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蹭飯

　　杜暖倒抽一口冷氣，暗叫不好，莫名其妙地先想到自己會不會當場失態(tài)，像她從前見過許多次中毒之人那樣，呆呆傻傻失去自理能力。

　　那可就鬧笑話了，她今日在這里出岔子，明兒帝京城里就得傳開：攝政王義妹，寒冥觀觀主，瘋病發(fā)作，先癲后癡，大鬧后街，橫掃城北。

　　天爺喲，這她實在可遭不住。

　　杜暖緊張得頭皮發(fā)麻，她一邊摸著自己腕上的脈體會自己身體的變化，一邊糾結要不要給自己來來一發(fā)足量的麻針直接昏過去。

　　一秒兩秒三秒。

　　脈象如常，心臟也跳得咚咚有力。

　　四秒五秒六秒。

　　沒有呼吸困難，沒有天旋地轉，沒有頭昏腦漲犯惡心。

　　她拼命捕捉著身體里每一絲細微的變化，左手指間已經備好了銀針，決定稍有不適便伸手給自己來一下。

　　昏迷總比癡呆強。

　　七秒八秒九秒---

　　杜暖緊閉著眼睛，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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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半炷香的時間快要過去了。

　?。?？？

　　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既沒有剛才被攝魂取魄時的恍惚和混沌，也沒有出現(xiàn)預料中常人中毒的癡呆蔫傻。

　　杜暖睜開眼睛重新擺弄起面前的蓮魚尾鰭，手指一用力，細碎的粉末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露下邊深色的真實面目。杜暖一時愣住，下意識舔了舔手指。

　　呸，這哪里是什么蓮魚尾鰭，不過是涂了層珠色顏料的冒牌貨。

　　人都氣傻了，杜暖把手里的東西狠狠地摔在地上，又不解恨一般拿鞋底使勁碾著：就好像剛才那老頭用這粗制濫造的冒牌貨碾壓她的智商那般。

　　可是話說回來，這樣一看自己品鑒毒物的能力還沒有退化。杜暖給自己找了個沾沾自喜的理由來寬心，好轉移開注意力去思考真正重要的事情：

　　既然魚鰭是假的，那么這玄機就在那老頭吹的長簫上。

　　天色有些晚了，城北六街也漸漸熱鬧了許多，歪歪扭扭的小巷子間也冒起了淡淡的炊煙。杜暖托著腮，目光隨著裊裊而起的輕煙飄向更遠的地方，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她的腦海：

　　剛剛那老頭的一招，像極了傳說中的“招魂引”，若是有這樣的技能傍身，她便不用總是藏在別人的陰影后生活了。

　　她一定要找到那個老頭，叫他說出原理，交出秘籍！

　　當然，追捕老頭的事情急不得，畢竟這年頭背后有靠山的手藝人也不少，自己若是貿然行事，保不齊又會觸動了哪一位的利益。

　　她當下活得雖然逍遙自在，可是卻像一株莬絲花一般緊緊地攀附在完顏晟的大腿上，也是時時提著一顆忐忑的心。

　　杜暖想，或許等到她站穩(wěn)腳跟，擁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以后，這種不安的感覺才會漸漸散去吧。

　　下定決心后，杜暖便閑坐不下去了，她抬頭看看西斜的太陽，決定先按照自己今日原本的計劃來：先去望山道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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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暖趕的時間巧得很，還沒走到道觀的門口，便聞到了濃濃的飯菜香氣。她有些糾結地站在門口，覺得這個時間打擾人家吃飯很是不禮貌。

