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泐棲寺出來,安亦昉不緊不慢地走在街道上。河中城比剛來的時候蒼老了許多,如果二十多天前是得了重病、喪失活力,那么現在已是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心情沉重地回到秦王府,安亦昉去廚房取了些素齋,拿到房間去找明延。
明延正坐臥不安等著安亦昉,從滿眼的血絲可以看出來必是一夜未眠,安亦昉強顏歡笑地說:“大師整夜修行,一定餓壞了吧。來來來,別客氣?!?p> 明延不理安亦昉的戲謔,關切地問:“泐棲寺的事情如何?”
“都辦好了,現在就剩這王府里的那一個了?!闭f到這里,安亦臉色凝重起來。在王府中,自己行動受限,而對方仗著總倫幾乎可以肆無忌憚地行事,如果讓他發(fā)現明延已經回來,兩人的處境會更加兇險??上餮硬荒苣弥畛缬柕臈l子回到泐棲寺,那里對他來說畢竟比王府要安全。
“豐旻三位大師怎么樣了?”
“好著呢,估計吃飽喝足正念經呢?!?p> “寺中另外兩個人離開了?”
“離不開了,樹下埋著呢。”
“阿彌陀佛”,明延放下筷子。
“大師你別難過,他們幾人不僅要在泐棲寺殺你們,還要來這里殺我,還要……反正死不足惜。這段時間你別出門,我給你帶飯。我剛來的時候出不去,是你給我?guī)э?,現在輪到我報答你?!卑惨鄷P快速把飯扒拉到嘴里,“大師好好休息,我去鸞鶴樓一趟?!?p> 鸞鶴樓院子還是靜悄悄的,安亦昉找到馮彰打了招呼,看見“花間”的屋門開著,便徑直走了過去。
符姈霫和李守貞的兩個女兒坐在屋里看書,身后站著兩個丫鬟隨時伺候,安亦昉到門口整理了衣衫,施禮問安。
符姈霫見是安亦昉,起身迎出來,雙眸如水,“秉昱哥,昨日出去何事?”
安亦昉心頭一顫,一股溫暖涌遍全身,“多謝二小姐,我是去幫朋友辦事?!闭f著把那張黃藤紙遞了過去。
符姈霫讓丫鬟收下,瞇著眼睛調皮地說:“少吹牛,你在河中城還有朋友?”
安亦昉微笑答道:“有幾個新認識的朋友。二小姐,你覺得這間屋子怎么樣?”
符姈霫雖然不知道安亦昉為何突然這么問,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這房子當然好了,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闭f完,和李守貞的兩個女兒一同笑了起來,三人對這個屋子似乎有著什么共同的秘密。
“那就好,我希望你不倫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甚至遇到危險,一定要來這里。”
“秉昱哥,你又說這個,能有什么危險?!狈麏栰I嘟起小嘴。
“你記住我的話,能不能做到?”
符姈霫不說話,走到書架旁抽出一卷書塞進安亦昉手里,“能做到”。
安亦昉接過來一看,是另一卷《花間集》,“大小姐怎么樣?”
“阿姊整日陪著世子,不知在做些什么?!?p> 安亦昉低下頭輕聲說:“記住,有危險一定來這里?!闭f完深情地看了符姈霫一眼,拿著書離開屋子。
符姈霫覺得擁有這樣眼神的安亦昉,才是她熟悉的那個秉昱哥。
安亦昉扛著掃帚在院子里轉悠,趁沒人注意,用掃帚在房梁上捅下來一個布袋,接住之后趕忙塞進懷里,又扛著掃帚繼續(xù)轉悠。
晚上回到房內,安亦昉給明延帶了一套仆人的衣服,趁明延換衣服的空檔,打開布袋將里面的包裹取出。
包裹還有淡淡的酒味,一層層打開之后,露出幾塊銀錠和一個狹長的木盒。安亦昉小心謹慎地打開木盒,里面卷著兩張麻紙,分別是鳳翔府和京兆府的軍力布防圖,應該是李守貞、王景崇、趙思綰三人結盟時的信物。安亦昉心中大喜,怪不得藏包裹那兩人說此物能保命。趕緊把麻紙卷好放進木盒,用黃蠟把縫隙封住,又找了一塊油布包好木盒。
明延看安亦昉鬼鬼祟祟在在屋內打轉,又獨自一人把床挪開,撬起來一塊地磚刨出土,放進一個包裹之后再把地磚和床放回原位,然后拿著銀錠坐在床上傻笑。
“何事讓施主此等開懷?”
“我們有了保命的物件,即便是河中城被破,我等性命無憂?!?p> “就靠這些銀子?”
安亦昉笑意更盛,“大師,不是銀子,是我剛藏在床下的物件。這幾錠銀子是燙手之物,明天我就扔了?!卑惨鄷P心里甚至盼著郭威趕緊打進來,自己好帶著符姈霫幾人回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