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呵呵一笑,小心翼翼地對阿笙娘說:“您就別謙虛了,阿笙作糕點的手藝不是您教的嗎?”
說完,細心地留意起阿笙娘的表情。
阿笙娘咯咯一笑:“小婉你可真會說話。我知道阿笙因為替你吸出蛇毒對你有恩,所以你們家才允許他胡作非為的。但他畢竟是孩子不能慣,看給你們家弄得亂糟糟的,明天你爹媽還得收拾?!?p> 跟著,她又指著正在磨蘿米漿的蘇仁笙,板著臉說:“別貪玩兒了,快回家?!?p> 孟小婉見她毫無知曉阿笙會做糕點的意思,也沒理由故意隱瞞這點,心中又狐疑又奇怪,一臉的凝肅,真想將她拉過一旁詢問是不是阿笙親娘。
蘇仁笙一直渾不在意二人間的談話,猛地發(fā)現(xiàn)孟小婉表情不對,才想起來母親并不知道自己會作紅豆蘿米糕的事情。如果追問起來恐將無言以對,那就尷尬了,弄不好還會加深孟小婉對自己的嫌隙。
他頓時嚇得臉都有些扭曲起來,對孟小婉笑著說:“今天確實不早了,要不我先將食材放在這里明天繼續(xù)?”
孟小婉心不在焉地淡然點了點頭,仿佛心里已經(jīng)深深地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蘇仁笙驚出一身冷汗,覺得不能再待下去了,趕緊拉著母親離開了孟家。
出了門他才松了口氣。今天有些大意,希望孟小婉明天能將此事忘了。
他不清楚,孟小婉之所以對他處處戒備正是發(fā)覺他古古怪怪的。
*
母親在前面走著,一邊催促蘇仁笙快點。
但蘇仁笙卻越走越慢,若有所思的,他在想著件一直困擾在自己心間的記憶。猛然間終于被他記了起來,那個假衙役自己在上一世的確見到過。
算來日子正是在距今前后不久的初冬時節(jié),他陪同孟小婉去山谷里砍柴?;貋淼穆飞显谘┑乩锇l(fā)現(xiàn)了一具男人的尸體,身上插著孔雀羽毛的箭矢。如今回憶起來,正是那假捕快的相貌。
當(dāng)時兩個孩子都十分害怕,正商量著要不要報官,就聽見馬蹄踐踏雪地的瀟瀟聲。二人知道是兇手來了,急忙躲在旁邊一幢廢棄的木屋后面。
很快就見一位手持弓箭的騎士奔馳過來,他胯下那匹黑馬如同瑪瑙一般漂亮吸睛,跑起來雄渾奔放。
蘇仁笙發(fā)現(xiàn)這兇手的相貌跟被殺的人恨像,那人先確認了地上的人的確死了,便快速地拔出箭羽然后將尸體搬到馬上倉促地離開了。
因為沒了尸體,即便報官也無用,還更容易遭到報復(fù)。所以他和孟小婉商議后覺得將此事爛在肚子里對誰也不說。
相較于他上一世的種種凄慘遭遇而言,此事不過是一陣清波漣漪而已,蘇仁笙也沒放在心上。加上那天他中毒剛好,渾渾噩噩的所以沒想起來。
他猜測那假衙差上一世的死或許就跟女尸有關(guān),本來還擔(dān)心自己和孟小婉將來恐怕會遭受他的報復(fù)和糾纏,如今看來不須擔(dān)心,那人也活不長了。
想到這里,他終于安適如常地隨同母親回家了。
*
翌日晌午,蘇仁笙如約去了孟小婉家里。
孟小婉無精打采的,見他來了自打了個哈欠,不咸不淡地說:“你來了,自己做糕點吧!我還要干活。”
看樣子她是整晚都沒睡好。
可不!遇到他這種奇怪又很可能對自己居心不良的鄰居豈敢不多想想?
