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轉(zhuǎn)眼到了子夜。
韓楚舉著望遠鏡看著,楊雄軍徹底被打垮,死亡人數(shù)起碼在四千以上。
朱毅騎在馬上,皺著眉頭,“項季,你是說楊雄的子孫沒死絕?”
項季埋著頭,恭聲道:“回稟大帥,楊雄除了三個兒子,還有一個女兒,名叫楊鶯兒,為人光明磊落,深得老營弟兄人心?!?p> 這次襲擊,朱毅就是看中了這兩千老營戰(zhàn)士。
戰(zhàn)后清點人數(shù),只抓到了八百老營俘虜,三百人逃上了北山,還殺光了他的伏兵。
另外大部分都趁著夜色逃走了,要是不能把他們收攏起來,任由他們投向馬家軍,這次大戰(zhàn)他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那楊鶯兒呢?”朱毅問道。
“她應該在北山。”項季答道。
“臨危不懼還能聚起三百甲士,她倒還是個巾幗英雄?!敝煲悴挥傻谜f道。
“非也非也,她雖然有聲望,實際辦事的應該是老漢的一個兄弟,他叫韓楚,才能絕佳,心境不俗,既能領軍打仗,又精通刺殺秘術。”項季連忙把韓楚吹上了天。
“那他是想當項先生這樣的人物,還是想……?”
“大帥不用多想,老漢看得出來,他是個純粹的游俠,將來刻石記碑就是他最大的愿望。”
項季聞言不由大喜,韓楚能在亂軍之中維持鎮(zhèn)靜,給他造成這么嚴重的損失,如果存了一份爭天下的心思,那就是不能容忍的大敵。
但要是沒那份心思,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大將!
從身邊召來一個親信,“你們方才試著沖擊過了,結(jié)果如何?能不能直接擊破?”
親信回稟道:“那人防御甚是嚴密,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那些潰兵個個奮勇當先,硬攻下來肯定損失慘重?!?p> “用上重武器呢?”
“他們逃命的時候,竟然還不忘記帶兩張床弩上山,我們的武器架設不起來。而且看管糧草輜重的小隊也被他們襲擊了。就算我們打退馬家堡的人馬,也很難圍死他們?!?p> 項季乘機進言,“若是大帥相信老漢,老漢有七成的把握勸降他們?!?p> 這是兩人早就商量好的情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先進去的帶后進去的,最后都能混進去。
“等等,”朱毅下了馬,“把楊雄和他兒子的尸身找來,本帥要親自給他們風光大葬。”
“大帥英明!”
只剩半個時辰,馬家堡的部隊就要來了,朱毅還花費心思給楊雄風光大葬,不可謂不用心。
所以等到項季上山時,就是楊鶯兒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即便如此,韓楚為保險起見,只帶了一半的人下山,楊鶯兒也隨他一起下去了。
他要瞧瞧這位朱大帥的成色。
軍營十里之外的密林里忽而響起一片喊殺聲,是馬家堡的人到了。
朱毅看見韓楚牽著一位絕色下山,眼角不由一跳。
他加入義軍前,只是個吃不飽飯的農(nóng)夫,打了這些時日,也沒見過多少這樣的美女。
可他深吸一口氣,壓住了自己的欲望,神色如常,“來的可是韓楚,韓先生?”
韓楚走了過來,笑吟吟地回答道:“正是鄙人,大帥似乎遇到了些麻煩?”
朱毅的表現(xiàn)落入韓楚眼中,他的名字也被韓楚記在心里。
昔日漢高祖劉邦磨礪多時,進了關中,見到稱帝的希望,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現(xiàn)在這位朱大帥這么輕易就做到了,其志不小,恐怕他真正看上的,是韓楚的江山。
留他不得!
“不算什么麻煩,馬家軍長途奔襲七十里,現(xiàn)在到的只是少量騎兵,再給他們半個時辰,能到三分之一就算不錯了。”
“那大帥手里有多少人?”韓楚問道。
朱毅不假思索道:“步卒兩萬,八百騎兵。還有一萬步卒駐扎在外面,現(xiàn)在正在和他們交手。”
“馬家軍來了多少人?”韓楚又問道。
朱毅這次有些猶豫了,“步卒三萬,三千鐵騎?!?p> “鐵騎,他們哪來的具甲騎兵?三千鐵騎對朝廷來說,都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了?!表n楚再問道。
朱毅干笑兩聲,“馬家堡是蘇州一帶的冶鐵中心,他們弄不出重甲騎兵,配上一些輕甲還是可以的?!?p> 聽著遠處傳來的喊殺聲,馬蹄踐踏的震動聲,韓楚信誓旦旦道:“來犯之敵絕不超過兩千,江南馬耐力不足,一口氣跑七十里,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若是大帥信我,老營里面還有三百匹好馬,可堪大用?!?p> “韓先生是個騎將?”
