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竟然消失了。
秦軒看著眼前空曠的地面,想著那人明明就是走了一步,怎么就不見了?
該不會是隱形了吧?
他會不會還在觀察我?
想到這里,秦軒決定還是略微裝一下,這樣穩(wěn)妥保險一些。
“有點意思。”
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
“師傅,怎么呢?”
先前秦軒回頭時,另外兩人便也跟著看了過去。
不過,看這兩人的樣子,秦軒就知道他們并沒有瞧見那人。
合著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他?這家伙是何方神圣?
“沒,只是看見了一個有趣的人?!?p> 啊?
蘇梓玉朝那塊空地掃了幾眼,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看到。
她撓了撓腦袋,不清楚這是師傅打的機鋒,還是真有個看不見的人。
“別想了,上車吧?!?p> 秦軒拍了一下她的頭,便按照何長青的指引上了車。
雖說仙人的身份是挺尊貴的,但像今天這么奢侈還是頭一回。
幾十輛馬車組成的車隊,將近一百名隨行的仆人,這要是放以前,億萬富豪也沒這個排場吧。
然而,所有對糖衣炮彈的美好念想,都在馬車起行的那一刻,煙消云散了。
沒有充氣輪胎,沒有減震器,沒有海綿座椅,當然也沒有瀝青路。
當所有的因素加起來后,導致的直接結果便是感覺比公交車都難受。
這簡直還不如直接跑步過去。
反正我體力無限,不會累。
算了算了,還是正事要緊,先趁著這個機會把事情說清楚吧。
于是,看著端坐兩邊的何長青與徒弟,秦軒說道:
“今日趁著機會,我便考你們幾個問題。
“你們先說說,各自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蘇梓玉身為親傳弟子,率先開口道:
“其實,我最開始可能是受母親的影響,一直十分向往仙門,尤其是母親越不讓我接觸這些,我就越是好奇?!?p> 果然每一個小孩子都是天然的叛逆者,秦軒心想。
“后來隨著長大,漸漸了解了一些事情,那時候,我便不再是單純的向往,而是想要證明一些東西。
“我總是想著,修煉本領,成為仙人,然后去母親當年的仙門,質問他們?yōu)楹我@樣做。
“但是慢慢地,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停留在淬體境,別說仙人了,連內罡都成了奢求,也就逐漸地放棄了那些想法。
“再后來,母親去世了,一夜之間,家里對我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很大變化,那時我才感受到,自身沒有實力,便什么都不是。
“可惜從那以后,家里就禁止任何人教我武功,我嘗試過一個人練習,但因為沒有后續(xù)功法,除了變得熟練些外,始終得不到真正的進步。
“那一刻,我就暗暗發(fā)誓,無論是誰,只要肯教我修煉,我便拜他為師,一生絕不背叛?!?p> 原來如此。
此時的秦軒才有些恍然大悟。
如果對方僅僅是因為誤會了自己的仙人身份,才迫不及待地拜師,那后面當整個仙門向她招手時,便不會那么干脆地拒絕。
想到這里,秦軒也有些寬慰。
如今,對方能這么坦然地將整個經歷述說出來,本身就代表著,她已經完全看開了。
不再猶猶豫豫,不再吞吞吐吐。
現(xiàn)在的蘇梓玉,與當初在鳳棲樓與何府時相比,幾乎是兩個人。
是從什么時候完成這一轉變的呢?
這時,秦軒突然想到了她與卓文清對峙的那一劍。
蘇梓玉確實已經學到了原版的九成,但秦軒清楚,她永遠也達不到百分之百了。
因為,她在里面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她將自己的勢融入到了劍意中。
那是一種名為“決斷”的勢。
那一劍,她不僅僅斬斷了卓文清的劍勢,也斬斷了自己的過往。
難怪,自那次對決后,她就變得落落大方了許多。
變得更開朗,更活撥,也……更野了。
“歡迎回來?!鼻剀幠抗馊岷偷卣f道。
“謝謝師傅,以后,梓玉便是梓玉?!?p> 秦軒點點頭,表示滿意。
咦?
何長青看著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是在……打機鋒?
曾經總是被夸贊的云城天才,如今卻總覺得,自己其實就是個傻子。
“該你了?!鼻剀巶阮^看著何長青開口道。
修行的目的么?
回憶往昔的何長青,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法回答這一問題。
“我……不知道。”
嗯?
“從很小的時候,家里就聘用了最好的教頭來教我練武,那時候,所有的人都只給我灌輸一個道理,就是練武,變強。
“從小到大,我換了很多教頭,后來隨著實力的加深,我開始學習家族的功法,教導我的也變成了家里的長輩。
“直到現(xiàn)在,修煉和變強已經成了我的本能,如同餓了就要吃飯一樣。
“所以,我不像別人有屬于自己的想法和信念,我雖然追求這些,但如果問我為何要追求,我……只能說不知道。”
“原來如此。”秦軒高深莫測地感慨了一句。
“公子,您是看出了什么?”
“你想要修煉,想要變強,如果單論這種渴望,你不比任何人少。
“只是,你的這種渴望來自于他人的灌輸,導致你一直有所懷疑。
“是故,渴望有余,而堅定不足?!?p> 何長青低下頭,心里有些震驚。
連他自己都只有模糊的感覺,如今卻被公子一言點出。
一旦將渴望與堅定這兩種心里拆分,一切便如撥云見日般清晰了起來。
“公子,那我這樣還有救么?”
“什么有沒有救的,說得那么嚴重干嘛?!?p> 秦軒不以為意道:
“我問你,想法來自于他人,可恥嗎?”
何長青低頭不語,但看他那副表情,似乎更傾向于肯定的答案。
秦軒哂然一笑,繼續(xù)道:
“人如果從出生的那一刻,便被拋入虛空中,除他之外,沒有其他人,沒有其他生命,甚至連石頭砂礫都沒有,我問你,這樣的他,能產生什么想法?”
見對方逐漸抬起了頭,秦軒趁熱打鐵道:
“沒人教他說話識字,沒人教他詩詞文集,沒人教他人情世故,甚至在他的概念里,壓根就沒有人,壓根就沒有這個世界。
“這樣的他,除去作為動物的本能外,還能剩下什么?”
“公子,您是說……”
“如果一定要追溯源頭,那人們的想法,本就是源自外界,本就是來自他人,這種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什么好可恥的。
“你唯一失敗的地方,就是片面地認為這是可恥的,所以產生了動搖之心,并導致想法一直無法轉化成信念。
“你若能認識到這一點,不再自我懷疑,那么這種修煉變強的想法,就能逐漸脫胎換骨。
“以后,若是再有人問你同樣的問題,你就可以自豪地說,修煉的目的就是修煉,變強的目的就是變強。
“記住,信念便是信念,不會因為來自于他人就顯得卑微,也不會因為看似自己所悟就變得高尚?!?p> “公子,長青明白了!”
與以往高深莫測,讓人云里霧里的道理不同,這次秦公子的教導,十分清晰明了。
明了到,幾乎隨便在大街上找一個人,都能聽懂。
看見何長青的眼睛里開始散發(fā)出光彩,秦軒便知道,話語起效果了。
瑪?shù)拢耶攤€師傅容易嘛,啥都要管,啥都要教。
罷了罷了,我教不了你們修煉,就只能在其他方面多費點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