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宜損之事物使之益,不宜益之事物使之損,此為匡義。義以道為衡,道以自然為法,不平乃匡,使之正也,使之平也。若不平而使之愈不平,則為邪也,非義所容,乃力除之。
安徒霖問寒素:“蹴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此乃孟圣人之言哉,其正否?”寒素曰:“何其迂也?徒見死乎?何益于民乎?圣賢亦多有偽學(xué)?!卑餐搅貑枺骸皠t奈何?”寒素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如受之,然后圖之。”
安徒霖問寒素曰:“韓信千金償一飯,其正否?”寒素曰:“可也。然不足為倡?!卑餐搅貜?fù)問曰:“韓信受胯下之辱,功成后反以千金賞使受辱者……”寒素曰:“愚哉!何以德報奇恥大辱?以古之法,殺之可也,何使義不得其所?”
韓信受胯下之辱,亦自取其辱也。韓信力壯且善武,無賴雖高、壯,其武在韓信之下。雖然,殺之使之入獄,而湮滅余生,亦非智士所取。然殺之總強于受胯下之辱,使市儈皆諷笑,而不能容于遠(yuǎn)近,其弊更大。然宜所為者,亦非殺之,可原路而返再擇路而走,何必非走此路?縱此乃必經(jīng)之路,亦可原路而返,過多時再回,察其仍在否,不在則可行矣。若在此則可對峙,何必甘受胯下之辱乎?后功成名就,大可殺此無賴,以解其累日之恨,且殺之毫無后患,為何不殺?縱其德高,不殺可也,亦宜厲懲之??v不厲懲,不置可也。卻以德報怨,而賞千金,使義不得所,而使邪惡猖狂而行,孰為大丈夫之所為乎!由此可見韓信之懦性也。
葉致遠(yuǎn)諫寒素曰:“發(fā)人之惡,使適反,不智也?!焙卦唬骸安话l(fā)人之惡,何以批而懲之?”葉致遠(yuǎn)曰:“靜觀其變,以待時機?!?p> 寒素曰:“夫時機創(chuàng)也,弗待也,不發(fā)之,則奈何?”葉致遠(yuǎn)曰:“先以好言慰之,待己壯,再鎮(zhèn)之。”
毛琰為《夏日絕句》立說,夫潛默見之曰:“吾至憎之事有三,惡貫滿盈者得善報;大善大德者得惡報;民之大害,人謂之英雄。”時沈靜宜在側(cè),毛琰問沈靜宜曰:“何謂也?”沈靜宜曰:“項羽縱士卒燒殺搶掠,乃民之大害。嘗一夜坑殺二十萬秦卒,惡魔猶忌之,不可謂之英雄?!泵Z夫潛默:“吾錯矣,然項羽之時,不乏英雄乎?”夫潛默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毛琰復(fù)問沈靜宜曰:“何謂也?”沈靜宜曰:“此乃阮籍語,豎子,劉邦也?!?p> 直者以是非為準(zhǔn),曲者則以情為準(zhǔn)。曲者犯錯而常不知己錯,時知己錯仍欲無錯之人認(rèn)錯,雖有欲得持己之意,不妨言之,因不可為辭,且使無錯之人認(rèn)錯,縱己能改,后則何講理?故孔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p> 然孔子正封建禮教之名,***正革命秩序之名,而我正墨家秩序之名。墨家于先秦最具民權(quán),亦最能辨是非、善惡、賞罰,亦最強求功名、義理,最正義、最無私,最無袒意,無封建秩序之意,而求廣之公正與和平。若人人皆若曲者,何存秩序?以情為準(zhǔn),則常犯法,常犯之而不改,危亦不遠(yuǎn),今似善于護己,仍常為不利之事,可見其不智哉!
曲者常小人之善,而大人之過;常大己之善,而小己之過;常大己之功,而小己之功;常小人之苦,而大己之苦。直者則一蓋并論,而還其實。
無論言何其正,時地何其符,受者何其奮,若非己宜諫者,如因己之言行之過而持永惡而無理之人,斷不聽,而常毆辱相加。
因一言、一事而永反感者,縱無可厚非而不辱,甚可為大眾所受,亦無需往,此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p> 常畏人言,常不欲聽惡言。人竊言而己復(fù)實欲聞之,雖知其惡仍欲聞之,恐其咒,殊不知事物不以言變而變乎?閉耳不聞臟、惡、穢之言,則咒無效,己亦不為之所動,不害己之身心也,亦不濫猜之。知惡而欲聞,則必害己之身心也,自以為聞之可少害,可不濫猜之,然聞之猜忌常愈多,不如不聞,而省己之過,或聞不臟、不惡、不穢之教導(dǎo),而力改其局也。
天可以匡義,故不適者有衰而適者進,前人之功有證。天尚不棄匡義之人,則安能棄己乎?故善待己而不害己,亦棄害己之心也。
天行有道,每期年以數(shù)緩增減而不以倍長、削,若以倍長、削則或生或亡,萬物亦如此。其義者恒,其道者變而不改其質(zhì),故一蹴而就者不得善終,言行悖道者久必為道所棄,思悖道者必為其思所累、所苦。人皆欲護己,但真欲護己,必不欲為之所累、所苦。
事物不以人或己之思、言之變而變,明是非而思往非處,非智取也。久行亦緩變或不變,唯自墮者速敗。
貌重而不決,數(shù)年慎行如一日,可克貌之缺也。
冷待不善之思若冷待不善之人,心可靜矣。
幼心實也。幼善知足,而長不善知足,必為弗道者所惑,則安能匡義乎?己之心宜己控,絕非他縱。不知足則禍將至,而知足可自保,則殊可謂惑己者道乎?
夫兵者,多為國之芻狗也。惟命是從,何義之有?
義者,功高者得賞,罪多者得懲。功愈多,賞愈多;罪愈多,懲愈多。功者,利其民也;罪者,害其民也。夫利民者,未必得民心;害民者,必定失民心。
小過不罰或小罰,大過大罰;小功小賞,大功大賞。小過不悖則可容,大過為民者可輕。譖慝、批捍可不計較,視之市儈或更劣者可;若濫用或擅用暴者,以法怨之,不得已以武護之,亦視勢之眾孤也,無助者不可擅為。
力相若者相毆,有理者必勝,無理者必負(fù),先攻者必負(fù),后攻者必勝。若力不相若,亦難判也。若有理而先攻,亦失理也。故無理不攻,攻必自辱,全己者不如不置。有理亦不攻,首攻必缺理,是亦自辱也。無理而受攻,則避而告之;有理而受攻,為存己,可擊。小人無理可講,故必遠(yuǎn)避,然亦有近而欲毆己者,故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