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魔修
廢墟中，雜草叢生。
天上多云，有風，方向不定，而天色也一直在陰晴之間來回變換。
就如眼前的廢墟，未知、莫測，看似平靜，卻又暗藏殺機。
仙族們駐步在廢墟外面。
所有身著麻衣的，都被趕下了山谷，四面各站成一排，然后連在一起，拼成一個形狀別扭的圓，每間隔十來步就有一人，向著廢墟方向，跨步齊行。
很快就走了進去。
這道包圍圈，仿佛是撒下的漁網(wǎng)。
郝漢也在其中。
這些麻衣大概都是來自不同地方的卒徒，彼此間都很陌生。
只不過相對郝漢，他們的膚色較為白凈，也很擅長察言觀色，不像埋首田地的農(nóng)家子，反而更像那些道場里的仆役。
穿過了坍塌了半邊的城樓，郝漢走入了廢墟。
廢墟前身應該是一處繁華的城鎮(zhèn)。
腳下踩著的道路，是用條石鋪就的，可以行車，但不知道多久沒人打理了，石縫間都是倔強竄起的荒草，頂?shù)寐访姘纪共黄?，道路兩旁，原本佇立的建筑多?shù)是民宅樣式，現(xiàn)在多已垮塌，曾經(jīng)的景象已經(jīng)完全逝去，只剩殘存的地基，以及漫布的磚屑瓦礫，偶有未倒的斷壁殘垣，也被藤蔓牢牢包裹。
在廢墟中，彼此被殘垣阻斷，外門卒徒們的身影時隱時現(xiàn)，除了左右緊鄰，很難聯(lián)系到其他人。
所有的外門卒徒身后都插有一面旗幟，旗幟可以勾連法力，閃耀光芒，也不知到底有何功用。
光芒閃耀，就算在白晝也算奪目，至少有哪邊出了變故，熄滅了旗幟，不遠處的仙人們，立時就能發(fā)現(xiàn)異常。
郝漢心中既有因警惕而產(chǎn)生的緊張，也有股說不清、道不明來由的期待——他想看看能與仙族為敵的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這是一場抓捕，或者是圍剿，對象是五名“魔修”。
什么是“魔修”，仙族沒有解釋。
可僅僅面對五人，就拿出一番如臨大敵的姿態(tài)，怎么看，都有點露怯。
篩查完了廢墟的最外圍，包圍圈已經(jīng)縮小了很多，留在外面監(jiān)視的仙族們也分出一部分走了進來，緊跟在外門卒徒的身后。
另外還有一名仙人飛到了空中，來回巡弋，郝漢認出那人是暮法師。
繼續(xù)前行，“漁網(wǎng)”收攏，網(wǎng)眼愈發(fā)細密，彼此間的距離已經(jīng)收縮到二、三步以內。
離得近了，郝漢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左右的外門卒徒，竟然都在微微發(fā)抖。
靠近廢墟核心的位置，雖然景色還是千篇一律的蕭瑟，但破敗程度略輕，開始出現(xiàn)一些相對完整的房屋。
每每發(fā)現(xiàn)這樣的房屋，后面的仙族就會勒令停下腳步，然后逼迫幾名外門卒徒進去探查，直到確認沒有異常，才會繼續(xù)前行。
可如果發(fā)現(xiàn)可疑，他們就會立即運用法術，把那一處炸平，全不在意探查的外門卒徒也會被殃及。
如此作態(tài)，讓郝漢心寒，不安滋生。
“啊——”
這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慘叫，郝漢隨著左右眾人一起，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沒過多久就看到遠處有塵煙飄起，接著就是一陣陣法術爆裂與磚石坍塌的聲音。
左右外門卒徒的臉上，懼意更甚了。
“繼續(xù)往前走，不許停！”
未等遠處的煙塵止歇，郝漢身后的仙人就開始催促道。
壓抑之下的不安，已然漸進成惶惶。
“啊——”
可是沒多久，慘叫再起，眾人再次停步觀望。
這一次的動靜，聽著近了很多，陣勢也大了很多，喊殺聲與法術爆裂的聲音，經(jīng)久不息。
最后就連懸立空中的暮法師，也俯沖了下來，前去支援。
