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惜再次進(jìn)宮時(shí),只覺多日不至,宮里竟然也有物是人非之感。
六皇子已然成為太子,搬進(jìn)了東華殿。秋日時(shí)節(jié),御花園的海棠,只剩光禿禿的樹枝。而葉輕云,竟又清減了許多。
柳惜惜不禁覺得傷感,往日的七公主,雖算不上豐腴,卻是面色潤澤,光彩照人的,而這些日子不見,葉輕云竟憔悴了許多。
柳惜惜到云舒閣時(shí),葉輕云依然是在秋千上溫書,見到柳惜惜的那一眼,隔著紗帳,葉輕云只覺恍如隔世,一時(shí),竟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只掀開紗帳,走到柳惜惜跟前,說:“你來了?!?p> 還有一句,“你終于來了”,被葉輕云咽在了肚里。
“七公主,我……前些時(shí)日……脫不開身?!绷б粫r(shí),也覺得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讓自己與葉輕云,都不至于尷尬難堪。
“我懂,我都懂。”不等柳惜惜說完,葉輕云只忙說。
是的,她都懂,她怎會(huì)不懂。
“你與宋大人,可還好?”葉輕云問。
“嗯,一切都好。公主又清減了,可是……有什么煩惱?”柳惜惜問。
“沒有,我只是……只是仍有些疑惑。”葉輕云想了想,將柳惜惜拉入房中,又屏退了所有宮人,有些猶豫的試探著說道,“惜惜,你可是知道了……范達(dá)人新政?”
“嗯?!绷c(diǎn)頭,卻并不多說。
“我知道,你可能無法接受,也可能,不知該如何面對(duì)我。可是,請(qǐng)你相信,無論我是誰,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愿意失去你這位姐妹。”葉輕云真誠的說著,心中也盼望著,柳惜惜能回以同樣的信任。
柳惜惜沉默了片刻,問:“我……想問問公主,如若您并非七公主,而是……而是葉文心,那么,您回去后,七公主會(huì)不會(huì)……”
葉輕云聽到柳惜惜這么說時(shí),便知道,柳惜惜最最在乎的,是真正的葉輕云,心中雖有些失望,但還是忍不住打斷她:“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會(huì)盡力,在確保她能安好后,再回去,只是,我想求你一件事,你與宋大人相處了這許多時(shí)日,他……是否曾向你提起過曹亦荀,或者……或者是葉文心?
“沒有。”幾乎是在葉輕云話音剛落時(shí),柳惜惜便斬釘截鐵的說。
“哦,可是,他們明明長得,一模一樣?!比~輕云不禁更添了些失望,喃喃道。
“也許……只是人有相似。”柳惜惜心中,不愿意接受葉輕云是葉文心這一件事,更不愿意,有朝一日,如今的葉輕云,無端從這世界消失。
她絕不能接受這樣的事發(fā)生,即便,如今的葉輕云,只是葉文心,她也想留住她。這樣想著,柳惜惜覺得自己有些自私,可是,即便是成為了自私的小人,她也只想留住眼前這個(gè)自己當(dāng)做依靠的、唯一的姐妹。哪怕,她真的只是葉文心。
“對(duì),就是人有相似。宋大人一直沒有發(fā)生過任何異樣,從小到大,都只是他自己。這是我能確定的,請(qǐng)公主不必再去懷疑此事?!绷б豢谝Фㄋ午褪撬午幌M~輕云再去想回很久很久以后這件事。
“真的……只是人有相似?可明明……”葉輕云又喃喃道,有些懷疑,卻也不得不暫且相信柳惜惜。因?yàn)?,自己并無有力的證據(jù)證明,宋琦就是曹亦荀。
而后,葉輕云又簡單的詢問了些柳惜惜的日常生活。柳惜惜也只簡單的回答了幾句。兩人之間,似乎隔了些無形的隔膜,就好像,葉輕云在秋千里,隔著沙帳與柳惜惜說話,只是,這沙帳并不在兩人之間,而是,在兩人心中。
這種感覺,兩人都不喜歡。
可是,也無可奈何。
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約一刻鐘后,柳惜惜便要起身告辭。
正在柳惜惜要出門時(shí),六皇子突然又氣呼呼的來到了云舒閣。
“六……民婦請(qǐng)?zhí)影??!绷б膊⒉涣?xí)慣這樣的稱呼。
慶豐跟在太子身后,略向柳惜惜點(diǎn)頭問候。
六皇子并不理會(huì)宮人們的問安,只揮手示意宮人們起身。
“太子爺這又是怎么了?”葉輕云笑著問。
柳惜惜見六皇子心情不佳,也不好此時(shí)請(qǐng)辭,于是只站在一旁。
六皇子只又往石桌旁的石凳上一坐,靜淑便送來了茶水。
“七公主,你說,為何他們非要逼范大人至此?新政失敗,罪魁禍?zhǔn)纂y道是范大人?明明就是這些人只想著自己的利益,卻并不為國朝為百姓考慮,卻偏偏要將許多責(zé)任推卸到范大人身上,還鼓動(dòng)大家排斥范大人與擁護(hù)新政推行的大臣們,這已是讓我不可忍了,他們還日日催著爹爹貶謫范大人,爹爹經(jīng)不住這許多人的煽動(dòng),竟真的要貶謫范大人。簡直是豈有此理,叫我忍無可忍!”六皇子氣呼呼的說罷,又將茶水一飲而盡,又覺不解氣,便握起拳頭,砸向石桌。