　　就在她猶猶豫豫之間，門板上泛著青綠的銅環(huán)叮當一碰，從里邊被人推開了。

　　于是兩手拎著東西的杜暖和雙手端碗的鶴言好巧不巧地打了個照面，尷尬地進行著無聲的眼神交流。

　　杜暖努力保持著優(yōu)雅大方又得體的微笑，實際上內心早就旋轉著炸開了鍋：不是吧不是吧越子舒的徒弟都這么厲害的嘛，居然會透視！這么厚的門板居然會透視耶！

　　鶴言面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捧著碗的手卻在微微顫抖：完蛋完蛋真是流年不利，今天吃飯嘴碎打岔被師父攆出來罰站喝風就算了，居然還被這個家伙撞了個正著，實在是丟人現(xiàn)眼。

　　兩人在門口大眼瞪小眼，歸巢的烏鴉自天空飛過，大叫著：尷尬、尷尬。

　　“咕---”杜暖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開始叫喚起來，打破了這一時凝住的場面。

　　“你、你是來蹭飯的？”鶴言瞪起眼睛，嘴長得老大。

　　“確實，我家這兩天有點揭不開鍋了?！倍排標浦鄣?。某些人表面上一副乖順狗腿的樣子，實際上心里的問號能勾著鶴言的衣領子把他倒吊起來掄上三百圈兒，心想這晚風就該再猛點兒，給這廝灌個腸疝氣才好。

　　說罷她還笑吟吟地遞上雙手拎著的禮物。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面前這位還算個有頭有臉惹不得的。鶴言撇了撇嘴，將雙手拎得滿滿的杜暖讓進院中。

　　—

　　“杜觀主來的可巧了?！痹阶邮嫘Φ?，他正和鶴楚在桌前圍著吃飯，看見鶴言將杜暖領進來，不覺愣了愣。

　　“是杜某來的唐突，手里備了這些東西便匆匆登門拜訪，也沒顧著時辰不對?！倍排吞椎?，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飄向飯桌。

　　酸蘿卜炒粉干筍鴨湯，大盤清炒的小白菜看上去鮮嫩欲滴，這樣偏養(yǎng)生清淡的菜式，正是夏秋交接之際降火去燥的最佳菜肴。

　　越子舒看著杜暖半遮半掩瞄著飯桌的眼神，一時啞然失笑。

　　“師父，我去再取一雙碗筷來。”鶴言看著站在門口的杜暖，忽然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杜暖臉上此時狗腿又有點尷尬的模樣莫名其妙地叫他想起來多年前自己的那位小師妹。

　　“大徒弟的手藝，比不得觀主常吃的那些，粗茶淡飯，還望觀主不嫌棄。”越子舒道。

　　“越長老徒弟的手藝必然是很好的---”杜暖嘴一咧，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桌子旁，靠著蹭飯拉關系這種事情，她最在行了。

　　杜暖吃東西并不挑食，只是一樣：不吃姜蒜！

　　越子舒吃得很慢，只看著杜暖的筷子完美而隨意地躲開了酸蘿卜里假扮肉絲的每一根姜絲，又巧妙地在不弄亂盤子的情況下挑著沒有粘上蒜末的小白菜葉。

　　“這位道長的手藝真的是太好了---”杜暖可沒工夫關注別的，桌上這一道酸蘿卜炒粉深得她喜愛。

　　鶴楚筷子一頓，不由自主與越子舒對視：從前的小師妹初易安也是很喜歡這一道菜的。

　　越子舒錯開眼神，靜靜地聽著杜暖時不時冒出來的幾句夸贊，鶴楚低下頭，心中默默道：杜暖是杜暖，初易安回不來了。

　　這邊兩個人心情凝重著，另外兩個人拌嘴拌得不可開交。

　　“嘖，好吃你筷子尖兒還繞著夾菜?！倍酥胝驹谝贿叺您Q言找著茬要懟杜暖一句。

　　“蔥姜蒜貴重又養(yǎng)生，杜某消受不起，請小道長代勞了吧?！倍排瘉G過去一個白眼。

　　“嘁。”鶴言被堵了話頭頗為不滿。

　　“嘁?！倍排瘜W著他的樣子撇撇嘴，惹得鶴言又要瞪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