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追兵

　　這一剎，朱祁鎮(zhèn)明顯感受到有絲顫意在律動，但他并未停留下來，因為這片蒼穹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待著他。

　　“將軍....”

　　朱祁鎮(zhèn)回首一望，瞧著楊四郎氣喘吁吁跑來：“將軍可讓四郎好找。”

　　朱祁鎮(zhèn)見他兩手空空，當即問：“沒弄到馬？”

　　楊四郎聽此，生怕朱祁鎮(zhèn)誤會，忙解釋：“有有有，四郎已經(jīng)尋到他們安置馬兒的場所?！?p>　　朱祁鎮(zhèn)左右觀察了一周，確認無異后便讓楊四郎帶路趕去。

　　...........

　　車輿中，靜坐的韃姬出神許久，忽然想起什么趕快起身追出車輿，然而目光所及盡是一片空曠，朱祁鎮(zhèn)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上不會不辭而別吧？”韃姬想到此快步回到父親所在處，可依然沒發(fā)現(xiàn)其蹤影。

　　特穆爾見韃姬回來，輕聲一笑：“女兒，可有說服明國皇帝？”

　　韃姬慘淡一笑搖著頭：“父親，皇...皇上他走了。”

　　“走了？”特穆爾雙眼圓睜，慈和的面容瞬間拉了下來：“逆女，他是我汪古族押注的最后一塊寶，你怎么能放他走？來人，速速搜查皇帝蹤影，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話音未落，幾名全身上下沾著血跡的汪古人，背著一名披頭散發(fā)男子回了來：“我等不負丞相重托，拼命救出拖拖圖將軍躲過搜捕平安歸來?！?p>　　特穆爾面上動容感慨：“真是我汪古勇士吶！有勞你們了?！?p>　　不過當特穆爾見到兒子滿臉淤青雙眼無神的模樣，一大把年紀的他終是忍不住老淚縱橫：“我兒怎么變成這樣？”

　　“兄長！”韃姬簡直不敢相信向來英姿勃發(fā)的兄長會變成這幅模樣，不免痛心流淚。

　　受盡折磨的拖拖圖看著兩人傷心之色，雙肩微聳傻笑了兩聲：“塞百奴，美姬，走了，他們都走了，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痛不欲生的拖拖圖崩潰得嘶聲大哭。

　　“報........瓦剌賊兵殺回來了，距離此地不到二里開外?！鄙谔娇祚R奔來稟報。

　　“?。吭趺吹蕉锿獠虐l(fā)現(xiàn)？”特穆爾還未來及從震驚中回過神，驚天動地的鐵蹄聲響徹大地振聾發(fā)聵，慌亂之中他立刻傳令：“迎戰(zhàn)。”

　　瓦剌騎兵到了當前，汪古人一會兒半會兒難以聚集士兵列陣；因此一交戰(zhàn)，汪古部大陷被動。

　　朱祁鎮(zhèn)猜測的沒錯，他知道瓦剌不會輕易退走，之前撤退不過是只重整旗鼓改變攻擊策略。

　　同時，來到馬兒安置處的朱祁鎮(zhèn)倆人還未取到馬，只聽得人喊馬嘶之聲漸漸近了來，馬廝中不斷有馬被騎出。朱祁鎮(zhèn)瞬間想起迂回戰(zhàn)術(shù)是蒙古民族慣用的策略，不加假思索便知定瓦剌殺了回馬槍，當下決定無論如何都要離開此地；二人顧不得其他，尋得后方隱蔽處翻進馬廝奪馬。沒曾想正好被看守之人撞個正著。

　　“你們要干什么？”

　　朱祁鎮(zhèn)拍了拍腰上彎刀，目光驟冷：“要你命！”

　　看守的汪古人聞言一怔，還未明白話語便丟了命。楊四郎見朱祁鎮(zhèn)手起刀落就了解一條人命，心目中不寒而栗。

　　“事不宜遲，快上馬走！”聽了朱祁鎮(zhèn)的肅言，楊四郎跟著上馬疾馳闖出馬廝。

　　“烏拉烏拉....”

　　剛沖出馬廝，惟只聽得漫天烏拉聲。二人眺目看向正面戰(zhàn)場，見得鐵甲騎兵持長槍對汪古陣型發(fā)起了沖鋒。朱祁鎮(zhèn)在心中提及：“日后要想解決北患，必須得想出防御重騎兵之法，不然中原步兵在草原毫無用武之地?！钡斚挛＜?，他可沒時間去想這些。

　　“四郎，我們走！”

　　二人策馬飛馳向著后方逃去，本眼看逃出有望，哪曾想沒駛出多遠，就見著小股瓦剌重騎正面迎來，朱祁鎮(zhèn)二人當場被驚出一身冷汗，旋即調(diào)轉(zhuǎn)馬兒不管東西南北一路亂竄。

　　這小股瓦剌重騎目的是想襲擊瓦剌后方，達到一舉粉碎抵抗，卻沒料到半路誤撞朱祁鎮(zhèn)二人，既被發(fā)現(xiàn)，他們也不打算再躲躲藏藏，當即催馬揚刀追逐倆人。

　　“將軍，他們追來了?！?p>　　朱祁鎮(zhèn)回頭看了一眼，緊咬牙關道：“別回頭，他們身負重甲，再跑一會兒定會被甩掉?！?p>　　朱祁鎮(zhèn)分析得雖不錯，可還是低估了蒙古馬的耐力；蒙古馬形矮小不擅短程沖刺，但應對惡劣環(huán)境以及長途奔跑當屬頂尖，甚至略勝阿拉伯馬一籌，也是蒙古民族屠戮西亞、北踏羅斯、南定中原的取勝利器。

