意。達(dá)旺見她這樣,又往爐子里添了炭火,燒的更旺,還不忘給她到了熱水。
“姑姑喝水!”
“謝謝!”李姝絳伸手接過,喝了幾口,才覺得身子有些暖意。
“小姐,這些洋鬼子進(jìn)城說不得是又打又殺的,奴婢實(shí)在是覺得這里太不安全了,咱們還是回府吧,聽說這次有好多個國家的洋鬼子一起來的,天津已經(jīng)成了人間地獄了,他們到處殺人;就連皇上都跑了!”
可是,不管小梅怎么擔(dān)驚受怕的苦口婆心的勸說,李姝絳也沒有同意離開。她不想離那個人太遠(yuǎn),好像這樣自己的心就會好過一點(diǎn)一樣。
中堂府,書房;李鴻章坐在書桌上,閉著眼睛,深深陷在眼窩里的眼睛留下了渾濁的眼淚,他從未有過的力不從心,想著自己戎馬半生,老了卻要晚節(jié)不保;千古之后,世人該如何來評判他這個賣國奴?
“父親,李嬤嬤已經(jīng)安頓好了,孩兒也已經(jīng)派人去打聽了,雪霽這孩子頑皮,卻也聰慧,定是能保全好自己的!”
“嗯!”
“父親,還有一事要稟告您,老宅子里差人來報(bào),說,姝絳并未回老宅!”
李鴻章睜開了眼,盯著低頭站在自己面前的兒子,自己這個女兒,從來都不是能聽從安排的人,罷了,由著她去吧,自己這個父親已經(jīng)傷透了她,那個男人能讓她開心也罷;一個女兒家就算再是心比天大,有經(jīng)緯之才,又能做出什么?隨了她的心愿吧!
“父親定是想明白了!”李昌茂看著父親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便知道父親心里已經(jīng)做了決定。
“父親,老佛爺一行已經(jīng)出了關(guān)了,霽姝現(xiàn)在定是不好過,不知道會怎樣,聯(lián)軍怕是再過幾個時辰就要進(jìn)京了,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腥風(fēng)血雨,守城的官兵不堪一擊,紫禁城畢竟會經(jīng)歷一場浩劫,父親臨危受命,該如何打算?”
“為父,怕是黔驢技窮了!”李鴻章長嘆一聲,頹然的坐在椅子上。
李昌茂聞言低下了頭,“還望父親保重身體!”
李鴻章聞言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聽得李昌茂內(nèi)心糾結(jié)的難受,父親的身體怕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京城的夜晚在初冬的時節(jié)早早的就一片黑暗;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大街上秋風(fēng)吹來,不見一絲人影。亮光是從城門那里開始的,喧鬧也是,還有槍聲,炮聲都是從城門那里開始的,老百姓們聽到這些更是緊閉了大門不敢出來,火光照亮了整個京師的夜空;慘叫聲聽的人心底發(fā)涼;他們知道那是大清的官兵的慘叫,大街上很快便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噠噠的腳步聲,那是軍靴的聲音;到處都是聽不懂的洋文的瘋狂的叫喊,那是鮮血與財(cái)富帶給他們的刺激;還有欲望。他們猶如入無人之境一樣的猖狂。大清的抵抗不堪一擊。
天,終于亮了,一夜的荼毒后大街上仍是不見行人,只有如颶風(fēng)過境般的荒蕪;硝煙還未散盡;初升的太陽都不能照進(jìn);灰蒙蒙的一片;猶如人們的希望。一夜未眠的人們都縮在家里,不敢出門,甚至連做飯都不敢,所以站在城門上望去,沒有一家的煙囪冒煙,好像生怕招來了那些洋鬼子一樣,可是這么多的洋鬼子進(jìn)來總要有個落腳之處,所以他們的命運(yùn)可想而知。
而最先迎來厄運(yùn)的就是南鑼鼓巷,因?yàn)檫@里居住的大都是富家商賈,沒有什么地位,但是很富有;所以,清晨的南鑼鼓巷里,一對法國聯(lián)軍首先搶占了進(jìn)來,整齊的步伐鐵血一樣的踏進(jìn)來,猶如催命的無常一樣,他們一家家的強(qiáng)行進(jìn)入,然后開始了無恥的犯罪過程,碰到反抗的人,男的便直接殺掉,女的便強(qiáng)暴之后殺掉,甚至連孩子都不放過;值錢的東西都被他們洗劫一空,他們碧藍(lán)色的眼睛就像獵豹的眼睛一樣,嗜血?dú)埍?,整個南鑼鼓巷都充滿了絕望的嘶嚎;還有法國人的狂笑,可是沒有人來救他們;他們就像被圍起來的獵物一樣,任人宰割,玩弄,猶如人間地獄。
李姝絳三人一直呆在屋子里,連炭火都沒點(diǎn),三個人冷的抱在一起;小梅害怕的生生的咬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尖叫出來。
“小姐,馬上就到我們這里了,您快想想辦法吧?”
