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尺鋸
一樣“事物”的存在,往往有一個價值屬性,價值屬性決定了人們對待“事物”的態(tài)度。
在仙族看來,卒徒們的生命這件“事物”,是稀松平常、毫無價值的,可以隨意對待。
出發(fā)時,外門有十六名卒徒,可回去時,就只剩下十二人了。
除了兩名戰(zhàn)死的,另外二人,不是死于魔修,而是被仙人殺死的,至于原因,只是因為帶隊仙人自覺諸事不諧,需要殺人遷怒、或者泄憤。
明明是己方,還在戰(zhàn)場上,卻因為泄憤被殺,也許有點不可思議,但放在仙族與卒徒身上,就沒什么奇怪的了。
生命的價值,或者說卒徒的價值,在仙族的眼中,就是這么廉價。
郝漢從茹雪那里知道的透支法門,其實是一種煉氣期才能運用的技巧,并沒有特定的名字。
煉體境主要是鍛造身體,打通經(jīng)脈,不會去注重法力轉化,直到煉氣境,那時經(jīng)脈、丹田都已擴寬,可以轉化更多的法力,需要學習更多的法術,這時功法中,才會出現(xiàn)各種專研加速轉化的訣竅。
提前運用并不適合當前境界的法門,郝漢自然知道會有反噬,可是當時情況緊急,為了不辜負茹雪所托,也考慮不了這么多。
沒有想到的是,差點被倒流入經(jīng)脈,郁積不去的法力撐爆,但結果誤打誤撞間,竟然重新喚醒了系統(tǒng),還把郁積的法力全部吸納,救了他的性命。
可是多到足以要去郝漢性命的法力,轉化為能量,只是達到系統(tǒng)的“最小存量”,勉強可以讓系統(tǒng)醒轉,其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不過只要系統(tǒng)還在,就是意外驚喜,郝漢安心了不少。
至于能量,反正現(xiàn)在知道了,法力可以轉化,日后慢慢搜尋丹藥,或者等到境界到了,修煉更多法力補充就是了。
回到了道場,第二日,在大殿內修行的時候,考慮到其他卒徒面對魔修,基本沒有還手之力,郝漢主動去找了暮法師,提出把自己學會的《南山拳法》教給其他卒徒。
暮法師注視郝漢,沉思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又過了十多日,外門又來了一批新的卒徒,同樣是在玉龍城附近招收的。
這一次,也不知暮法師怎么想的,他在訓誡謙卑,顯出功法后,干脆全部甩手,把后面的事情,點名郝漢負責,再也不管不問。
郝漢惶恐,卻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三個月后,這批卒徒同樣需要考核,與郝漢他們的要求一樣,達到煉體境者留,未達到者趕出道場。
新的一批卒徒,有一多半是種地的莊稼漢,正處壯年,有著結實的體格,與黝黑的膚色。
另外還有一小部分,則是一些歲數(shù)不大的少年,沒經(jīng)歷過多少風吹日曬,就算不像仙人那么白凈,看著也都挺整潔的。
油老鬼有著自己的消息渠道,很快他就打聽到,這批少年都是道場仆役的子弟。
其實外門設立已有十多年了,之前卒徒的來源全都是仆役,也就郝漢他們這批才開始從外面召入庶民。
原因暫時不明。
過了十多日,飯點之前。
郝漢正與油老鬼從大殿內出來,準備趕回排屋。
有一名仆役遞給郝漢一條消息,郝家村有人等在道場外面,急著想見郝漢一面。
郝漢心中不由一揪,急忙趕去道場外面。
他在外面看見了族老,族老進不來道場,只能等在門口,如同熱鍋螞蟻一樣亂轉。
走到近處,郝漢發(fā)現(xiàn)族老面容憔悴,嘴角啊全是燎泡。
他看見郝漢后,立即踉蹌上前,一把抓住郝漢的胳膊。
“郝漢,茹家那邊派人來給我們說,冬季里田地空著也是空著,讓我們種一批‘尺鋸’,可這‘尺鋸’是能種在田里的嗎?我們求過了,沒轍,你在道場里面能不能見到仙人,想辦法給村子討條活路?”
“族老,不要慌,你先講明白,‘尺鋸’是什么?為何種不得?”郝漢安撫下族老,追問詳細。
“‘尺鋸’是一種仙草,煉制丹藥的常用材料,種植要求不高,只是有一點,成長過程中,‘尺鋸’會分泌毒素,這種毒會殺死其他植株,而且就算把‘尺鋸’拔除,這些毒素也已經(jīng)滲入土壤,沒個三五年散不掉?!庇屠瞎砑依铮揪褪菫橄刹萦绲?,對“尺鋸”更為了解,于是幫忙解釋道。
“所以就是說,只要種了這東西,郝家村的田就要廢個三五年,什么也種不了?”
