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黃永安終于講完了自己的遭遇,屋外偷聽的古靈和小丫頭聽完頓時唏噓不已。
果然是沾上了賭,就沒啥好事。
聽過了老族長和眾族老的一番教誨,又當著眾人的面立誓不再賭錢從此洗心革面斷了與那掌柜家女兒的聯(lián)系,要一心一意種田做工努力償還巨債,黃永安立了誓,這才扶著老母離開了。
古靈瞧著他扶著老母走出園子,倒覺得他整個人都不一樣了,大抵是生活雖苦,卻有了努力的目標,所以整個人也宛若新生。
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堂屋里又開始說起了別的事。
“文濤啊,本來不該這么快來尋你的,可出了永安這檔子事,今日大家又都在,老頭子就干脆直接說了。”
老族長緩緩道來:“你從前也是從村子里走出去的,也知道咱們村子里的娃兒想念書有多難?!彼p嘆一聲,“本來吧,打從你出息了去了京城,鎮(zhèn)上也有幾個慕名而來想在咱們村落戶的讀書人,可誰知才住下沒幾年,就都被咱們旁邊的甜水村給搶走了?!?p> 古靈聽得一陣無語,這人也能搶?
說了這么些話,老族長明顯有些精神不濟,于是坐在一旁的村長郁溪山立刻接下來話頭。
“是這樣的,幾年前倒是來了幾個讀書人,想著咱們村出過探花郎,是塊好地方,就動了留下一邊讀書一邊在村塾里謀份差事的念頭,可惜沒過多久,人就被甜水村給請走了?!?p> 說起這事,幾名族老也頗為憤慨。
“我們派后生去打聽過了,說是那邊的束脩比咱們村里高上不少。”
“那兩個書生平日里還總是說什么視金錢如糞土,到頭來還不是為利是圖。真是枉為圣賢門生!”
頗有些無奈的安撫了一眾族老,郁溪山這才轉頭面向郁文濤,“文濤,差不多就是你們聽到的這樣了。這幾年咱們村里的孩子,但凡家里稍微寬裕一點,想將孩子送去念書的,要么只能起早摸黑去鎮(zhèn)上的學堂,要么就只能去甜水村了?!?p> 郁文濤聽得直皺眉。
“鎮(zhèn)上的學堂束脩不便宜吧,當年我一家人可是為了每年的束脩累死累活,靠著族里接濟才勉強交得上束脩?!?p> 郁溪山點頭,“不錯,鎮(zhèn)上的學堂束脩奇貴,每年要交的束脩放在以前咱們村的村塾,都能供得起兩個孩子念書了。所以咱們村僅有的幾個讀得起書的孩子現(xiàn)下都在甜水村的村塾里念書。”
他突然有些氣憤的一捶腿,“可誰知那甜水村如此欺人太甚!往年的束脩雖說比咱們村從前要高上一些,卻也勉強能承受,可一到今年下半期,他們卻突然告訴我們又要漲束脩,凡是外村人,從之前的半期十二兩一人漲到十八兩一人?!?p> 眾人心里一盤算,那豈不是說一年下來光是束脩都得交三十六兩?這還沒算其他的開銷,需知筆墨紙硯也是一筆能壓死人的大開銷。
這樣算下來,想要讀書,一年至少得花上個四五十兩。
而尋常農(nóng)家一年全家辛苦勞作,再做些刺繡等私活,年底又將養(yǎng)的家畜賣了,也不過勉強能攢下三十多兩銀。
郁文濤眉心愈發(fā)緊皺。
“難怪我這兩天看到村里的孩子不是在幫著做活就是上山撿柴,這是干脆就沒有去讀書了?”
眾族老都不作聲,垂頭喪氣,郁溪山也嘆了一聲,“是啊,能有什么辦法呢,書是讀不起了,總得先顧著全家人的肚子。”
古靈聽了許久,倒是有些明白了,看樣子老族長是想請自家老爺出山,重新把村塾辦起來。
果然,接下來就聽得老族長輕咳一聲:“咳——文濤啊,都說到這兒了,我也就直說了,我們這些老頭子其實是想請你把咱們的村塾重新開起來?!?p> 他蒼老的眼睛泛出了些許光亮,十分鄭重的注視著郁文濤。
“這么多年,咱們村也就出了你這一個文曲星。大家都知道,讀了書,懂了學問,才能走出去,才能讓村子好起來,讓自家能富起來。咱們雖然都是鄉(xiāng)下種地的,可也都想為子孫后代謀一份好出路,不想讓他們也一輩子在地里刨食。”
瞧著眾人滿懷期待的望向自己,郁文濤一時又猶豫了。
古靈微微嘆氣,引得小丫頭一陣不解。
“姐姐,你為什么要嘆氣鴨,還有還有,老爺為什么不說話?”
古靈略微低下頭,小聲向小丫頭解釋:“我不知道就算了,你還不清楚嗎,姨父回來很明顯就是想好好享受悠閑的田園生活,遠離塵世煩擾,可現(xiàn)在老族長讓他將村塾拉起來,那不得又成了每天都要操心的苦命教書先生了嗎?”
小丫頭細細一品,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于是兩人都扒在了窗上,等待著郁文濤的回答。
倚靠在屋內(nèi)一根柱子后的郁乘風不經(jīng)意就看到了窗前伸出了兩顆腦袋,屋內(nèi)氣氛略顯凝重,望著兩人偷偷摸摸伸出的腦袋,卻突然有些失笑。
考慮良久,郁文濤終于長嘆一口氣。
迎著老族長和眾族老殷切的目光,郁文濤終于開口道:“行吧,這事我應下了?!?p> 老族長蒼老的面孔瞬間掛上了燦爛的笑容,滿臉的皺紋生生被擠成了一朵花。
“好!好!老頭子就知道找你不會有錯!是咱們村里走出去的好娃子!”
頗有些無奈,郁文濤此刻臉上的郁悶絲毫不加掩飾,“畢竟當年我也是受了族里的恩惠才有今天的樣子。村塾一事就讓乘風負責吧,我這就去把我那些書冊整理整理,自打當了那破官,好久都沒看書了?!?p>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老族長心滿意足的被眾人簇擁著離開了,留下愁眉苦臉癱坐在椅子上的郁文濤,仰著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一會嘆氣一會搖頭。
古靈看得一陣好笑,遛鳥賞花的悠閑生活自此就要遠去了,也怪不得郁文濤這般郁悶了。
待人都走后,古靈同汀蘭一起收拾起殘茶桌椅,一邊收拾,卻又一邊想到,自家今天又花了一大筆錢,眼下村塾建起,又要花錢。
照郁文濤那性子,知道村里人不富裕,怕是連束脩都不見得肯收。
在心里默數(shù)剩下的銀子,古靈也終于樂不起來了。
看樣子怕是要想辦法掙點錢了,不然照這個進度下去,全家人都得吃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