李姝絳現(xiàn)在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況,自己已經(jīng)多日沒有出門,可是現(xiàn)在若是出去回中堂府,便等于往槍口上撞,等在這里又等于等死。
“達(dá)旺,小梅,你們倆隨我去院子里!”
三人來到院子里,站在墻邊。
“達(dá)旺,你翻過去,去找野澤浩二!”李姝絳叮囑道。
“小姐,他不是快死了嗎?”小梅脫口而出。
“哼,我始終不相信,他不會讓自己這么容易的死掉!達(dá)旺,你去找他!不用多說,我是死是活全由他來決定!”
“姑母,我不想去求他!”達(dá)旺倔強(qiáng)道。
“達(dá)旺,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爺爺奶奶因我而死,保住你是他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再因?yàn)槲业墓虉?zhí)讓你陷入危險!快,翻上去,不然就來不及了!”
小梅連忙跑過去搬來了梯子。達(dá)旺聽完李姝絳的話沉默了會兒,便決定爬了上去,他也不能讓姑姑死掉。
“姑姑,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嗯!”李絳珠看著坐在墻上的達(dá)旺,溫柔的點(diǎn)點(diǎn)頭,內(nèi)心卻止不住的涌起一絲絲的悸動,如果他真的在,會不會來救她?在她捅了他一刀之后,在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之后,她跟他之間的唯一的聯(lián)系也斷了,他可還在乎她的死活?
達(dá)旺剛剛翻過去,大門邊傳來了咣咣的聲響。
“開門,開門!”小梅嚇得緊張的握緊了李姝絳的手。
門,不堪一擊,很快就被人打開了,門外走進(jìn)來幾個強(qiáng)壯的法國人。
“你們要干什么?”小梅大著膽子問道,可是除了他們的奸笑之外,他們沒有任何回應(yīng),因?yàn)樗麄兏疽猜牪欢∶返脑挕?p> “如果你們要金銀財(cái)寶,屋里的東西你們可以隨便拿!我們只求保命!”李姝絳穩(wěn)了穩(wěn)心跳,用英文跟他們交談。
幾個大兵聽到面前的女子竟然講英文不由得驚訝一下;難得碰到一個能跟自己交流的人,不由得有幾分好奇。
“你們是什么人?”
“我是中堂府的四小姐,家父李鴻章李中堂!”
“哦,原來如此,可是那又怎樣?哈哈哈哈”大兵們嗤笑了起來,不可一世;“大清的皇帝都逃了,李鴻章除了求著我們講和,什么都做不了!”
“話雖如此,可大清還在,就不會束手就擒,想來義和團(tuán)的前車之鑒你們也不想重演!”
“哼,這些上面的事情不歸我們管,我們接到的命令就是殺光搶光!”說完便上前將李姝絳跟小梅擒住,然后綁在了一起,拉進(jìn)了屋子。小梅再也受不住的尖叫了起來。
“你們這些強(qiáng)盜,我家大人不會放過你們的!快些放來我家小姐!”