“太子爺消消氣,官家怎會(huì)是禁不住他人煽動(dòng),只不過是怕這些人氣勢洶洶的,都要來尋范大人的不是,倒是對(duì)范大人不利,也許,官家這是在保護(hù)范大人?!比~輕云說道。
柳惜惜聽到這里,不禁又抬起眼來,看了看葉輕云。
果真,范大人被貶謫了。
又一件事,應(yīng)驗(yàn)了。
柳惜惜心中又添了些失望,難道,葉輕云之前說的所有的事,都會(huì)是真的?難道,就沒有可能,只是葉輕云每日聽了六皇子講這前朝之事,而做的猜測?畢竟,葉輕云也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柳惜惜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證明,這一切只是葉輕云的幻想,只是她的夢境,所謂的葉文心,根本不存在。
“這也就罷了,那個(gè)十皇叔,日日與我作對(duì),明明他也是覺得范大人不該被貶謫的,卻說我不知好歹,簡直可惡?!绷首託夂艉舻恼f罷,卻忽然又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嘟著嘴說,“宋先生一向是我最敬仰之人,今日,竟也夸贊了十皇叔,真叫人沮喪。”
聽到宋先生,柳惜惜不禁又是一怔,她知道,六皇子口中的宋先生,是指宋驍。六皇子素來敬仰宋驍,而自己,又何嘗不是敬仰宋驍?shù)?,不僅敬仰,甚至,還有著難以啟齒的仰慕之情。她知道,自己不該對(duì)宋驍產(chǎn)生這樣的情愫,可是,這些都不是自己情愿發(fā)生的。
葉輕云聽到六皇子這樣說,不禁想,先前六皇子說道過,十皇叔趙束是反對(duì)新政的,但如今,他又同樣為范大人被貶謫而難過,很顯然,他看出了新政推行的有些倉促,也看出了官家對(duì)范大人的庇護(hù)。
難怪,趙束可以成為下一任皇帝。
這樣想著,葉輕云不禁又覺得,趙束的心思,有些深不可測,趙束此人,在葉輕云心中,有多了幾分神秘感。
日后,若是六皇子病逝,趙束會(huì)怎樣對(duì)待自己這個(gè)身份特殊的七公主。
一切,都充滿未知,又令人憂心。
“宋大人既然擔(dān)得起太子爺?shù)木囱?,自然,也不?huì)偏袒任何人,所以,太子爺不必憂心,不必?zé)?,太子爺如今也是一片赤誠日月可鑒,宋大人定是極敬重這樣的您的,您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為國為民之心,實(shí)乃天下之大幸啊,宋大人又豈會(huì)不知,豈會(huì)不夸贊您,只是,宋大人興許是怕夸得多了,您會(huì)飄飄然而已。”葉輕云見六皇子委屈,便只夸贊他,想讓他高興些。
柳惜惜聽著葉輕云這樣說,不禁低頭一笑。已記不清有多久,沒見到葉輕云如此繪聲繪色,如此神色靈動(dòng)了。
此時(shí)的葉輕云,雖表情有些夸張,但是,柳惜惜知道,她只是想讓六皇子開心起來。葉輕云一向如此,逗別人開心時(shí),絲毫不顧及,自己的公主身份,絲毫不顧及,所謂的皇家體面。柳惜惜喜歡與這樣的葉輕云相處,因?yàn)椋娴臅?huì)覺得溫暖。
“真的?先生真的會(huì)覺得我是值得被夸贊的?先生真的只是,怕我驕傲,所以才不夸我?我只怕,先生是覺得我學(xué)識(shí)不夠?!绷首与m心中有些疑惑葉輕云說的話,但是,又十分愿意去相信她的話。
“當(dāng)然是真的,我何時(shí)騙過你?!比~輕云又說,“你每日都專心課業(yè),極少有閑暇時(shí)間來我這兒,這就說明,你是心無旁騖的在學(xué)習(xí)這些為君之道,宋先生也是明眼人,豈會(huì)不知你的努力,若要論學(xué)識(shí)夠不夠,在太子爺這個(gè)年紀(jì),能有這樣的學(xué)識(shí),本就不易,更何況,太子爺本就天資聰穎,還如此用心努力,先生定是對(duì)你給予厚望,才沒有過多夸贊你,你又怎能妄自菲薄呢?!比~輕云又說。
六皇子聽葉輕云如此說,雖極力想掩飾,但畢竟還是小孩心性,終于還是繃不住,笑了起來,眼神里還有些被夸贊后的滿足。
葉輕云看到這樣的六皇子,只覺得可愛,又覺得可惜。
只不知,這樣的六皇子,還能與自己做多久的朋友。
柳惜惜見六皇子心情大好,便忙欠身行禮道:“太子爺、七公主,民婦家中還有事,請(qǐng)恕民婦先行告退?!?p> 葉輕云看著柳惜惜,眼神里還有些許不舍,但也只應(yīng)允了。而六皇子,自然也是應(yīng)允了柳惜惜的告辭。
芊年依依
本文為芊年依依原創(chuàng)作品,未經(jīng)作者許可,任何人不得摘編、轉(zhuǎn)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