　　被緊緊追逼的二人奔出數(shù)里開外，其心里根本不知駛向了何方以及時間過去多久，只知時刻鞭策馬兒東奔西馳。朱祁鎮(zhèn)不斷觀察后方動向，見其仍窮追不舍心里愈加著急：“自己二人身上毫無重負，怎跑了這么久還未能甩掉他們？”

　　盡管如此，朱祁鎮(zhèn)心中還是慶幸了幾分，好在重騎兵不能背置弓箭，不然以草原人的箭術(shù)，他二人早成了箭下亡魂。

　　“不好，前面也有韃子！”

　　朱祁鎮(zhèn)聞楊四郎驚呼，順勢一看，前方果真有幾名騎兵攔截，朱祁鎮(zhèn)心中頓悟：“怪不得后方韃子一直窮追不舍，原來他們先前就想好了合圍?！?p>　　“完....完了，看來老天執(zhí)意如此，不留一條活....活路?！睏钏睦梢娗坝欣呛笥谢?，一下心神打亂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不清話。

　　朱祁鎮(zhèn)不住大喝：“休要廢話，往側(cè)邊逃！”

　　楊四郎見朱祁鎮(zhèn)雙眉齊立眼冒慍意，立馬低頭不敢多看一眼，唯驅(qū)馬緊跟。經(jīng)這么一會兒給了后方韃子趕上機會。

　　“烏拉....烏拉.....”

　　其聲猶如翱翔天空覓食的禿鷲無比瘆人，二人聽聞喊聲越來越近面色一下大變，朱祁鎮(zhèn)思索了一番，索性打算不逃了，于是對楊四郎說：“你先走，我拖住他們?！?p>　　楊四郎面上一驚：“啊？哪有將軍說的這般理兒？要走一起走，四郎豈能一人茍活？”

　　“你還不了解我的身手？快走，等我解決了他們再來追你?！?p>　　“這.....這...”楊四郎為難著說不出話。

　　朱祁鎮(zhèn)面色一嚴，大聲呵斥：“走??！”

　　“那...那好，四郎在前方等候?qū)④?。駕........”

　　朱祁鎮(zhèn)使勁拉緊韁繩，馬兒一聲長長嘶鳴蹬出許遠才停了下來；目送楊四郎消失在遠處，朱祁鎮(zhèn)深深吸了一口氣：“就用我的命來換回他的平安吧！希望這次，沒有無辜百姓因我而死！”

　　與此同時，一隊軍馬正火速朝著朱祁鎮(zhèn)二人逃的方向駛來。此乃萬全右衛(wèi)城借出的兵馬。

　　“報……前面有一支韃子隊伍追逐兩名來路不明之人，飛速朝我軍馳來。

　　袁彬?qū)ぶ攸c問：“韃子有多少人馬？”

　　“夜色太黑，尚未看清?！?p>　　袁彬沉吟片刻道：“派一隊士兵快速迎上去，救下二人?！?p>　　..........

　　追上來的瓦剌騎兵，見朱祁鎮(zhèn)獨自停下馬，一連懷疑有詐，于是停馬持兵器慢慢接近。

　　就在這時，朱祁鎮(zhèn)猛然調(diào)回馬兒橫直向著他們沖來，幾名韃兵滿臉愕然顯然對這十分不解，等緩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朱祁鎮(zhèn)駕馬沖到了面前，他們只好慌忙躲閃。

　　朱祁鎮(zhèn)見此招未得逞，想著楊四郎還未跑遠，決定能拖一會是一會兒，干脆反向駕馬走。

　　幾名韃兵又是一臉愕然相視：“這人演的哪出戲？”但轉(zhuǎn)念一想，他一個人能翻出什么浪花？因而管不得那么多，驅(qū)馬揮繩就追。

　　“簌...簌....”

　　耳畔回想的套馬繩聲讓朱祁鎮(zhèn)倍感恐懼，他趕快俯下身子緊貼馬背躲避，可接下來的事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馬兒忽然一聲長鳴前蹄高抬，讓他難以坐穩(wěn)；仰頭一看，馬脖上已被幾根套馬繩縛住，不出意外馬兒將有傾倒之危，朱祁鎮(zhèn)迫不得已棄馬跳下。沒了馬，意味著離死亡只會越來越近，然朱祁鎮(zhèn)并未放棄照常持刀相向。

　　幾名韃兵從身后取下長槍沖鋒，意在快速解決不想多做糾纏。朱祁鎮(zhèn)盯著逼近的鋒芒，一個側(cè)邊縱躍躲過沖刺，可沒等喘氣，另外幾名騎兵又發(fā)起了攻擊，一時讓他難以顧暇，來回躲閃尤顯狼狽。朱祁鎮(zhèn)心里十分清楚，想要從重甲兵手中奪過馬兒無亞于水中撈月，可這樣持續(xù)下去他體力終會耗盡。

　　正想著間，一聲疾呼從遠處撲來：“殺?。　?p>　　疾呼之人居然是去而復返的楊四郎，他思來復去想了多番，再三決定回來搭救，不為其他，只為心中那份承諾：“集忠誠之心，效犬馬之勞?！?p>　　韃兵見此人跨著馬不要命般撞來，腦中下意識生出避讓，因此從兩邊散開了一條道。因而讓楊四郎順利沖到朱祁鎮(zhèn)面前。

　　“將軍，快上馬！”

　　朱祁鎮(zhèn)一把抓住楊四郎手，拉住馬鞍翻身爬上馬絕塵而去。

　　“駕......”

　　當面救走人，幾名韃兵怒火滋生奮力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