可是大兵根本聽不懂他們的話,也不會理會,他們想做的只是狠狠的蹂躪這些嬌弱的東方女人,猶如驚弓之鳥一樣的讓人興奮,這種快感刺激是無與倫比的。鮮血對他們的刺激讓他們更加瘋狂。
大兵們的興奮的叫聲夾雜著小梅尖叫跟抗拒聲,還有哭聲;無奈力量懸殊,又被綁住,根本無力反抗;衣襟被輕易的撕開,漏出胸前大片的春光,更是刺激了這些早就失了心智的大兵。他們雙眼發(fā)紅;像是看到了獵物的狼一樣。李姝絳只是沉默的抗拒著,背在身后的手,默默的摸出了放在衣袖里的匕首;隔開繩索,她內(nèi)心也止不住的恐懼,有生之年,她第一次握刀,傷的就是自己最愛的人;現(xiàn)在第二次是為了保住自己;她知道,僅憑自己的綿薄之力,根本無異于以卵擊石,可是讓她就這樣坐以待斃,她做不到。
沉迷于自己的欲望的大兵根本沒有注意到身下的女子的心思,所以當(dāng)胸口中刀的時候,他一時有些不敢相信;李姝絳早就下定了決心,所以,她出刀的時候用了十二分的力,力求一刀斃命,她知道,自己的機(jī)會不多。大兵沒有掙扎幾下便趴在了她身上;李姝絳看著扒小梅身上絲毫沒有發(fā)覺的大兵,迅速的爬過去想如法炮制的殺掉他,可是他已經(jīng)有所驚覺,小梅也因?yàn)榘l(fā)覺了李姝絳的用意而尖叫了聲;電光火石間;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大兵迅速的爬起,所以這一刀只是讓他小腿挨了一刀,鮮血疼痛讓他變得狂躁,同伴的死更是讓他變的狠厲,他開始邊詛咒邊端起身上的槍。
“你們這些該死的女人,去死吧!”
李姝絳盯著那個黑黢黢的槍眼,有一瞬間的釋然,放松,竟然嘴角有一絲的笑意;她終于可以停下了。她丟了手中的刀,然后盯著那個槍眼,仿佛能看到里面飛出的子彈,打在自己的身上。小梅此時竟然猶如發(fā)狂的護(hù)著自己的小雞崽兒一樣的老母雞一樣,張開雙臂朝著自己撲過來。
“小姐!”
可是槍聲并未響起;大兵不敢置信的眼睛變得越來越空洞;端在手里的槍越來越沉,始終扣不動扳機(jī);他想轉(zhuǎn)身看看到底是誰在偷襲自己,可是,最終只能面對著李姝絳的眼睛慢慢的倒下了,嘴角流出的血,滴滿了胸前的徽章;就像他英勇的一生,為了帝國的霸業(yè),奉獻(xiàn)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死得其所。
大兵的身后,是握著一把精致手槍的野澤浩二,一臉的冷冽,猶如戰(zhàn)神降臨;望著身前如螻蟻般的渺小的生命,生殺予奪,皆由他來掌控。
李姝絳的內(nèi)心說不出是激動還是心痛,激動的是他來了,心痛的也是他竟然來了,自己曾那般的對他,他還是來了。
小梅由最初的驚嚇中反映過了,不由得連忙整理自己的衣服,整理完自己的又忙去整理小姐的,可是小姐的衣服已經(jīng)無法遮住身體,她只能用手拼命的拉住,回頭望著走進(jìn)來的野澤浩二。
野澤浩二走近李姝絳,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李姝絳分明感受到了他在生氣,從他越來越黑的瞳孔,從他拼命壓抑的深沉的呼吸,處處都在彰顯著他在生氣。他蹲在李姝絳的面前,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才用力的抱住她。
“姝絳,對不起,我不該與你比耐心!”原來他生氣的是自己,這個男人從來都是這樣,凡是劃為自己的責(zé)任范圍內(nèi)的,都是拼盡全力的去守護(hù),容不得自己的一絲疏忽。
李姝絳聞言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所以她此刻的表情;嘴角是向上的,可是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流。
野澤浩二一把打橫將李姝絳抱起來,往回走去。小梅緊緊的跟著,擦了擦自己的眼淚。
與老百姓遭遇的差不多,皇家也蒙受了奇恥大辱,聯(lián)軍在京城無惡不作,竟然猖狂至斯;一路燒殺搶掠的直至圓明園,圓明園是何等奢華的皇家園林,一時間讓聯(lián)軍大開眼界;猶如無人之境一樣的開始了搶劫,珍藏壁畫、古董瓷器、玉石珠寶,無一幸免;最可憐的是圓明園里的宮女太監(jiān),甚至是那些被無情的拋棄的答應(yīng)常在;都沒有逃出魔爪;一時間哀鴻遍野,就連護(hù)城河里流出的水都成了暗紅色;最后,一把大火,燒光了他們的罪證;只留下圓明園的斷壁殘桓;讓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