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例行巡檢的住院部病房里回到辦公室的嚴冰恒拉開抽屜,照舊看了看手機,然后心生疑竇的蹙著眉頭撥打過去:
“嚴志銘,你打我電話了?有什么事嗎?”
“你在干嘛呀!打了好幾遍也不接。”志銘不耐煩的抱怨。
“對不起,那會兒我可能在手術室吧!這時才有空看手機?!阍趯W校嗎?”
“嗯?!眹乐俱懝杂X地應答。
“最近怎么樣?學習順利嗎?”嚴冰恒有意和表弟聊聊天。
“還行,目前為止是終于適應了這個系的氛圍吧!對了,學校要求我們英語必須過四級呢!”
“這是最基本最起碼的要求呀!”嚴冰恒淡然說,“畢業(yè)找工作的時候你就會知道,想要一個好點的工作單位,英語必須過六級?!?p> “那太難了!”嚴志銘斷然說,“我估計我們班里過四級的人都很少?!?p> 嚴冰恒震驚的高聲說:“現(xiàn)在的大學生英語程度都這么差嗎?我那會兒英語四級直接過關的呢!都沒復習一下?!?p> “像你這么優(yōu)秀的人才畢竟少數(shù)吧!我覺得你在語言學習方面有天賦?!皣乐俱懻f著嘆了口氣:”我是不能跟你比的,只能咬緊牙關慢慢努力吧!”
表兄弟倆愉快的閑聊之際,索小軍和兩位身穿白大褂的同事走進來,他們低聲密切的交換了一下對某床病情的看法,各自回到辦公桌前。
瘦長臉頰的小章醫(yī)生躊躇了一下,鼓起勇氣走到嚴冰恒的身邊打斷他的電話聊天說:“嚴主任,這幾天的值班安排能不能再作調整?”
嚴冰恒連忙說了聲抱歉,掛斷電話微笑的望著他說:“你覺得應該怎么調整呢?”
小章沉穩(wěn)地胸有成竹的說:“你看,周一周二是你值班,周三的下午是我,索小軍被安排在周五。我想和他對調一下行嗎?我兒子雙休日要去外地春游,學校老師要求父母一起陪同呢!”
“哦,這個……只要你們覺得沒問題,我無所謂呀!你倆商量著辦吧!”嚴主任非常民主大度的說。
小章遂將目光投向他對面端坐著的索小軍,不動聲色的小軍卻不置可否地沉默不語。
嚴冰恒察言觀色,不得不遲疑道:“我記得上次你們換過一次班吧!要不我們再重新商量一下吧!看你在哪天合適?!?p> 圓滿地協(xié)調處理完這件事,不知不覺間午餐時間到了。
辦公室里漸漸的只剩下嚴冰恒和索小軍時,他溫和地勸解小軍說:“結過婚的男人難免家里多事,多少有點身不由己,你還要多體諒小章??!”
“你也是已婚人士,我看你投入工作的時間還是挺充裕的,并未三天兩頭的要求別人和你換班呀!”
“我——我也是有苦說不出?。 ?p> 嚴冰恒輕聲嘆息,“只是盡可能的不讓家事影響工作罷了?!?p> 索小軍略微驚異地瞥他一眼道:“我覺得你和從前沒什么兩樣。難道回家你愛人給你穿小鞋啦?還是跪搓衣板啦?”
“那倒沒有?!眹辣銚P了楊眉毛說,“不過孕婦的脾氣怎么那樣大?簡直就像一盆汽油,火星一點就著!”
“呵呵!嚴主任,你可要多擔待點,現(xiàn)在的女人和孩子都嬌貴,動不動就會流產的。我姐就是這樣,都成習慣性流產了。和老公生氣吵架就流產,拿撐桿晾一下衣服也流產……現(xiàn)在好不容易又懷孕了,我姐夫怕的不行,只能拿她當活菩薩供著:家里什么活也不讓她干,就讓她整天在床上躺著養(yǎng)胎,公婆輪流伺候吃喝?!?p> “我們家秦芳還不至于此,沒事滿世界轉悠呢!”嚴冰恒慶幸地說。
“那也得小心伺候。女人挺不容易的,孕產期要對她們好,否則她們會記恨一輩子的。”
“是嗎?”
