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歸一,我又回來了
歸一門,歸一門!
岑牧到那片楓林的時候已接近晌午,穿過緋紅成片的楓林,便能隱隱約約看到依山而建的歸一門了,巍峨、莊嚴,正值盛秋,艷陽高照,可自從看到歸一門時岑牧便感到寒冷,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來的寒冷。
這是重生后岑牧第二次站到這個地方,第一次差點被扶辰關(guān)至白獄,自始至終她還是沒有一絲勇氣去看一眼眼前的歸一門,而這一次……她必須直視那個地方,甚至是在那里常駐。
她強忍著、克制著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不悅的畫面,可這些畫面就好像是影子一樣,無時無刻不纏繞著她,魘著她。
“岑姑娘?你還好吧?”走在一旁的宋回見岑牧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揪了揪背在背上的包裹問道。
“沒事……”岑牧敷衍著,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前方那座巍峨的建筑群,這次為了方便趕路,她特意選了個不那么長的衣服,可腳下依舊一步一挪,好像前進一步便要墜入深淵一般。
“沒事那便麻煩藥師稍微快點,門主的病可等不起啊!”一旁的葉趙瞥了一眼岑牧,似乎有些不滿。
“知道了!”岑牧回答,同時也加快也腳下的速度。
上一世,她便與這個葉趙不對付,沒想到這一世所有人都變了,唯獨這個葉趙還是那么盛氣凌人,總是擺出一副冷漠、瞧不起人的架勢,說話也總是咄咄逼人,不留情面。
“岑姑娘,你若是因為上次那個事情害怕,那你就多慮了,我家門主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笨慈~趙加快步子走在前面,宋回便悄悄附在岑牧耳旁悄悄說道。
“那便好……”岑牧收回眼簾子,故作一臉擔憂得回答道。
‘當然不是因為那個,誰怕他扶辰啊,我只是……嗯?不對……扶辰病重,這個宋回怎么一點也不著急???那個葉趙也是,難不成,他又是裝???’
“那我們快點吧?!彼位氐?。
“好!”
楓林離歸一門很近,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他們便來到水昆山腳下,歸一門門口。
‘扶辰,我……又回來了……’
看著歸一門門口那座三丈之高的火焰紋浮雕石門,石門正上方是一塊足有一張床大的石匾,上面赫然刻著‘歸一門’三個大字,字體行云流水,龍飛鳳舞,氣勢恢宏,岑牧不由的駐足,頓時洶涌的回憶魑魅魍魎般向她襲來,她記得,就在這塊匾下,那個曾經(jīng)以她為中心的扶辰,那個只屬于她的扶辰說過的那些動人的話。
那些畫面,再想起來時似乎有些泛黃,她甚至記不清當時扶辰的語氣和表情了。
她突然很想再去看看當年他們拜天地的那個地方……
可,那個地方也是她掏了他心臟的地方。
袖子下的指甲幾乎都要嵌入掌中,微風帶著衣袂一起一伏,曾經(jīng)的風花雪月猶如夢幻泡影一般,破碎后除了狼藉什么都沒有留下,終是,他毀掉了他們的溫柔,她斷送了他們的余生……
“又怎么了?”宋回回頭,不解得問道。
“……”一旁的葉趙也冷冷得站在石門內(nèi),眼神中流露出不耐煩。
“沒事,快帶我去看看扶……扶門主吧!”好半晌,岑牧才垂下微微顫抖的睫毛,朱唇微啟,她的聲音很輕,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一般。
岑牧走在二人后面,目不暇接地環(huán)視著歸一門內(nèi)的一草一木,這里的每一寸土地她都熟悉,她曾經(jīng)與他在這里留下歡愉、留下嘆息,還有那些不知天為何物的翻云覆雨,那個時候,他們太想把自己融進對方的每一寸肌膚里了,可那已經(jīng)是遠方了……
“岑姑娘,前面便是門主的寢殿了。”宋回的聲音響起。
‘這里,應該有一片楓林的……’面前是大片一膝高的虞美人,是比楓葉更加妖艷的顏色,她記得曾經(jīng)她并不喜歡這種花的,但此時竟還覺得這種感覺不錯。
那個時候,她還是鏡玥閣貍貓,只見扶辰殿前一片稚嫩的楓林,那個時候是盛夏,楓葉差一點點就要紅了,就好像那時候他們差一點點就在一起了,只是天意難違,楓葉雖紅了,她卻記起了所有仇恨……
她知道,那片楓林是扶辰趁她失憶時鏟平了這片花海植的……
