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為生計舍家棄口一把辛酸淚, 思故鄉(xiāng)歸心似箭一夜不眠人
過了臘八就是年。在外漂泊勞累了一年,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田彩娥就和大多數(shù)在外開飯店的永州女人一樣,她想孩子、想家、想老人、甚至想那個拴在后院的大黃狗。這狗一年不見她每次見到時眼角都會流出淚來。它低沉而急切地“汪汪”聲,讓田彩娥聽得心里即溫暖又酸澀。
家,家是什么?家是那些壇壇罐罐;家是那些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家是老人、是丈夫、是妻子;家還是那每次他們離開時讓人肝腸寸斷的孩子們的哭聲……
回去的時候歸心似箭,來的時候一萬個不愿意。每年要返回飯店時田彩娥都會心煩意亂,她總會找出千萬條理由想在家里多待上一天。她會整夜整夜坐在女兒身邊看著她寫作業(yè)玩耍,看著她睡覺,看著她睡著了都要抱著自己不放的小手,田彩娥一次又一次的濕潤了眼睛。
一年年讓人期盼的臘八節(jié)終于到了,這是要回家的信號。該回家了,該見到女兒了,該見到那么多那么多朝思暮想的、讓自己魂牽夢繞的東西啦!
茍永澤知道田彩娥的這個毛病,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就像得了病似的坐臥不寧。但他沒有去罵田彩娥,他知道她太想家了,他又何嘗不是呢?可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
田彩娥在恍惚中還是出錯了。一天晚上總賬的時候,不到兩千元的錢里就數(shù)出了三張假一百。田彩娥手里拿著這些假錢氣得在不斷地哆嗦。她竭力回憶著這些假錢是怎么收上來的,但腦子是迷糊的,啥也記不起來。她心里那個痛啊,這些該死的壞慫,這三百塊錢得這個小飯店賣多少碗餃子?。刻锊识鹫嫦氤樽约簬讉€耳光。
晚上睡覺時,田彩娥翻來覆去睡不著,茍永澤還以為她是想家了鬧騰的,便不耐煩地說:“好我的先人啊,后天就回家,你別再翻騰了,我實實乏的不行了,你靜靜行嗎?你再翻騰滾到外面睡去,奶奶的,還要人活嗎?”
茍永澤罵完使勁將被子往身上一拉,扭過頭去,氣呼呼地不再理田彩娥了。
田彩娥這邊的被子被茍永澤拉去不少,她的一條腿被晾在外邊,剎時覺得徹骨地寒冷。田彩娥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她坐起來披上衣服,剛開始還是小聲抽泣著,越哭她越難受。一年來所受的委屈和磨難都擁上了心頭,終于她實在憋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身子在猛烈地抽搐著。
開始茍永澤還在裝睡,不想理她,心想哭一會兒就該停了,誰知這田彩娥還越哭聲越大,連隔壁的王石頭也被驚醒了。茍永澤覺得納悶:“不就是罵了你幾句嗎?這哪天你不罵我啊,這個田彩娥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反應(yīng)這么大?”
茍永澤被田彩娥的哭聲瘆的心里發(fā)慌。他趕忙起身怯怯地問道:“彩娥,媳婦你沒事吧?是哪不舒服嗎?”田彩娥抽泣著搖了搖頭。
“那是怎么了?不就是說了你兩句嗎?怎么會這么難受?”
田彩娥擦了一把眼淚,將臉貼在茍永澤的胸前,喃喃地說:“永娃子,咱回家吧,明天就回,我實在受不了了,今天竟收了三張假一百!我都心疼死了!”
茍永澤一聽她就收了三張假錢,氣的牙根癢癢,真想抽她一耳光,但他看著田彩娥都心疼成這個樣子,實在不忍心再去埋怨她。
茍永澤長嘆一聲:“唉,回吧,剩下的餃子餡兒不賣了,也沒多少了,拿回家算了,回!回!回!”
茍永澤連說了三個回字,突然覺得好輕松啊,他緊緊地把田彩娥抱在懷里,輕輕地擦了一下她眼角的淚水柔聲說道:“寶貝算了,假錢收就收了,以后咱加強這方面的辨別能力,這是壞事也是好事。好啦,我們就要回家了,也不知道咱的小妞妞長成啥模樣了,肯定她都想死咱們了?!?p> “唉!”田彩娥的聲音也變得異常溫柔,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用手使勁摟住茍永澤的脖子嘴輕輕地在他的胸前舔了一下,聲音細若游絲般的緩緩說道:“妞妞肯定想咱們了,唉!小寶貝肯定都長高了,她本來就長得好可愛,這會一定更漂亮了。對了,回去先到永州百貨大樓,我要先給妞妞把過年的衣服買上,我還要給爸媽買雙鞋子,我還要……”
茍永澤不等田彩娥把話說完,就把她緊緊一抱,“唉,好了不說了,都聽你的,你想買啥就買啥,想給誰買就給誰買,不說了,時候不早了,睡覺,睡覺!”說完眼睛一閉不再和田彩娥搭話了
田彩娥小聲罵了一句:“慫樣,明天就回啦,睡那么早干嘛?這慫人這么沒情趣。”她罵完看了一下茍永澤,見茍永澤不理她,無奈也只好先壓住興奮的心情,強迫著自己去睡了。
其實茍永澤哪能睡著呢,提起了妞妞,讓他的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出孩子的模樣。小妞妞在三個月大的時候便被他們狠心地丟在家里。那時候?qū)嵲谑菦]辦法,好不容易接了別人一個飯店,這飯店太合茍永澤的心意了,他和田彩娥商量,“去還是不去?”
田彩娥牙一咬,“去,再不抓住機會我們就會被咱這一把人拋得更遠了。你沒看見他們回來看咱們的眼神都不一樣嗎?走!不狠心不行啦!”
茍永澤望著媳婦懷里抱著的三個月大的孩子不安地問:“孩子能行嗎?還這么小。”
田彩娥將臉貼在小妞妞的臉上,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良久她一把擦掉眼淚,“唉……”長嘆了一聲,“孩子,媽對不起你,你長大了不要怨媽媽,誰讓咱們家窮呢,但你放心,媽不會讓你長大了也白手起家的。爸爸媽媽要給你像樣的生活,要讓你和別的孩子一樣接受好的教育,有好的未來!不讓你輸在起跑線上……”
茍永澤想到這兒,眼淚忍不住噗噗地流了下來掉在枕頭上。他怕驚醒田彩娥強忍著自己不讓自己發(fā)出聲來。
夜啊,怎么這么漫長,天什么時候才能亮呢?茍永澤人生第一次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