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琦回到府上時,柳惜惜正核對著府中賬目。宋琦見到柳惜惜日日為府中事務(wù)勞心勞力,表面上是風光的宋府大娘子,其實,與自己也只是名義夫妻,不禁心中有些愧疚。雖然婚禮當日便將這些挑明,卻心中難以完全消除愧疚。終究,還是對她有虧欠的。若不是因為自己一時之失,便不會有今日的局面。
柳惜惜正對著張,卻覺得有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于是抬頭,看到宋琦正遠遠的看著自己。便笑著說:“官人回來了?!?p> “嗯?!彼午稽c點頭道,“娘子今日可是忙碌?若是事務(wù)繁雜忙碌,便分些給下人們?nèi)プ霭?,不必事必躬親。”
“官人,你可是覺得我辦事不利?”柳惜惜起身笑著調(diào)侃道。
“怎么會?如今府上在你的管理下,一切井井有條,怎么會是辦事不利呢?娘子說笑了?!彼午f著,走到柳惜惜身旁來,又說,“我只是怕你太辛苦。”
“大人可真是體貼大娘子?!闭驹谝慌缘乃厮夭唤f道。
“大娘子自從進了我宋府,日日操勞,我怎會不感激?!彼午f著,又想到了正事,便又道,“娘子,今日我有些事,想與你商討,你隨我到房中一敘。”
柳惜惜正點頭應(yīng)著,卻又聽素素調(diào)侃道:“哎呦,大娘子進門也有日子了,大人卻還是如同新婚,真是甜出蜜來?!?p> 宋琦也笑著回懟道:“既然知道這些,還不快知趣些,都退下吧?!?p> 眼見下人們都退了出去,宋琦只坐在房中桌邊,為自己、也為柳惜惜各倒一杯茶水。
“惜惜,委屈你了,日日同我這樣做戲。來,我以茶代酒,敬你?!彼午f罷,一飲而盡。
柳惜惜坐在一旁,也只將茶水一飲而盡。
“子逸,其實,你何嘗不辛苦、不委屈。你我二人,不過是身不由己。我早已習慣,也并不覺得委屈。如今,你我雖無夫妻之實,在這些日子里,也算成了知己。我便實話告訴你吧,其實,在我心中,一直期盼的如意郎君,并不是風雅爛漫之人,而是端方中正之人。如今,你我被捆綁在了一起,我們只能認命,但是,我當真不怪任何人,只怪造化弄人?!绷@道,眼神里填了些許無可奈何。
是的,原本,在遇上宋驍之前,柳惜惜并無不甘,因為,沒有人讓她覺得,造化弄人,她也的的確確是心甘情愿的,來到宋府之中,做這有名無實的大娘子,每日與宋琦做戲,假扮成恩愛夫妻。但是,如今,她卻有些不甘心。
自從那日宋驍與自己談起范大人新政開始,自己就對宋驍生出了許多別樣的情感,此后,因為住在隔壁,柳惜惜發(fā)現(xiàn),有時候,宋驍會處理公務(wù)至深夜,柳惜惜怕宋驍會餓著,畢竟,他身邊并沒有娘子貼心照顧,便時常會差人為宋驍送上些自己做的糕點,或是送上些自己做的羹湯,以防止宋驍深夜覺得孤寂凄涼。
宋驍也感激柳惜惜連日來的照顧,又不知該如何表達謝意,只時不時的,在街上看到些小物件兒時,托人送給柳惜惜,又唯恐有人閑話,只說是宋琦送給柳惜惜之物,也正因如此,柳惜惜并不知道,這些或精致或有趣的小物件兒,竟是宋驍?shù)男囊?,只以為,是宋琦在做戲。便只覺宋琦也不甚辛苦,明明每日對著的,只是知己,并非心中所思所想之人,卻還要費盡心機的做戲,也當真是不易。
“除了你我,七公主……怕是在宮里的日子也并不好過,否則,不會清減消瘦至此。”宋琦說著,心中又是陣陣酸楚。
是啊,似乎已許久、許久沒去見過七公主了,不知她是否安好,靜淑是否、將自己的交待囑咐一一記牢。想到這里,不禁有些心酸,又有些自責。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葉文心,那……真正的七公主,如今是否安好。
想到這里,柳惜惜又不禁覺得可笑,明明,七公主、葉文心,就是同一個人,為何會有這許多的身份,不可思議又荒誕不羈。而自己,竟然會為這樣荒誕之事,徒增煩惱??墒牵肫鹌吖髡f的范大人與新政的事兒,又覺得這不可思議之中,有些令人不得不去相信。想到這里,柳惜惜只覺心煩意亂。
“子逸,你說……會不會有人……在經(jīng)歷病痛之后,變得與往日不一樣?我是說……就是變得,不像是以前的她?”柳惜惜不知該如何將此事說清楚,只有些語無倫次的說。