朱毅不由得問道,他手里只有八百騎士,一個能獨當一面的騎將都沒有,除了沖營的時候配合步兵用用,他可舍不得那寶貝騎兵去送命。
“會一點吧?!?p> 韓楚謙虛道,把手里的長劍交給楊鶯兒保管,自己提了一桿長槍,橫在腰間,擺出槍騎兵加速沖擊的樣子。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朱毅見識過朝廷騎兵的兇悍。
三千具甲精銳騎兵,一輪沖鋒就能沖垮草寇們上萬部隊,三輪過去就能干掉一個草頭王。
“那就請韓先生帶上我手下所有騎兵出戰(zhàn)?!?p> 朱毅揮揮手就把這樣的大權交給別人,又保證了部隊的控制權,盡顯明君風范。
若是沒有韓楚,或許他真能走到最后一步?
韓楚翻身上馬,長槍一指,上千騎兵隨他出戰(zhàn)。
不遠處的密林里,馬家軍能趕過來的精銳步卒,正在和朱毅軍接戰(zhàn)。
他們打得非常激烈,死傷慘重的同時,也在一步步將朱毅軍的步卒,引到地形開闊處。
帶著一群沒有磨合過的騎兵,用不了什么精妙的戰(zhàn)術,只能試試地形之利。
戰(zhàn)場上有兩處山坡,馬家堡大約有九百名騎兵躲在山坡后面,等著訊號。
韓楚來到另一處山坡背面,留下八百騎士,其中有兩百多老營騎兵。
而自己則是帶上了剩下的騎兵,排成兩列長隊,摸著黑走了過去。
馬家堡抵達前線的一千多士卒,全是他們傾心培養(yǎng)的精銳,交錯防守,擋住了朱毅軍八千步卒的攻擊。
然而就在他們快要被引到那邊山坡腳下的時候,韓楚帶領著的兩隊騎墻開始蓄力沖擊。
馬蹄聲越來越密集,看著兩面騎墻沖來,就算是精銳步卒的眼底,也開始閃過慌亂的神情。
緊密排列的騎墻上,忽然長出一排堅不可摧的騎槍,月色照在上面,漆黑若陳年血跡,照在騎士的臉上,蒼白如同亡尸。
生死間的壓力讓步卒們幾欲崩潰。
騎墻終于撞上了步卒方陣的側(cè)翼,瞬間撕開一個大口子。
正面的交替掩護也進行不下去了,正面防線亦宣告破產(chǎn)。
看似贏了?
不,下一個決定勝負的節(jié)點,已經(jīng)撞到了臉上。
“所有騎士不要戀戰(zhàn),隨我來!”
韓楚大喝一聲,帶著完成一波沖擊的騎兵,朝自己埋下的伏兵處沖去。
而他們身后,壓來了一片黑云,九百名騎士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們身后。
要不是他們馬力衰竭,借著地勢,應該早就碾死了前面的小賊。
騎兵遠比步兵值錢,而且眼前這一群騎兵連三百人都沒有,吃掉他們遠比沖垮八千步兵簡單。
然而隨著時間推移,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長,馬家騎兵只好換下長槍,用弓箭傷敵。
但效率極低,除了聲勢不錯,把小賊們攆地不敢回頭,造不成多大殺傷。
沒多久,來到另一處山坡,馬家騎兵眼睜睜地看著韓楚帶著人馬爬上山坡,躲過追擊,而自己胯下的馬卻已經(jīng)跑不動了。
卻想不到?jīng)Q勝的時機,已經(jīng)來臨。
韓楚做了一個進攻的手勢,朱毅手下的騎兵見到韓楚他們敗退下來,還有點猶豫。
老營的士兵們卻是福靈心至,連忙策馬揚鞭,沖過山頭,俯沖下去。
沖鋒這種事,只要有人帶頭,后面的人就敢接著上。
等朱毅手下的騎兵們越過山頭,忽然發(fā)現(xiàn)迎接他們的不是森嚴的騎槍,而是一群拿著弓箭,馬都跑不動的肥羊。
揚長避短,一蕩而決!
驅(qū)趕著馬家堡的殘兵敗將,再次將他們精銳步卒費盡心思重組的陣型沖垮,雪崩開始了。
打頭的精銳都沒能立住腳,后面源源不斷趕來的部隊,就是添油戰(zhàn)術、杯水車薪,除了送上俘虜,沒有更好的結(jié)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