不知不覺間腳步被前面的建筑攔住,她抬眼,眼前矗立的并不只有一間屋子,而是分成了好幾間,其中中間的那間最寬也是最高的,屋檐刻著火焰紋,只是中間那間屋子上還有一尊圓形的石雕,像一輪無比高傲的太陽。
這里還是她熟悉的樣子,她抬頭,盯著那扇寬大無比的落地浮雕白漆木門,木門緊閉,屋內(nèi)時不時傳來幾聲微弱的咳嗽聲。
宋回和葉趙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了幾層臺階,站定后,宋回沖木門深深地行了個禮,語氣沉悶地道:“門主,人帶到了?!?p> “……”無人回應,似乎連那點微弱的咳嗽聲也消失了。
岑牧略感詫異,隨之也是心中一緊,沖轉(zhuǎn)頭一臉尷尬得看她的宋回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門主!岑藥師帶到了!”宋回又報了一聲,這一聲比上一聲略高。
“……”依舊沒人回應。
良久,正當三人都面面相覷的時候,屋中突然傳出瓷器摔地破碎的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一句夾雜著虛弱的嘶啞怒吼:“滾!倒個茶都能灑!本座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何用?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
話音剛落,便聽見‘吱呀’一聲,門打開了,幾個神色慌張的小姑娘小跑著出了門,看見宋回和葉趙也只是紛紛行了個便禮離開了,最后出來一個端著白玉茶壺的姑娘,似乎是有些驚魂未定,紅著一雙杏眼對宋回和葉趙說:“葉執(zhí)事、阿宋……門主這樣一天了,你們好歹給勸勸……”
岑牧呆愣地盯著那扇半掩地木門,也偷偷咽了口口水,仔細聽著屋里的動靜,她記得,這時候的扶辰最是溫柔,是個名副其實的偏偏公子,又怎么會如此大動干戈?
‘可……明明……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啊……’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茗舒啊~嚇著了吧?”看著眼前楚楚可憐的美人兒,宋回忍不住心疼道。
“宋回!”不等那個叫茗舒的姑娘開口,就聽見屋中傳來沉悶的呼聲。
“門主,我在。”聞言宋回又連忙換上那副畢恭畢敬的嘴臉,正聲回答。
“你讓那個……額……那個扯我袖子的丫頭進來!”屋中人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
“是!”宋回轉(zhuǎn)頭,對岑牧呲了個牙道:“岑姑娘,進去吧,藥箱給你?!?p> 岑牧嘴唇動了動依舊是沒說出什么話來,只是默默上前,接過藥箱,雙手攥得更緊了,猶豫片刻,她邁開了沉重的步伐。
扶辰是特別喜歡紅色的,以至于此時屋中紗幔渺渺,放眼望去整個屋子都被紗幔遮得嚴嚴實實。
岑牧雙手攥著藥箱,弓著腰低著頭踱步于層層帷幔中。
這時一個熟悉又沉悶得聲音響起驚得她身體一抖,倒不是因為害怕,更多的是因為緊張。
“袖子……補好了?”
“補……補好了……”岑牧回答,低頭心道:‘補什么補?袖子都不知道去哪了……這人到底是不是垂死之人???張口就問這種奇奇怪怪的問題?!?p> 抬頭看去,帷幕后面,一個消瘦的身影正一只手撐著腦袋半臥在臥榻上,鮮衣規(guī)矩的落在身旁,動作有些妖嬈,棱角分明的輪廓依稀可見,可就是看不清楚表情。
“那個……門……門主大人……之前的事……對不住啊。”
“之前什么事???”男子笑道,語氣中甚至還藏著些戲謔。
‘明知故問!’岑牧翻了白眼,又道:
“就……就袖子那事兒?!?p> “哦~那件事兒啊……就暫且記下吧。”男子又思考著一般的回答道,語氣詭異。
“暫……暫且記下?……行,那可否讓小女子幫門主切個脈?”
“不急,你先過來……過來,把這些東西收拾收拾!”
“啥?”岑牧瞬間睜大雙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愿意?”男子戲謔著,語氣里多了幾分威脅之意。
“愿意,愿意!”一想到眼前這個男人剛才罵人的場景,自己現(xiàn)在又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精神,岑牧絲毫沒有底線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