“是?。∥覌屪约憾伎煲斊牌帕?,還記得當年生我們姐弟的時候,在那苦逼的鄉(xiāng)下老家,我奶奶沒好生伺候她月子呢!”
“哦。”嚴冰恒愁眉苦臉的應道。頓一頓又說:“不過我覺得有必要抽空去一趟婦產科咨詢一下,是不是孕婦的脾氣都這么大。”
“還是先反省一下自己吧!”索小軍笑道?!澳阃四腥说哪蔷浣K生箴言嗎?老婆永遠是對的,如果不對,請參考第一條,呵呵!”
嚴冰恒頓時語塞。
隨后一段時日的間或反思里,他逐漸的意識到,其實秦芳自始自終都是那樣的多疑易怒又高傲,在他面前從未改變過。
或許是他自己改變了吧!是工作生活的負累讓他感到了身心疲憊。
作為丈夫和醫(yī)生,他實在失職,不該在她的孕期與之爭執(zhí),讓她的情緒劇烈波動,腹中的胎兒沒有因此流產真是萬幸啊!
“我牢牢記著日子,芳芳懷孕快三個月了吧!”嚴母在越洋電話里小心翼翼而關切地問道。
“是的?!碑攦鹤拥幕卮稹?p> “現(xiàn)在她還時常嘔吐,吃不下東西嗎?”
“不,她的妊娠反應快要結束,身體好多了,您別掛心!”
“我給芳芳打過好幾次電話,要過來照顧她,她都極力推辭,是怎么回事啊?”嚴母焦慮地詢問兒子。
“您就隨她吧!她一直以來都很自我,原本您一番好意來照顧她,就怕生活的各方面與她格格不入,反倒相處不愉快。待她臨盆時再說吧!”
“生活中我當然時時處處遷就她,萬事以她為中心,我們婆媳怎會合不來呢?”
“可是秦芳未必愿意您遷就她呢!既然以她為中心,我們最要緊的就是順從她的心意,千萬不要忤逆她的性情,那樣對胎兒沒好處的。實在不行,我們就請個保姆或月嫂來幫忙吧!”
“早就該這么做了!你們的經濟條件完全允許,何必苦自己呢?“嚴母蹙眉道,”恒兒,你是不是又瘦了?”
“沒有,我還跟從前一樣?!眹辣懵曇舻统恋孛銖娬f。
“我想你肯定瘦了!”嚴母心疼的說,“工作壓力大,回家還得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可想而知的,鐵打的男人也受不了??!”
嚴冰恒半真半假的哄騙母親說:“其實我沒有您想象中的那么辛苦。有時候我下班回到家,芳芳把飯菜都做好了擺在桌上,就等我呢!她不僅事業(yè)成功,個人生活能力也很強,家務活可能干呢!”
“那真是難能可貴呀!但是想一想,我還是為你們感到心酸,現(xiàn)在的小夫妻有幾個像你們這樣艱苦卓絕過日子的呀!都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依賴父母過的可滋潤呢!所以盡管我們遠隔重洋,我仍然心心念念記掛著要來照顧你們,偏偏秦芳不領情。”
“我們生活挺好的,您放心吧!”嚴冰恒嘴邊強笑著寬慰母親。
而生活的實際情況是:每天給秦芳準備好早餐,把洗衣機里洗凈脫水的衣服晾掛到陽臺上,他才能去醫(yī)院上班;午休時間短暫,他不能趕回家,秦芳就在外面隨便吃點,胡亂應付一頓;晚餐必須他下班回家來做,至少三菜一湯,飯后收取陽臺上的衣服來熨燙。
整套家務流程里只有一件事必須秦芳來參與完成,那就是到小區(qū)對面的超市買菜。每天吃什么,是中餐還是西餐,通常都是以她隨心所欲采購的食材來決定的。
不知不覺間,秦芳從一個生活獨立自主的女強人,被百依百順的丈夫嬌慣成了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貴婦,離了他就幾乎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