只是,孟小婉無論怎樣絞盡腦汁反而覺得蘇仁笙身上的謎團不僅猜不透,反而越來越多。對自家的境況了如指掌,對有關(guān)自己的事情事無巨細樣樣深透得心知肚明,小小的年紀居然掌握了只有糕點大師才懂得的上層手藝……
孟小婉覺得阿笙這少年已經(jīng)不是身份可疑的問題了,恐怕都不應(yīng)該將他規(guī)劃到人類的范疇當(dāng)中去。
孟家三口忙活著經(jīng)營湯鋪,蘇仁笙則將昨晚還沒磨好的蘿米濃滑的米漿,在兌入羊奶蒸成米糕。
細膩的米糕泛著一層油亮的奶脂,被蘇仁笙圓溜溜的小胖手精細地切成扁扁的方塊狀,在中間夾上裹著蓮子和蜜餞的蜂蜜綿豆沙,最后灑上一層糯米粉上鍋蒸熟。
出鍋后,在蘿米糕上附庸風(fēng)雅地印上吉利的紅字,一盤上等的紅豆蘿米糕便做好了。
他端著糕盤走到孟小婉面前。她一見果然華艷無雙,不由得長大了嘴巴。輕薄的蘿米糕雪皮一般白凈,紅豆沙又好似少女檀口,雪瓷配著嫣紅色香俱全。
她沒吃呢便先笑著贊美道:“好精美的糕點??!”
那當(dāng)然,蜂蜜,蜜餞,羊奶,蓮子,哪個不是精食美饌?在楊家集這種鄉(xiāng)野小鎮(zhèn)只怕大部分人一輩子都不曾享用過。
孟小婉小心地拿起一塊咬上一口,頓時震撼得雙肩直顫。
雖然這紅豆米蘿糕好吃肯定并不意外,但孟小婉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天下還有這種難以置信的美味!
她訝異地張口結(jié)舌,盯著沖自己莞爾的蘇仁笙。
“想不想學(xué)???”
孟小婉恍惚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教給你??!”
蘇仁笙正愁沒有借口同她拉近關(guān)系。
孟小婉突然皺眉說:“可是,你這糕里又放蜂蜜又放羊奶的,太昂貴了。能不能想想辦法不加入這些也能讓糕好吃?”
蘇仁笙正色道:“自然不行,上等糕點要用上等食材才能提煉出味道的精華?!?p> 孟小婉惝恍搖頭:“那我不學(xué)了,學(xué)了也沒用。我家窮,就是學(xué)了恐怕一輩子也吃不上一回。”
蘇仁笙道:“誰要你自己吃了?我是叫你拿出去賣。”
孟小婉堅決地狠勁搖頭:“我爹不會同意的?!?p> 她說完,又讓父母嘗了嘗,得到的答案同樣也是贊不絕口。只是一提到售賣二人便犯難,擔(dān)心作價昂貴,楊家集都是小門小戶根本買不起。
蘇仁笙提議說:“所以,我們只向大戶人家出售,肯定能打開銷路。”
小婉爹仍面帶難色:“大戶人家有專門的糕點鋪子日常都在供應(yīng),咱們?nèi)绾文軘D進去?”
蘇仁笙想了一會兒突然輕輕抓住孟小婉纖細如柔荑的手,將她帶到一旁低聲:“我有個辦法可以試一試,你信不信任我?”
孟小婉篤定地說:“我信任,只要你做的事情我都信任。”
在她心里,蘇仁笙一直就是神乎其神的奇怪體的存在,幾乎什么都會,什么事兒都清楚,對于她而言阿笙整個人都是未解之謎。
蘇仁笙點頭:“那好,我打算直接向那些大戶財主家兜售,你得抽出時間來幫我。反正都是為你家賺錢,你愿不愿意?”
孟小婉點了點頭:“給我家賺錢我肯定愿意,但你為什么看起來比我還愿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