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成一直很冷靜地在觀察戰(zhàn)局。
從外寨的布置來看,宋軍是有提前準備的。
他也想過,這會不會是陷阱。
所以他很小心謹慎。
但是眼看即將接舷戰(zhàn),宋軍左近還沒有伏兵出來,他放心不少。
于是舉起旗號,三路突進。
剛剛一波慌亂,但死傷者并不多,頂多百余人陣亡,沒有影響士氣。
宋軍的船陣動了。
當(dāng)先十幾艘車船居然主動闖了出來準備接戰(zhàn)。
湖匪們頓時狂笑起來。
仿佛闖出來的是十幾頭羔羊。
唐瑞披著重甲,率領(lǐng)武裝車船居前,最先與攔截寇船接舷。
唐瑞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以刀敲盾,大聲喝罵著使車槳手奮力踩踏車輪,驅(qū)船往前橫沖直撞。
船頭有著奇怪的鐵角,在月光下泛著寒芒。
是撞角!
宋玉成遠遠看見,頓時瞠目。
難道宋國皇子這幾天躲在船場,就是為了改裝戰(zhàn)艦?
內(nèi)河戰(zhàn)艦作戰(zhàn)少用撞角,一個是自身不穩(wěn),容易翻船,第二個是船沒有大帆,船速快不起來。
難道,是改了什么東西?
宋軍的武裝車船前半截與側(cè)舷都包著鐵,船頭粗如梁柱的鐵撞桿有四五尺長,兩舷武卒都持加長的長矛,齊頭并進,直接沖過入諸寇攔截船陣之中。
“轟!轟!”
這武裝車船之中有幾艘便是孫林帶過來的海船,在這種不容易擱淺的地方作戰(zhàn)更是如魚得水,撞起來格外爽利。
只是眨眼間的就沖破了前頭的敵船,然后折向繼續(xù)沖擊。
除了船舷邊上持長矛的士卒,船中還有大批手持勁弩的弓弩手,咄咄又是一陣箭雨。
這船快的很,又飄逸,他們這些沖的有些失去控制的湖匪頓時成為靶子。
有被撞翻的小船落水湖匪,被長矛直接捅刺,嚎叫起來,怎一個慘字了得。
遠處,宋軍的船陣之中又有什么發(fā)射,是火油罐。
一道道火光掠過,砸向后排的船只,像是一條覆蓋線,將最先闖入的湖匪船只隔絕,方便武裝車船襲殺。
宋玉成連忙下令及時撲滅火油罐引發(fā)的火。
船上都有準備沙土等滅火之物。
但先前被隔絕的湖匪就慘了,被殺的七零八落。
沒想到這十幾艘宋軍戰(zhàn)艦都是硬貨,恐怕是中央禁軍精銳。
背后忽然一陣喊殺聲,聲浪更甚于前邊。
宋玉成他們的樓船較高,很快就借著月光看的分明,是數(shù)十艘戰(zhàn)艦劃破水面而來。
這果然是埋伏,伏兵居然忍到現(xiàn)在才出擊。
宋玉成打出旗號,讓先前迂回包圍的湖匪繞過來,去截擊伏兵。
沒想到,后面剛交戰(zhàn),又有信號傳來,外寨那邊又有一支宋軍水師千余人前來,打著主帥曹翰的旗號。
宋玉成頓時暴跳如雷,這果然是圈套!
“下令先前掃蕩外寨的不要再匯聚過來,直接迎出去,牽制宋軍。他們加起來不過兩三千人,我們兵力兩倍多,先闖過去斬殺宋國皇子,敵軍士氣大敗,正好一舉殲滅之!”