族老拼命點頭。
“這不是亂來嗎?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要求?”郝漢愈發(fā)疑惑。
“我們也不懂,來的只是一名仆役,說這事是茹家的管事安排的,可是種下去,村里的田就全毀了,這不還是要逼死我們?。 弊謇蠋狭丝耷?。
“放心,有我,還有我在,我會想辦法的,族老你先回村等消息吧?!焙聺h一時也沒有頭緒,可為了能讓族老安心,還是把事情擔下。
送返族老,郝漢與油老鬼返回了道場。
郝漢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油老鬼亦是若有所思。
“茹家的管事,我聽說別的仆役都叫他行祿公,當初在水牢那里見過,他陪那仙子來救的人,難道與你有怨?”
“沒有,肯定沒有。”郝漢仔細想了又想。
“你們種的土地,是不是已經(jīng)劃到仙人名下了?”
郝漢點頭。
“往年間,仙族的土地只會用來種仙草,絕不會浪費在莊稼上面,畢竟早幾年糧食不值錢,收益相差太多,他們需要的那點口糧,讓我們這些卑賤庶民代種,他們驅使官府去征就是了?!?p> “你的意思是,我們躲不掉了?必須要種那‘尺鋸’?”郝漢有些發(fā)慌。
“不、不,我不是這意思,要我說,其實‘尺鋸’的種植要求不高,極好養(yǎng)活的,一般開辟一片荒土就行了,本就不需要占用耕地,再說這兩年糧價飛漲,可以種糧的耕地反而緊張了,這時候毀了你們村的田,太不正常了?!?p> “不正常?”郝漢愣了愣。
“對,我感覺那行祿公,是在故意刁難你們村子,這類仆役中的管事,只要不涉及仙族,多少還是有點權利的,想要成事也許困難,但壞事就容易得很了?!庇屠瞎愍q豫了一下,干脆把事情挑明。
“無緣無故的,他為什么啊?我又該怎么辦?”郝漢沒有主意。
“那就先去當面問問,只要不是仙人的意思,這事就還能救,我先去打聽打聽,哪里能遇到那行祿?!?p> “多謝,多謝,這次真是麻煩你了,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焙聺h連連道謝。
“早就說過了,你能教我修行,就是天大恩德,有事盡管吩咐,我不怕麻煩,只怕沒法回報,壞了信用,如果真的壞了信用,下次再有事求你,我又怎么好意思開口?”油老鬼擺擺手,竟然露出一副與那濃眉大眼相趁的真誠笑容。
……
第二天,道場雜院。
雜院門口豎有旗桿,今日風弱,上面的旗幟懶洋洋地團在一起,看不清旗面上繪制了什么東西。
郝漢站在門口,當看到一人影從遠處走來時,急忙迎了上去。
“行祿公?!?p> 來人正是行祿,油老鬼打聽到,除去那些仙人出沒的地方,只有在雜院這里,因為仆役有缺口,只要臨時有事,他就需要來挑選人手,所以經(jīng)常能看到他。
而今天運氣不錯,郝漢把他等到了。
“原來是你這小人啊,竟然還活著,真是個好運氣的,說吧,找我有什么事情?”看到郝漢,行祿停下步,背起手,因為沒有仙人在場,又拿出那副陰陽怪的語調,也不知是譏諷,還是怨懟。
郝漢在猶豫,為了不顯冒失,理應先試探兩句,旁敲側擊,可郝漢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這種經(jīng)驗,竟然不知道該從何試起。
“沒事?沒事就別耽誤我時間。”行祿作勢欲走。
郝漢趕緊伸手攔人。
“有事、有事,郝家村的耕地要種‘尺鋸’,是不是行祿公下令下去的?”心中急躁,郝漢的話就顯得有些硬邦邦的。
“怎么,你當你是什么人?有資格來向我問責不成?”行祿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我不敢有這意思,只是、只是行祿公知不知道,那‘尺鋸’有毒,種了‘尺鋸’就不能種莊稼了?!焙聺h愈發(fā)慌了。
“那你又知不知道,仙人的土地,向來只種仙草靈藥,何時又能種莊稼了?”
“可是現(xiàn)在不是缺糧嗎?為何要毀了郝家村的田地?再說當初茹仙人答應我時,也未曾說過這些??!”
“放肆!仙人們定下的規(guī)矩,就是用來約束你們這些不懂規(guī)矩的卑賤小人,你們亂了規(guī)矩不說,還不知悔改,攀扯仙人,你是想死嗎?”行祿惡聲惡語地恐嚇道。
“是我錯了……行祿公,我知道錯了,可是沒了田地,我們村里人怎么活?就不能想想辦法,通融一下嗎?求求行祿公了?!标P心則亂,因為族人性命,郝漢竟然被氣勢震懾,提不起心氣強辯,只能雙手合什,彎腰懇求道。
“光求有什么用?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什么價值,憑什么讓我?guī)湍悖俊毙械摬粸樗鶆印?p> “價值?行祿公什么意思?”郝漢一愣。
“回去仔細想想吧,想好再來找我?!毙械撽庩幚湫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