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仁笙一噎，這確乎是他的心結(jié)。他自責(zé)于上一世的懦弱，沒能保護好最心愛的女人，最終導(dǎo)致孟小婉一生顛沛流離，英年溘逝。
他眉目淺笑說道：“我見你們家的鋪面位置很偏僻，平時的生意想來也并不會太好。稍微有點閃失只怕你爹就得借錢經(jīng)營了?！?p> 孟小婉聽罷又是微愕：“你好像什么都懂。不過說真的，我最近聽我爹和我娘叨咕過說如果今年的生意還見起色的話，明年就得朝人借錢了買紅豆了。我爺爺下葬的時候欠了同宗的錢，明天春天就要還了，除非今年的生意特別興隆，不然根本還不上那饑荒。”
她說完，心下只覺著一陣黯然，怏怏地嘆了口氣。
蘇仁笙心頭一動。他原以為孟家借高利貸經(jīng)營是因為孟小婉遭到毒蛇咬傷花費了太多的醫(yī)藥費所致，不料孟家居然還有其他的外債。
孟小婉眼神空洞，幽幽地說：“所以我才做了這紅豆蘿米糕拿出來賣，本想多增加的收向。但爹擔(dān)心糕點賣不動，不但賺不到錢反而增添了更大的虧空，那便雪上加霜了?！?p> 蘇仁笙輕輕點頭：“你爹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你們家只有一個冬天的時間，來年春天要賬的就要登門了。如果不發(fā)一筆橫財?shù)脑?，根本不可能還清債務(wù)。”
孟小婉眸光黯淡道：“我們這種苦命家庭哪有發(fā)橫財?shù)拿。俊?p> 蘇仁笙笑道：“在楊家集自然沒有發(fā)橫財?shù)臋C會啦！這里窮鄉(xiāng)僻壤的，都是普通村民，靠賺他們的錢最多也只能混個溫飽而已。想發(fā)橫財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賺有錢人的錢?！?p> 他說著一手拿了一塊紅豆蘿米糕，不同的是左手上的是孟小婉做的，右手拿著的是自己做的。
蘇仁笙比較著說：“這兩塊同叫紅豆蘿米糕，但我蒸出來的無論是從滋味，賣相，還是營養(yǎng)上都比你作的不知要好上多少。除了我手藝好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食材的不同。假如你蒸出來的糕點一斤可以賣十文錢，賺兩文錢，而我蒸出來的一斤就可以賣一吊錢，賺半吊錢，你想想這說明什么？”
孟小婉想也不想就用肯定的語氣鄙視道：“賣一吊錢就要賺人家半吊還能說明什么？說明你心黑，是個奸商唄。”
蘇仁笙不屑地冷笑說：“你以為有錢人會在乎那半吊錢？”
“怎么會不在乎，那可是半吊錢??！”
半吊錢在孟小婉看來已經(jīng)是天文數(shù)字了，最起碼她兜里從來沒揣過這么多的錢。
蘇仁笙強忍住沒笑話她，只揚起嘴角蔑聲說：“有錢人的生活你是不會了解的?！?p> 孟小婉倏爾點了點頭，這話說的沒錯，因為有錢人的生活她見都沒見到過，怎么可能了解。
她仿佛突然想起來似的，猜測說：“哦，對了，你家是從京城搬來的，一定見過不少有錢人。你是不是打算將做出來的糕點帶到京城去賣??？”
蘇仁笙果斷地搖頭說：“路途太遠。不過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伙干，我倆倒可以先在附近幾處縣城里尋找些買主?！?p> “合伙？”孟小婉微微一笑，反問：“你出錢，你出手藝，你還負責(zé)賣，賺來錢給我家，這還叫合伙？”
卻見蘇仁笙目光深情地朝自己頻頻點頭。他一襲白衣，窗外的陽光灑在身上顯得奪目亮眼，看得孟小婉心神通泰。
孟小婉還是第一次仔細地觀瞧蘇仁笙的模樣，原來他是這樣的清雋俊美，儒雅高華，五官奪目，只是還是個沒有張開的少年，渾身嘟滿了嬰兒肥，就是讓人想過去掐一把的那種。
她一向待人溫和，只消不是特別可惡的人都可以和她交朋友。起初對蘇仁笙產(chǎn)生厭惡的抗拒心理也只是覺得他有些輕慢外加深深的古怪。如今相處多了，覺得這人不但不是奸惡狡黠之輩，反而很熱心，對自己嘛總有種無法解釋的感情。仿佛要將他自己變成一件棉衣披在自己身上一般時刻想給她帶來溫暖，孟小婉又不是鐵石心腸，雖覺古怪心里倒是熱乎乎的。只是仍然有些忌憚他身上的古怪之處。
想得多了心思便會出神，她當(dāng)時正在爐火邊上添柴，一不留意被躥出來的火苗子燎到了手指。
她“啊”的輕叫了一聲，蘇仁笙臉色微微一變，連忙過來搶過她受傷的手指目光如炬地細細查看。
還好沒有燙到。
孟小婉眉目低垂，心思突然一動，猛地沖出來一陣古怪的感覺。她雙眸脈脈地盯著蘇仁笙，心間不停地在跳動，“噗通”、“噗通”的。
她還未到及笄，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新異又奇特。對著蘇仁笙一張潔白無瑕的臉頓時感覺暈乎乎的甚至有點天旋地轉(zhuǎn)。
蘇仁笙卻沒發(fā)現(xiàn)出她的“異樣”，見她的手無傷無礙了，便催促著說：“還是我來幫你添柴火吧！你去幫我干活，到外面買些東西回來，我這里還有些錢?！?p> 他說著小胖手就朝懷里去摸。
“你要買什么？”
“自然是去買蜜餞，蜂蜜，羊奶、紅糖之類作糕點用的食材嘍！”他又叮囑孟小婉說：“千萬記得要買檔次最高的，別為圖省錢。”
孟小婉“哦”了一聲，伸出凝脂玉手。蘇仁笙一邊添柴一邊掏錢，一個不小心順著錢袋子從懷里帶出一件白閃閃的東西，正掉進燒得正旺的爐火里。
蘇仁笙仿佛看見命根子掉火堆里了一般，急忙火中取栗地冒險去拿，最后滋啦啦手被燙出了幾個火泡才將東西夠出來。
孟小婉嚇得心口縮了縮，不停地眨巴著眼睛，因為蘇仁笙拼命在火里搶出來的正是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買的那支銀簪子。她恍然間想了起來，賣簪子的貨郎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簪子是被一個少年后生買走的，原來竟是阿笙?？伤I這女人的東西做什么呢？
她取過來治療燙傷的藥膏遞給蘇仁笙說：“還說幫我燒火呢！我可不放心你?！?p> 蘇仁笙見她話里雖說在關(guān)切自己手傷，但眼睛卻盯在銀簪子上面拔不出來。感慨：這果然是她心愛的首飾，上一世她得有多艱難才會將它賣掉??？
“我知道下個月二十是你的生日，特意買來的送給你的?！碧K仁笙遞給她銀簪一臉陳懇地說。
孟小婉怔愣了許久許久，脫口不敢置信這支她心儀了半年多的首飾最終還會落到自己手里？心懷里一陣悸動，但最后還是搖了搖頭，冷冰冰地說：“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