可與此同時，就在暮法師離開空中的那一剎那，郝漢左手那名外門卒徒身前五步左右，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景象突然一陣扭曲，緊接著顯現(xiàn)出一道人影，身穿黑色緊身衣，包裹頭臉，手持勾爪。
那名外門卒徒見狀，只是駭然退避，可動作僵硬緩慢，終究是來不及了。
人影跨步疾沖，幾乎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就到了近前，伏身、揮手，勾爪從頸項處橫削而過，然后收勢，邊退邊豎起一手捏訣，隨著距離拉遠，身形顏色也在迅速變淡，消融到周圍景物之中。
事發(fā)突然，郝漢一時驚懼，想施予援手都來不及，眼前發(fā)生的事情讓他難以理解，不管是那詭異的出場方式，迅捷的速度，還是殺戮的決斷與毫不拖泥帶水的退卻。
直到那人影憑空消失，外門卒徒的頭顱滑落在地，身后仙人才做出反應，姍姍來遲的法術，從人墻間隙穿過，追逐著殘留原地的虛影。
一道道冰凌四分五裂，砸在無人的空地，霜凍蔓延，聲勢看著很大，卻只是徒勞無功的發(fā)泄。
死亡的威脅讓人膽寒，第一次見到“魔修”后，郝漢的些微期待情緒，立即灰飛煙滅。
“你們這群卑賤小人，都打起精神，注意點，不準后退，魔修一出現(xiàn)，你們就要把他纏住，把人放跑，你們就都以臨陣脫逃論處，殺無赦！”
身后的幾名仙人厲聲恐嚇，同樣有些緊張，略顯失態(tài)。
剛剛隱去身形，擺脫了法術追蹤，幾乎沒有片刻停歇，魔修換了一個位置，再次殺了回來。
又有一名外門卒徒死去，而仙族法術依舊晚了一步，險險錯身而過。
魔修安全逃離。
暮法師重新飛臨空中。
外門卒徒畏怯前行。
別處的殺戮也始終未停，四下里的慘叫聲不斷響起，往往是同時好幾處一起遭受襲擊，不斷掀起混亂。
暮法師也頻繁俯沖支援，但一直沒有斬獲。
魔修不時出現(xiàn)、隱沒，次數(shù)愈發(fā)密集，每一次都能帶走一條生命，一個人就牽制了近百人組成的整條陣線。
其他幾面，想來也是如此。
可讓郝漢最為驚訝的是，在不斷面對屠戮，幾乎無力反抗的局面下，這些外門卒徒，雖然情緒大多已經(jīng)崩潰，卻無一人返身奔逃。
“不許停步，調整隊形，補上缺口，如果放走魔修，全員盡斬！”
仙人還在逼迫外門卒徒前進，而魔修也在屢屢出手。
可奇怪的是，魔修雖然能隱藏身形，但他們的出手位置，一直都是正對外門卒徒的當面，從來沒有從側面、或者背后發(fā)起襲擊。
也不知道，是仙族做了什么，還是其他原因。
緊密圍成一圈的外門卒徒，確實起到了漁網(wǎng)的功效，壓縮著魔修的活動空間。
包圍圈繼續(xù)縮小，卒徒彼此間同時舉臂就能相觸。
不知不覺間，形勢逐漸開始反轉。
郝漢的左手邊，魔修又一次出現(xiàn)了，和之前一樣，也是突然現(xiàn)身。
可他在擊殺了第一人后，還不退走，竟然想冒險強殺第二人，最后直到法術臨身前，才放棄退后。
那名未被他殺死的外門卒徒，反被仙人的法術殃及，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魔修，似乎變得有些急切、亦或者是貪心，再也不復之前那種冷靜到殘忍的理智。
郝漢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小心提防著，片刻不敢放松，他雖然還未被魔修襲擊過，可他的身邊，卻時常有人倒下。
有一名魔修，似乎把這一片，當成了重點打擊區(qū)域。
驟然之間，他發(fā)現(xiàn)正對面，五步以外，景物開始不自然地扭曲，驚懼之下，立即停住腳步，握拳站穩(wěn)，全神貫注。
一道黑色人影，正從虛無之中浮現(xiàn)，帶著冷冽的眼神，撲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