他頭腦清楚,知道現(xiàn)在該干什么,沒有半點慌亂。
湖匪們本來有些慌亂,但宋玉成直接強硬指揮,他們都服服帖帖,聽從宋玉成領(lǐng)導(dǎo)。
湖匪們發(fā)一聲喊,蜂擁而上。
那十幾艘武裝車船直接逃了回去。
湖匪們又是一陣歡呼,持刀挺矛,只等著接舷戰(zhàn)。
宋玉成的樓船直接帶頭沖鋒,湖匪們更是不甘人后。
宋軍的弓弩相當(dāng)多,弓弩手仿佛不知疲累。
一陣陣箭雨覆蓋,湖匪們承受著一輪又一輪的傷害。
火油罐到底是試驗品,不是正經(jīng)交戰(zhàn)用的。
唯有床子弩依然在發(fā)射。
這些床子弩優(yōu)先照顧那些武裝車船,上頭密麻麻的湖匪。
要是運氣好,一弩砸中,便是一船湖匪落水。
周圍自然有其他湖匪搭救,但是場面便有些凌亂。
反倒是宋玉成的樓船沒有被床子弩照顧,沖的有些近了。
眼看著宋軍已經(jīng)來不及裝填弓弩,下一輪齊射要在接舷戰(zhàn)之后,宋玉成頓時心頭暢快起來。
“給我上!”
先前湖匪被大量殺傷無所謂,他的嫡系受損輕微,此時,正是他麾下兒郎建功的時候。
此時宋軍戰(zhàn)陣之中,忽然火光大亮。
宋軍居然點燃了燈火,照的通明。
“宋玉成!可敢上前一敘!”有人大叫。
宋軍也都大喊:“宋玉成!可敢上前一敘!”
宋玉成大笑:“等擒下爾等再說!”
忽然有女子登上唐瑞先前那艘船,朝著這邊大喊:“宋玉成!你給我滾過來!”
宋玉成聞言頓時大驚,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像是不敢置信。
借著燈光看去,那女子身形,的確像是鐘娘。
“宋玉成過來一敘,鐘娘有請!”
宋軍齊齊大叫。
宋玉成強自鎮(zhèn)定,手緊緊握在長槊上。
他身子微微顫抖。
他之所以跟著胡則起兵反宋,是因為生無可戀。
鐘娘被擒入開封之后,便音訊全無。
他潛入開封半月,多方打探,始終不知道鐘娘下落,于是遁回江州,協(xié)助胡則守城。
鐘娘是他的執(zhí)念,也是唯一的念想。
沒想到,此刻鐘娘活生生地在出現(xiàn)在他眼前。
燈火下,無數(shù)人現(xiàn)身。
“捉瑯軍部屬何在?”
“中路御營軍部署何在?”
“當(dāng)涂軍舊人何在?”
……
這些都是南唐舊時官將,大部分都退隱山野。
是李煜一一寫信,并派人找出來的,就是為了關(guān)鍵時刻助孫林一臂之力。
其實之前就可以讓這些人聯(lián)絡(luò)舊部。
但是這些人當(dāng)慣了湖匪,桀驁不馴,不吃點大苦頭,哪里肯就范?
湖匪騷亂起來,開始沒了戰(zhàn)意。
無數(shù)人向著宋玉成的樓船望去。
宋玉成默不作聲,緩緩靠過去,瞧的更清楚些,果然是鐘娘。
“宋玉成,你這無膽鳥廝,怎不應(yīng)話?”
鐘娘看著溫柔賢淑,但罵起人來就是這般肆無忌憚。
宋玉成苦笑搖頭,朝著手下人喊道:“今日,宋玉成對不住大家了!”
先前李煜派人送信,他只心動過一絲,以為李煜受人脅迫,虛言誆騙。
現(xiàn)在看來,這是真的。
他只能降,要不然鐘娘因為他有個三長兩短,他死不足惜。
看到宋玉成這個態(tài)度,大部分湖匪都失去了戰(zhàn)心。
背后殺聲震天,顯然廝殺甚烈,但漸漸往這邊靠,顯然是抵擋不住伏兵。
“我愿降!”
頓時無數(shù)湖匪放下兵刃,表示愿降。
宋玉成嘆息一聲,便著人送出命令,讓后邊的湖匪也盡皆投降。
高瓊一動不動地臥在船中,船只隨著湖匪們的船漸漸靠過去。
他一直在尋找皇子所在。
驟然聽到皇子說話,他耳朵一動。
孫林站在船頭,對著鐘娘說道:“此番該你頭功!”
鐘娘笑道:“我要功勞作甚?你讓宋玉成頭功,免了他的死罪!”
“這等人才,我哪敢讓他死!”
孫林志得意滿。
忽然不遠處一艘小船中,一員黑衣黑甲的敵將跳了起來,手中長槊高高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