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距馬隊進森林已經(jīng)過去了近一個小時的路程,卻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歌吹衣一顆撲通撲通的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而且這聒噪的蟬叫得正歡,讓他覺得這林子倒也顯得生機盎然。
一路走來,歌吹衣倒學會了不少技能。剛進林子那會兒還行,雖然路比較小,但畢竟是現(xiàn)成的路;但走了十來分鐘后,小路旁開始有樹枝伸展出來,越走越盛。不一會兒,連腳下也被粗大的樹根和蜿蜒的藤蔓擋住了去路,馬隊的成員們便開始用鐮刀等工具開路。歌吹衣不好意思白被護送這一趟,也積極地在馬隊最前面學著獸人們開路。獸人們也不客氣,遞給他一把鐮刀,一邊砍著樹枝,一邊教他該怎么做。
才干了一會兒,歌吹衣的鼻尖上已經(jīng)掛著晶瑩的汗珠,呼吸明顯變得急促了。而他瞥了瞥旁邊的獸人,就像他平時散步一樣,顯得很輕松。歌吹衣不甘示弱,握緊鐮刀想要繼續(xù)干活,手掌卻傳來一陣疼痛,他攤開手掌,只見手上長了幾個血泡,滲出了絲絲鮮血。
“給,拿著吧?!备璐狄罗D(zhuǎn)頭一看,那個叫他開路技巧的豹人正將一副皮革手套遞給他,“瞧我粗心的,你第一次干這個,難免會磨手;我們這群粗人,長期干這個,手上都是老繭,也就沒什么感覺了。偏偏你們?nèi)祟愑直揪图毱つ廴獾?,戴上這個會好很多?!?p> 歌吹衣順勢瞟了一眼豹人的手掌,那是以一雙巨大厚實,爪子鋒利,布滿密密麻麻老繭的手掌。
“謝謝你啊豹大哥!”歌吹衣感激不已。
“哎!你們?nèi)祟惥褪侵v究什么禮節(jié),我們這可是不會這么婆婆媽媽的,都是自然的事!”豹人直起腰來稍作休息,帶著笑意對歌吹衣說道。歌吹衣發(fā)現(xiàn)他體力那么好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兩塊碩大的胸大肌令歌吹衣贊嘆不已。“還有,你握鐮刀的手勢不對,你看啊,應該這么握…”
“兄弟們,就在這里吃飯吧!”熊心大手一揮,率先停下腳步。各位漢子聞聲放下手里的活,都圍了過來,準備開飯。
距離進林子已經(jīng)過去五六個時辰,漢子們體力再好,也需要稍作整頓補充能量了。歌吹衣那顆七上八下的心也才完全放下來,覺得這一趟其實也就辛苦了一些,沒什么大不了的。
盛夏正午的太陽炙烤著萬物,好在林子里樹木叢生,提供了不少陰翳處乘涼。
有些獸人吃得快,就跑到一旁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煙,吐出煙的那一刻,歌吹衣知道這一刻他們很享受。也不知道是這部分獸人真吃那么快,還是故意而為之,好留出時間坐在石頭上抽上這口愜意的煙。
狼角也抽煙,歌吹衣深知煙草對人的誘惑力。煙草是獸人發(fā)明的,但長安人卻將煙草發(fā)揚光大—綰風城的貴族青年們整天游手好閑,變著法子尋樂,彰顯自己的地位和財富,便收購烏托邦地區(qū)最好的煙草,然后自己加工,摻和著香料、提神的藥材等等,制作成了人類專屬的卷煙。而粗獷的獸人們則是人人自備煙管,往往割下的煙草經(jīng)過晾曬之后便可直接塞入管中吸食,稱之為旱煙。旱煙為辛勞的獸人們提供了力量般,迅速在整個烏托邦蔓延開來。
當長安的卷煙文化也流傳到烏托邦時,獸人們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在吸食完第一口后直呼那些長安男人“娘們”,說卷煙抽起來就像抽空氣一樣。烏托邦里還流傳著一個笑話,是說獸人的旱煙也流通到了長安,一個豪氣十足的貴族青年還以為這和他們的“娘們煙”一樣,猛吸一口,結(jié)果瞬間被嗆得口水鼻涕橫流,直呼難受。
不過歌吹衣發(fā)現(xiàn),這群獸人昨晚喝酒如同喝水,現(xiàn)在卻沒人喝酒,想必他們也需要保持清醒的頭腦,畢竟這是他們的工作。
歌吹衣莫名覺得溫馨,可能是這個落腳點其樂融融的氛圍,伴隨著大家伙們的聊天打趣,仿佛自己也成為了馬隊的一員,是一個正在謀生的男人呢。不過漸漸地,歌吹衣發(fā)現(xiàn)大家好像不再打趣了,并且不想剛才一樣愜意,紛紛站了起來。
歌吹衣以為是要繼續(xù)趕路了,雖然很累,但剛吃過飯還是讓他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他走到熊心旁邊,“隊長,要繼續(xù)走了嗎?”