“還真有。”雖然柳惜惜說的模糊,宋琦卻聽的清楚,“我就是如此?!?p> “哦?子逸你……曾經(jīng)?”柳惜惜不禁想,難道,真如七公主所說,宋琦竟真的與她,是有著同樣遭遇的、很久很久以后的人?想到這里,柳惜惜更覺得荒誕,更覺得不可思議。
“我曾經(jīng)高燒一場,就在殿試之前。高燒時,也曾有些奇奇怪怪的夢境,燒退醒來后,便不再如往日般,喜愛流連花叢、招惹姑娘。我也不知這是為何,就是醒來后,便不愿去無端招惹他人,也對青樓女子不再有心思。甚至,我也在想,自己昔日為何會如此浪蕩,只覺得昔日的自己可憐、可笑?!彼午f著,又無奈而嘆息的笑笑。
是啊,除了葉輕云,其他女子在他眼里,似乎與男子無異。
也許,這就是命運,在自己放蕩不羈時,沒有碰上心儀的女子,如今浪子回頭,又碰上了心儀的女子,卻只能愛而不得,對其他女子卻又失了興趣,只能承受這萬般孤寂。
是的,愛而不得,是最為孤寂的。
宋琦這樣想著,只覺得心中的痛,錐心刺骨。
柳惜惜聽宋琦這樣說,又聯(lián)想到了七公主,便說:“七公主,也有相似的遭遇,只是,七公主失憶了?!?p> 原本,柳惜惜還想說,七公主認為,自己是很久很久以后的葉文心,她懷疑宋琦是很久很久以后的曹亦荀??墒牵齾s有些私心的,保留了這一句。因為,她不愿意面對七公主是葉文心這一可能,現(xiàn)在有了這樣的證據(jù),她更不愿去驗證這種可能。而如若宋琦真的是曹亦荀,那么,他們?nèi)缛粽娴幕氐搅怂麄兊氖澜缋?,那么,葉文心抽身而去之時,七公主該怎么辦?無論七公主會憑空消失還是再度昏迷,她都不愿看到。因為,那是她最最在意的人,是這世上,愿意將她當做親姐妹對待的人。她本是孤女,有這樣的溫暖,便只想牢牢抓住,雖然,這溫暖,也極有可能,是來自很久很久以后的葉文心,可是,她不敢冒險。
所以,話說出口之時,柳惜惜便有些后悔。
“七公主曾……失憶?!”宋琦只覺驚奇而擔心,又問,“為何會失憶,她曾受過傷?還是患上頑疾?”
“就是……摔了一跤,然后,傷著后腦,所以,記不清了許多事情。”柳惜惜只簡單的答著,心想,原本七公主的秘密說來就荒誕不已,這秘密之外的表象,反而更容易讓人相信。所以,也就按自己不知這秘密前的“以為的真相”,去解釋給宋琦聽。
宋琦聽柳惜惜這樣說,卻又對葉輕云添了些憐惜,畢竟,傷著后腦,總是極危險的,而如今又記不清前塵往事,必定是有許多無奈與不知所措的。這樣想著,又不禁問道:“七公主的失憶癥,可有法子可解?”
“張小娘子曾來為七公主醫(yī)治,可惜,張小娘子也說,此癥無法可解,能否痊愈也是未知?!绷дf著,又想到七公主分享秘密之時,曾說無論如何,會設(shè)法醫(yī)治好葉輕云,不會讓柳惜惜失去七公主,不禁又想,自己似乎太小肚雞腸,可是,又切切實實的害怕,若如今的七公主真的是葉文心,那葉文心若沒能治好七公主,便揚長而去,自己該如何拯救七公主,只怕也是有心無力。于是,打定主意,暫時不與宋琦去講七公主的秘密。除非,七公主真的能回來。
“所以,七公主去太醫(yī)局,是為了習得些醫(yī)術(shù),想有朝一日,能治好這失憶頑疾吧?!彼午揪鸵苫笕~輕云為何會去太醫(yī)局,如今得知了葉輕云身患頑疾,便頓時覺得豁然開朗。
“也不全是如此。七公主仁厚,除了想為自己的頑疾謀些治療之法,也是為了他人不與自己處于同樣的境地?!绷дf著,又想起葉輕云的種種好來。
即便她是葉文心,其實,自己心中,也真心當她為姐妹。
只是,有些不可預(yù)知的事,她不敢面對。
“原來如此?!彼午X得,葉輕云不愧是自己心中摯愛,除了外在的清麗可人,還著實是善良溫暖的姑娘。
這世間,又有多少這樣的女子。
“惜惜,你……若最近有空,便去看看七公主吧,她……怕是也并不好過?!彼午行┬⌒囊硪淼恼f。
“她出什么事了?你聽說了什么?”柳惜惜著急的問,眼神里的擔憂一覽無余。
“今日我遠遠的看見七公主了,七公主從太醫(yī)局下學時,我見她似乎面露愁色,悵然若失的回去了,也不知是為何時憂心?!彼午铝б尚?,只撒謊道。
“許久未進宮了,明日,我去一趟?!绷牡馈?p>
芊年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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