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瓊判斷好了時機,在孫林一句話即將吐出最后一個字之前,猛然挺起。
左手的大盾用作支撐,右手長槊平托著,瞄準孫林的上身,長槊如同標槍一樣,嗖一聲射出,槊桿還帶著顫動,發(fā)出咄的一聲。
這一槊力量極大,就算是用蒙皮木盾擋著,也會立即洞穿。
近在咫尺,這一槊無可躲藏。
長槊如同飛矛一樣出手的瞬間,高瓊的嘴咧了起來,眼中帶著快意。
即便身死,能換皇子一命,也算值了。
頭頂忽然一黑,,有什么東西陡然砸下,橫刺里將長槊撞開。
噗的一聲,長槊落水,激起一大片的水花。
高瓊后心發(fā)涼,陡然翻身,船上無處騰挪,他頓時就往水下跳。
但說時遲那時快,一支羽箭咄一聲射在他的手臂上。
箭頭雖然沒有透進去,但還是讓他吃痛。
在落水的前一刻,張弓搭箭的宋玉成映入眼簾。
“對不住了!你若是建功,這里都要陪葬。”宋玉成一聲嘆息。
這姓高的是個高手,雖然只是見了一面。
但他什么都顧不得了。
嗖嗖嗖。
一陣陣羽箭攢射,高瓊天大的本事,也無濟于事。
他身上多處箭傷,便泅水往船底下躲。
唐瑞一脫甲胄,“我去擒他!”
說完,肋下夾一把鋼刀,直接跳入水中。
循著高瓊留下的血腥味追索。
高瓊果然沒有逃遠,正踩著水,將射在身上的箭枝一一拗斷。
然后將身上的鐵甲脫了下來,這時候甲胄反而是累贅。
看到唐瑞過來,他怒叫一聲,“鼠輩也敢欺人太甚!”
他自視甚高,即便受傷了那又如何?
這唐瑞也忒看不起他。
他砂缽大的拳頭便兜頭砸了過去。
唐瑞側(cè)頭一躲,鋼刀換到手中,劈頭蓋臉就是一刀斬過去。
高瓊拔出隨身的短刀,隨手架住,一刀反刺過去。
在水里,又是受了傷,卻依然勇悍無比。
唐瑞沉著應(yīng)對,小心閃躲,時不時抽冷子一記劈擊。
兩人在水中噗通噗通打成一團。
孫林連忙招呼身邊的侍衛(wèi),“都給我下去,逞什么英雄!”
唐瑞憋足了一股勁,才勉強跟高瓊打成了平手。
眼看著高瓊撲騰了半天,依然悍勇,不由得佩服此人身手。
連宋玉成都派人下來,高瓊哪里還有撲騰的余地,頓時受了好幾處傷,被生擒了上來。
孫林懶得去理會高瓊,而是讓船靠過去,跟宋玉成見面。
宋玉成眼中像是帶著火,緊緊盯著鐘娘。
一見面,就捏著鐘娘的手,竟然激動的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你這呆頭鳥廝,還不見過皇子。先前是皇子救了我的命,你怎么不識抬舉?!?p> 聽著鐘娘一疊聲埋怨,宋玉成汗顏,“我以為國主寫信是被逼著寫的,總要眼見為實?!?p> 他這才上前單膝跪下,“拜見皇子殿下,宋玉成戴罪之身,還請發(fā)落。”
“發(fā)落什么?你是有功之臣!這次幸虧有你!”
這時埋伏在外頭的吳越國水軍也趕了過來,俘獲無數(shù)。
孫林寬慰了宋玉成幾句,讓他去跟鐘娘說些私密話。
曹翰率軍殺進來,他總不能大喇喇在這等著曹翰過來報功,于是便坐船過去會合。
曹翰這邊雖然殺的興起,但也沒忘記趕著過來。
先前的確有些擔(dān)心,但看到吳越國水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怪不得這皇子待在湖口不動,原來是搬了這么一支救兵過來。
有吳越水軍借來,他也就無法擁兵自重,這兵權(quán),多少還是得讓出來。
但他先前受了別人的一番醍醐灌頂,便有所覺悟,也不再計較這些。
看到皇子親自迎出來,曹翰做足了架勢,大禮參拜,如同拜見趙匡胤。
孫林也做著樣子,佯裝歡喜的不行。
“今日盡誅湖匪,洞庭湖為之一靖,曹將軍乃首功也!”