“噓—!”熊心示意歌吹衣安靜。歌吹衣看到他的表情時嚇了一跳,這個大大咧咧的熊人此刻卻陰沉著臉,表情十分嚴肅。歌吹衣則大氣不敢出,溜到熊心身后一輛裝滿貨物的板車旁,生怕自己添了亂;他開始感到害怕了,這肯定是出了什么事,而他卻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小子,我們被蛇包圍了,真背!”熊心頭也不回,十分氣憤。
歌吹衣聽到后倒放松了些,“隊長,蛇在哪兒呢?有蛇我們就剁了它們唄?!?p> “小子,仔細聽聽吧,這可是金鱗!平時專門帶著家伙來找它們的時候,踏遍整個林子也找不到一條。好嘛,今天老子帶著貨,還沒帶鉤劍,聽這聲音,一下子來了好幾條!”熊心一手托著立在地上的大斧—那是他的專屬武器,另一只手解開了腰間的獸骨酒壺,用牙齒一擰壺塞,猛灌了一口。
歌吹衣集中注意力,努力去聽蛇的聲音。他真的聽到了,有重物碾過那些草木的爆裂聲,窸窸窣窣的,還有咯吱咯吱的聲音,懂行的人知道,那是被金鱗蛇堅硬的鱗片劃過時發(fā)出的的聲音。
金鱗是一種巨大的蟒蛇。因為鱗片成黃金色,閃閃發(fā)光,質(zhì)地堅硬,而且一年四季都是涼的,哪怕在手里捂著,也無法使其升溫,所以是十分昂貴的工藝極品。有一些獸人就會在金鱗蛇活動的季節(jié),帶上專門克制金鱗蛇的鉤劍,到林子里碰碰運氣。如果真的能夠斬殺一條金鱗蛇,那可以說這輩子都不用愁了。金鱗蛇是蟒蛇中的大家伙,一條成年蛇就有四五個成年人合抱那樣粗,僅一條蛇身上的鱗片,便足以帶來巨大的財富。
當然金鱗昂貴不僅僅是它的工藝價值,如果有源源不斷的金鱗在市場上流通,那么再美的東西也就泛濫了,物以稀為貴就是這個道理。金鱗正是因為稀缺無比,所以價值連城。這金鱗蛇雖為蟒蛇,但行動靈敏,極具攻擊性;堅硬的皮層更是令它們刀槍不入,故而獸人們發(fā)明了獨特的武器來對付它們—鉤劍。這鉤劍其實也沒多神奇,就是在劍的尖端旁多鑄了一個倒鉤;由于劍具有刺的功能,獸人們便抓住時機,將倒鉤刺入鱗片之間細微的空隙—這是它們堅硬鱗片下的弱點,而后猛地一扯,那倒鉤便在金鱗蛇體內(nèi)普通的皮肉組織撕開一道口子,那蛇便被開膛破肚了。
說著簡單,但做起來卻難于登天。要在巨大的蛇身上抓住千鈞一發(fā)的機會刺入那小小的地方談何容易,與金鱗蛇搏斗,絕對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行為,只有勇猛、富有經(jīng)驗的獵人,才敢于嘗試。這也是金鱗在長安為什么那么好賣的原因—長安的人類身體素質(zhì)根本比不上獸人,獵殺金鱗毫無勝算,所以長安幾乎不產(chǎn)金鱗,均是烏托邦的獵人們拿到長安區(qū)販賣的。正是如此,金鱗蛇是長安人揮之不去的噩夢,遇上了不僅有生命危險,對著那一身金光閃閃的鱗片還無計可施,仿佛他的豪華府邸和貌美妻妾均在眼前,卻觸不可及。
熊心這幫人常年跑馬隊,硬碰硬自然是不在怕的,而且個個矯健壯碩,想必以前有想過追捕金鱗,可惜找不到這種神秘動物的蹤跡。而今天卻有幾條同時送上門來了—在他們沒帶鉤劍的前提下。
“心哥,帶了鉤劍嗎?”一個蛇人擺著蛇尾上前來,他也拿出了武器,是一對手里劍。對于與自己有著相同生物習性的蛇,這個蛇人似乎對包圍在這周圍卻不露面的金鱗蛇更為敏感。
“這次貨很多,我就沒騰出空間來帶鉤劍。而且不應該啊,這盛夏的中午,金鱗怎么會出來活動呢?”熊心將獸骨水壺遞給蛇人,“你感受到什么了嗎,是不是金鱗?聽這聲音應該是不錯的,金鱗鱗片割破草木—我做夢都想聽到,發(fā)財?shù)穆曇?!沒想到現(xiàn)在確實索命的聲音……”
“八九不離十了…”蛇人灌了一口烈酒,苦笑。
“咻——!”這時,一股刺耳的破風聲從身后傳來,歌吹衣回頭一看,馬隊中一個健碩的虎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在空中飛著。下一秒,“嘭”的一聲巨響傳來,虎人強壯的身軀撞在了一顆大樹上又落到地上,嘴角滲出了鮮血,表情十分痛苦。
“虎子!”熊心大喊一聲,其他獸人們也提著武器,朝著虎子的位置飛奔而去。
歌吹衣腿軟了,在虎子身后是一顆像他身體那么大的蛇頭。而它的尾巴正拉回擺動,似乎在為抽飛了虎子耀武揚威。