孫林逢人便要給個首功,臉皮也十分厚。
曹翰能來,他還是蠻高興的。
要是宋玉成不降,曹翰不來,今日能勝,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他的一些秘密武器,也會提前暴露。
曹翰回頭一示意,有人將彌德超押了上來。
“此人便是彌德超?”
彌德超先前跪在船頭請降,所以沒吃到什么苦頭。
被五花大綁押過來,頓時一個滾翻在地上,如同搗蔥一般磕頭。
“皇子饒命,殿下饒命?。 ?p> 他哭的涕淚橫流,嗓子都哭啞了。
“皇子殿下,是小人豬油蒙了心,請讓小人戴罪立功!等會到東京,小人一定去敲登聞鼓,告訴天下人晉王要害皇子!”
他仰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孫林。
曹翰在旁鄙夷,但是不得不說,彌德超的確有天大的作用。
別的不說,光是彌德超出現(xiàn)在湖口,就已經(jīng)是晉王說不清的污點了。
更何況還有高瓊。
“瞎說什么!晉王何時要害我!”
孫林手中一把樸刀,頂著彌德超的胸膛,直直捅了進去。
彌德超口中溢血,眼睛爆出,口中嚯嚯有聲。
“為,為何?”
他眼中光彩漸漸暗淡,似乎想不通,孫林為何要殺他。
就連曹翰也想不明白,抓住彌德超與高瓊回到東京,往趙光義跟前一扔,看他怎么辯解?
孫林一腳,將彌德超的尸體踹入了水中。
“這一身肉,便宜了這些洞庭湖魚了!”
看到曹翰滿臉疑問,孫林笑道:“下月就要準備北伐晉陽,若是陡然內(nèi)亂,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錯過了。”
曹翰想了想,這次回去,即便晉王死不承認派彌德超跟高瓊出來,但再仁慈的君王,都不可能對自己的弟弟容忍下去。
趙光義倒臺是肯定的,但沒有書信往來等證據(jù),也不能貿(mào)然治他死罪。
趙光義不死,始終有著翻盤的可能。
再說了,趙光義朝中黨羽太多,尤其是開封城便是他的老巢。
會不會鋌而走險?
顧忌內(nèi)亂,北伐晉陽是肯定不行的了。
先前準備了大量軍用物資,做了大量的提前部署,那就都白費了。
孫林反復(fù)想過,眼下的確不是拍死趙廣義的最佳時機。
為了大局考慮,還是隱忍為上。
“國都之固,在于山川之險。帝位之固,在于人心向背。此間事,若傳至朝堂。斯人將如何看待晉王,如何看待我趙德昭?”
孫林問曹翰。
曹翰是個極聰明的人,一想就想通了。
穩(wěn)住內(nèi)部,北伐晉陽,不管能不能下晉陽與幽燕,都有皇子的成全。
天生就有了幾分功勞。
要是晉王在北伐之時,背后生亂,人心向背,輕易又明顯。
故而趙光義也不敢貿(mào)然動亂,只能隱忍。
等到皇子北伐建功回來,那對晉王將占據(jù)穩(wěn)穩(wěn)的上風(fēng)。
這些都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有陽謀而不用,為何要用陰謀。
最好是將趙光義逼的狗急跳墻才行。
正如同真實歷史上趙光義的確是被趙匡胤步步緊逼,逼的狗急跳墻了。
只可惜趙匡胤低估了這個弟弟的忍耐力,沒有能夠提前將路給趙德昭徹底鋪平。
孫林與曹翰一同回到內(nèi)寨。
唐瑞押著高瓊過來,“殿下,此人真乃一員猛將,請殿下寬恕他,讓他將功折罪!”
要是高瓊能為殿下所用,那就好了。
孫林忍不住朝他翻了兩個白眼,你是豪杰相惜,可也要看看情形,看看人。
“殺了!某固然愛才,但也不是照單全收!”
他冷冷拋下這句話,便請曹翰與宋玉成等人一同上岸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